難除的心魔
“呃……我不是怕你多心嗎?百里千耀一個男子住在我家,確實有些不妥。趕明兒,我安排安排,給百里千耀另找一處房子,這樣對他的名節也好。”有些心虛的胡亂說着。這男人多了,也麻煩啊!哄了這個防那個,要不是我有個聰明的腦子,這些愛吃味的美男還不得天天打翻醋罈子,一會兒就把我淹死啊?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封漣妖既不是我娶回家的男人,又不是和我戀愛的男人呢,就算身子,他都沒讓我碰一下,憑什麼對我管東管西?更何況,這傢伙不僅身體不行,就連心裡都不行,根本就不可能對我有那個意思。他現在問我這些話,到底是爲什麼?
坐在椅子上,我端起茶杯,弱弱的問了一句。“封漣妖,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封漣妖用力瞪了我一眼,冷聲回答。“想得美!你是我最重要的棋子,我當然要負責看好你。”
我就知道——是這樣!
無奈的翻個白眼,繼續問。“那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你負責出錢,我負責打敗許世家,就這麼簡單的合作關係,你管我的感情生活幹什麼?”
“無欲則剛!我這樣看着你,就是爲了保證重要的棋子好好盡職責。我可是把全部的家當都賭在你身上,你要給我老老實實的行動。別大風大浪都躲過去,卻翻在區區色字身上。到時候,丟臉的是你,失敗的卻是我們!”封漣妖斜睨着我,冷聲解釋。
好吧!這就是我拿人家錢的下場,受什麼氣都是應該的。誰叫咱,心甘情願爲了錢做人家的棋子呢?
“那五家店最近怎麼樣?許世清斐還是沒有動作?”終於,封漣妖開始問正事。
憶起昨夜百里千耀的彙報,我認真回答
。“是啊!許世清斐一直沒有動作。我猜,她根本沒把你和我放在眼裡。覺得我們即使把商鋪開在她家門前,也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因爲,許世家根本不指着這幾家商鋪吃飯,就算我們把這幾家商鋪擠兌關門,也不會對許世家有什麼大的影響。”
封漣妖洋紅色的脣畔揚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纖纖長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慢聲說。“輕敵,從來都是商家大忌。這是許世清斐自找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按照計劃執行下一步嗎?”這個計劃,早在我們合作之初就已經制定好。如果不出現意外和偏差,三年之內就可以拿下許世家。
封漣妖沒回答,轉了話題問我。“今晚郡守府有一個很大的宴會,請我去撫琴,你陪我去怎麼樣?”
我不解的看着一臉正色的封漣妖,他這個藝伎去獻藝,帶着我算什麼意思?
“聽說,今晚是郡守大人宴請京都來得大官,還邀了很多大人物作陪。你去交際一下,對未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封漣妖隨意的解釋,那張邪魅傾城的俊顏掛着莫名的笑意,似乎真的是爲我着想。
“可是……我總不能以伴舞的身份去吧?到時候,別說以平等的身份交際應酬,就我那兩下子舞姿,只能淪爲所有人的笑柄。”看着他邪惡的笑容,我本能的打了一個哆嗦,連想都不想就開口拒絕。
封漣妖挑了挑細眉,同樣連想都不用想就否定我的話。“你是郡守的表弟妹,參加個宴會而已,還需要什麼身份?”
封漣妖也知道我娶了水凌澈?呃!好吧!容城滕衣把我們婚事辦的那麼隆重,封漣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多餘的話我還是不問了,挑正事兒說吧。
看着笑容邪惡的封漣妖,我也不拐彎抹角,免得被這性格古怪的妖精,顧左右而言他給糊弄過去。“你一定要我去參加那個宴會,到底什麼目的?”
封漣妖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墜,看向郡守府的方向,一副看戲的神情,慢慢回答。“因爲,今日郡守府的主客,是一個你必須要見的人。”
“誰?”我必須要見的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知道什麼?
封漣妖傾城的俊顏仍舊保持着邪惡的淺笑,眯着漂亮的丹鳳眼,輕輕說了兩個字
。“米惑!”
