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將此事報上去,錢繪椿自然能免一部分罪責,且還能戴罪立功。說不定朝廷會網開一面,饒他一命。
但此事牽連甚廣,而他其實也參與其中。那些銀子,他即便只喝了個湯,但終究還是伸了手。
若是朝廷追究下來,那他自己也得擔罪責!
到那時候輕重有何分別?且還因爲水災之事,再罪上加罪,最後數罪併罰!
更何況,他要是開了口,那些官員可不會饒過他。
就怕朝廷還沒來不及追究,他就已經命喪他人之手。
揭發,他就得死;不揭發,他也許一樣會死。
陳昭是錢繪椿的心腹,他當然明白大人在猶豫什麼。
因爲當初大人和那些人狼狽爲奸的時候,他也不是沒跟着收受好處。
“大人!您可要三思啊!倘若不揭發,咱們的罪責就大了!”
陳昭有些急切,他不由提醒道。
“那要是揭發了,咱們就能免責了?此事牽連到了京城那些朝廷大員,要是咱們真的揭發了,那些大臣可不會放過咱們,說不得咱們還死得更快!”
這話說得陳昭頓時明悟,出了一身冷汗。
對啊!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他剛纔一直認爲大人當初膽小,沒敢太過分,得到的這點銀子與那些人比起來不值一提。
可他忽略掉了一點,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倘若他們說了,難道還能活得成?
陳昭剛想開口,卻突然想到,“不對啊!大人,出了這事兒,就算咱們不說,那些人說不得也不會放過咱們的!”
陳昭心中大急,死死盯着錢繪椿,彷彿錢繪椿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本官當然明白,等京城都知曉了此事,他們勢必得如坐鍼氈。只要咱們活着,他們就夜不能寐。所以,咱們必須得找個靠山。”
錢繪椿有了打算,不過他此時攤上了水患一事,那些京中大員誰敢保他?
誰也不敢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保他啊!再說此時保他根本什麼好處,相反還得惹麻煩上身。
“大人,您可是已經找到靠山了?這個節骨眼上,有誰會給咱們撐腰?”
陳昭心中頓時一鬆,他就知道大人肯定能想到辦法的。
“你也明白咱們如今的處境,不付出些代價,哪裡能尋得到出路?靠山?能給咱們當靠山,自然還是因爲咱們有能利用的地方。”
錢繪椿語重心長地說道。
他原本是想將這份東西留着日後升官用的,現在也不得不拿出來了。
深夜,一陣翅膀的撲棱聲響起,茗硯連忙上前查看。
現在有飛鴿傳書過來的,只可能是來自江南的丁十六他們。
大人命丁十六他們分別去了江南幾個州府,爲的正是天椏江。
前兩日大人已經下令,命丁十六他們繪製臨江的地圖。
大人原本等着急用,只是江南離京城約有二千多裡地。
其中山壑險峻,江河阻道,真正算起來遠不止二千多裡。
更何況路上的艱難險阻不可估量,因此只能用飛鴿傳書。
就是信鴿也得飛上三天,才能到達京城。
取下信鴿腳上的竹筒,給信鴿餵了水和吃食。
茗硯打開竹筒一看,發現確實是臨江的地圖。
“大人!江南傳消息來了!”
大人說過,只要是江南的傳書,不管多晚,都得立刻和他稟報。
茗硯將燭火都點上,屋內頓時亮堂了不少。
顧誠玉將手上的紙條展開,發現這是長天府的地圖。
長天府靠近天椏江下游,若說哪裡最容易決堤,那自然非長天府莫屬了。
顧誠玉照着紙條,一邊仔細回想對比太子那兒的地圖,一邊描繪。
他之前在太子那兒看到的雖然還算詳細,但絕