不想去郡守府參加宴會的另一個原因,當然是因爲不想看見即墨夜非。可是,我在聽到米惑這兩個字的時候,什麼事都不能成爲我前去的阻力。
夕陽還未褪盡,盛裝之下的我就帶着水凌澈前往郡守府。理由無它,自然是帶着水凌澈回婆家探親。
水凌澈雖然沒拒絕我突然的提議,卻是一直都悶悶不樂,直到坐上馬車他一個字都沒說。
難得塗脂抹粉,我覺得整張臉都不像是自己的一般。大夏天的,又穿了一身奢華的羅裙,即便握着團扇用力搖,仍舊覺得無比悶熱。大敞着馬車兩側的窗簾,微微送進的夜風沒有起到一點安定心神的作用。
“凌澈,你身體不舒服?”我心煩意亂的猛搖團扇,偶爾側頭才發現水凌澈在發呆。
水凌澈搖搖頭,目光盯着我一直猛搖的團扇,還是沒說一個字。那扇面雖然畫了一副美男圖,但也沒什麼值得他這樣看的吧?
“這是怎麼啦?誰惹我的凌澈不高興啦?小嘴兒都快撅上天啦!”將團扇送到他面前,我討好的搖着。
水凌澈抓住我握着扇子的手,柳葉目微垂,輕聲問道。“夫人,我不想去看姐姐,你陪我去戲班聽戲,好嗎?”
水凌澈和容城滕衣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怎麼突然不想見她呢?我納悶的看着水凌澈清麗的俊顏,好半晌才能反映過來,猶豫一下問。“你是怕我見到即墨夜非,會心痛?”
柳葉目淡淡掃了一眼我難得華麗的妝容,輕聲勸道。“夫人,勇敢不是一定要去直接面對,心痛也不是習慣着就會沒事。……您,這又是何必呢?”
“凌澈,你想太多了。我這次主動去郡守府,不是爲了私事,確實是有公事。我現在的心裡,只有你和青雲!其他人,不過就是我生命中的落花,無論我有多難忘,還是要放手任其飄落。”握緊他的手,將自己心底的感悟告訴他
。我能這麼快恢復,最主要的功勞還是水凌澈的落花詩,是他讓我明白,緣起緣滅都要順其自然。
也是第一次,我說自己的心中有他。
水凌澈驚訝的看着我,一張紫紅色的小嘴微微張開,清靈的柳葉目也變成圓形,那副可愛的模樣,真的無法用文字形容出來。
我看着發愣的水凌澈輕笑,順帶拿團扇輕輕拍了他的額頭一下,大聲說。“喂!回魂啦!”
水凌澈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粉霞暈在臉上,嬌羞的問。“夫人可是認真的?”
我肯定的點點頭,挑眉霸氣的回答。“這種事兒也可以作假嗎?凌澈,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這麼不着調,說話不算數的人?”
水凌澈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自己的衣袖,緊張的模樣和當初鎮定在我身邊醒來的男子,完全是兩個樣子。“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故意這樣欺負人家,很有意思嗎?”
“哈哈……”大笑着拉上水凌澈白希的手,對上他漂亮的柳葉目,終於換了認真的態度開口。“沒意思!沒意思!凌澈想聽什麼?夫人我說給你聽就是!”
水凌澈借勢靠在我的肩頭,軟言細語中透着甜蜜的幸福。“夫人想說什麼,我就喜歡聽什麼!”
“嘿嘿~~~好吧!那我可就說啦!從前有個山,山裡有個廟……”環住他的肩膀,我又開始不着調的胡說。
水凌澈脣畔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聽我翻來覆去說着沒營養的廢話。終於,我說夠了廢話,才頓了頓,開始說正題。
“凌澈,你已經嫁給我爲夫,我自然會好好對你。只是,畢竟我和青雲才成親月餘,若是現在就跟你在一起,他的心裡會難受成什麼樣?青雲已經接受你,娘還在慢慢適應,咱們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裡有你,以後也會有你。只是現在,我不能要你!”
水凌澈擡起清凌凌的眸子看向我,淡淡而笑。“我已經嫁給夫人,就永遠都是夫人的人。至於夫人什麼時候想要我,只要夫人覺得合適就好。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還有什麼好急的?”
對上水凌澈清澈的眼瞳,我才知道善解人意還有另一個解釋
。那就是——如水一樣的溫柔,如水一樣的滋潤,如水一樣的滲透。這樣一個清澈的男子,任誰都不會不爲之所動。
郡守府今晚四處張燈結綵,不是過節卻比過節更加熱鬧。到處是錦衣華服的美女俊男,每個位置都是大有來頭的商賈大官,難怪封漣妖一定要讓我來。
自出門就一直心神不定的我,根本沒有心思去交際應酬,只是漫不經心看着這些男男女女,和水凌澈坐在主桌魂遊天外。
宴會即將開始的時候,容城滕衣帶着古楷昊陪着另一對俊男美女登場。瞬間,整個大廳內人聲靜寂,皆把豔羨的目光投向從偏門進;入的四個人身上。
而我,只是用眼睛冷冷的打量這個世界的米惑。
仍舊是她從前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仍舊是她從前傲人的身高和曲線,仍舊是她從前宛若出谷黃鶯的銀鈴之音。若說米惑有一點變化,那就是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對比前世一身純白婚紗,這身褐色官府襯托的她更加英氣逼人,美得男女通吃。
“下官(草民)參見米尚書大人!容城郡守大人!”就連我都被水凌澈拉起來,向迷惑和容城滕衣行禮。
“這是滕衣的家宴,大家毋須多禮!”米惑脣畔勾起一個傾城的笑容,坐在上位對大家高聲宣佈。
隨着大家站起身,坐回原位的時候,正好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今日主賓米惑。或許是前世第一次見她,對她的印象就是負分,此時我看着她那張顛倒衆生的臉,怎麼樣都無法生出一絲好感。
而她身邊坐着的,自然就是情郎許世洛澤。轉頭再看許世洛澤,雖然他平時也總是脣畔含着淡淡的溫柔微笑,然而今日的他,笑容中卻對了幾分發自心底的開心。倆人往那兒一坐,毋須任何一點裝飾,活脫脫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是我表弟水凌澈,這是我弟妹施婉韻!”容城滕衣向米惑一一介紹主桌客人,介紹到我們這裡的時候,頓了一頓,根本沒想到我們會不請自來。
許世洛澤看了看我們,貼近米惑的耳畔說了什麼。米惑饒有興致的看着我,脣畔的笑意增添三分。
垂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握緊,腦海中不停翻涌的都是他們結婚時,站在代表圓滿的十層大蛋糕前,共飲喝交杯酒的畫面
。心痛到直顫,理智一點點飛離腦海,只留下殘破的回憶斷續放映。
“夫人,你不舒服嗎?”這次,換水凌澈擔憂的問我。
我搖搖頭,將自己無法控制的目光垂下,只是盯着桌上的酒杯發呆。我知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是不行的。這樣傻傻的戀着只是外型相似,卻根本不是愛人的人,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每次面對許世洛澤的時候,我就是無法控制亂跳的心。他,已經成了我的心魔。
身邊的人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到。旋窩一般的回憶,帶我穿越兩世,面前出現的,只有表哥溫柔的笑臉,和抱着我屍體失聲痛苦到暈倒的最後回憶,兩個不停重疊反覆的畫面,互相編制緊密糾纏,讓我痛苦到連呼吸都不能。
“鏘……”就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高亢的琴音。並不是很好聽的聲音,將我遊離的思緒喚回。
擡頭看向綠紗內撫琴之人,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會是封漣妖。除了他,還有誰可以撫出這樣與衆不同的琴聲?那愛也*,恨也果決,戀也妖嬈的曲子?
這裡是郡守府不是碧煙巷,封漣妖是來獻藝不是來競賣。所以,這次遮住封漣妖的綠紗不是半透,那厚厚的一層只是模糊的映出一個纖細的男子身影。雖然看不到封漣妖,卻能感受到他一直盯着我邪魅的微笑。
大廳內原本的熱鬧,因爲封漣妖的出現靜下來,無論有沒有幸聽過他琴聲的人,都因爲他的大名閉上不停阿諛奉承的嘴巴。
“鏘……”又一聲調絃之音過後,若流水清澈的曲子自綠帳之內飄出。這首曲子我知道,叫《秋季》。
當然,這首曲子吟詠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季節更替。秋季,是這個世界神話中的一個仙女。在天界掌管碩果豐收的秋天,是四季女神中最厲害,神力最高強的仙女。
有一年,四季女神到人間降魔,秋季仙女被狸貓精暗算,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一個凡人男子金然所救。和很多俗套的神話故事一樣,秋季愛上金然。但是仙凡有別,秋季若是要和金然在一起,就必須捨棄神力,爲金然墮入凡塵,永世不可再修仙。
就在秋季準備捨棄神力,和金然廝守短短百年的時候,金然被狸貓精抓去
。秋季追至陰陽山狸貓精巢穴,發現金然已被妖精吸食淨陽氣奄奄一息。憤怒之下的秋季沒有控制好自己的神力,一招毀滅陰陽山所有生靈,犯下滔天大罪。
九十九道萬劫雷劈下,秋季的神力被一點一點銷燬,魂飛魄散前。她護着已成魂魄的愛人,即便天雷焚身也不肯放手。
金然直到這時才知道,秋季原來是天上的四季女神。看到秋季爲救自己引來萬劫雷,他捨身爲秋季擋下最致命的第九十九道天雷,代替秋季魂飛魄散。
秋季從此遊蕩在三界中,成爲一縷孤魂。誓死守衛擁有愛人的記憶,不肯飲下孟婆湯轉世。
這首哀怨的曲子*悱惻,從最初秋季清靜的神仙生活,轉到戀愛時的美好,又忽而變成生離死別時的悔恨難捨。
只有封漣妖這種經歷過大愛大恨的人,才能將這樣的曲子,演繹到最完美。
尾音落,大廳內響起久久不消的掌聲。
滿屋人在聽罷封漣妖的琴音後,更是對封漣妖本人好奇無比。就連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許世洛澤身上的米惑,都好奇的看着綠帳,小聲問容城滕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第一花魁——封漣妖?”
容城滕衣從小廝托盤中取過點曲譜,恭敬的放到米惑面前,謙虛回答。“讓米大人見笑了。郡城不比京都,無論吃食還是玩樂,都不可能比得過。米大人若是覺得尚合心意,請點一曲。”
米惑淡淡一笑,明明看的出她也爲封漣妖的琴聲所動,卻是將點曲譜放到許世洛澤面前,軟言說道。“滕衣這般客氣,倒是叫我不好意思。小澤,還是挑一首你喜歡的吧!”
許世洛澤看了一眼面前大紅色的點曲譜,溫柔的笑意不減,天生含笑的眸子看向米惑,溫和的勸道。“封公子的琴聲美妙,令人意猶未盡。只是,宴會剛開始,大家都未用膳。一直煩勞封公子撫琴,只怕所有人今夜都要餓肚子回家。到時候,不知道的人,會誤以爲郡守大人小氣。不如,先請封公子出來和大家一起用膳,再行撫琴助興,怎麼樣?”
許世洛澤的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僅讓人無法拒絕,更是令大家深深信服,他那溫柔公子的雅稱絕對不是虛無白來的
。
就連一向在外人面前極其嚴肅的容城滕衣,聽了他的話都脣畔含笑,讚揚道。“還是許世公子設想周全!小德,請封公子去後院休息用膳,稍後再請他出來。”
米惑卻是一直用大大的眼睛看着許世洛澤,笑意有三分了然。八成也是看出來,許世洛澤這樣做,不僅是爲大家着想,更多的應該是吃封漣妖的醋,不願意米惑再對封漣妖好奇吧!
容城滕衣請封漣妖去後廳休息,然而我一個晃神的功夫,那個身披螢綠薄紗的妖精,竟然帶着大家垂涎的目光,妖嬈走到我身旁。讓小廝加了一個椅子在我旁邊,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和我極其親密的耳語。“婉婉,我陪你坐!”
我先掃了一圈兒各色目光,在看到容城滕衣的臭臉,與米惑複雜又有些不解的臉之後。無奈的側頭,同樣小聲的回答。“你都坐在我身邊,還問我幹什麼?”
封漣妖傾城邪魅一笑,姿勢極其嫵媚抓了抓披散在胸前的長髮,眨了眨天生就百媚叢生的丹鳳眼,似耳語卻大聲的說。“婉婉,人家是爲了你才接這次應酬的,你這樣說,會傷了人家脆弱的小心肝!”
呃!額滴神吶!求你殺了我吧!
平日邪魅霸道的妖精,今日竟然當衆撒嬌。你撒嬌就撒嬌吧!居然是撅着洋紅色的脣瓣兒,雙手可憐巴巴拉着我的衣袖。他這個樣子,若不讓其他人誤以爲我和他有什麼,那我施婉韻三個字都可以倒過念。
脣畔的笑容僵硬了,我無語的瞪着撒嬌裝可愛的封漣妖。和這妖精相處久了,我已經對他那張無敵邪魅美豔的臉有了免疫力。
用餘光看了看臉色奇差無比的水凌澈,我趕緊冷聲對封漣妖說。“想坐就坐吧!這是鬧哪一齣?沒看見我夫君在嗎?”
誰知,封漣妖竟然極其委屈加哀怨的看着我,那雙邪魅的丹鳳眼突然就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子,那真是能瞬間碎掉無數少女心。
咬着脣瓣兒,低聲輕喃卻字字清晰。“原來,天下女子皆薄倖!往日的承諾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我終歸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倌人。你今日娶了夫君,就忘記我們的過往嗎?婉婉,我只是想默默的看着你,你連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我。你這樣,真是要把我的心傷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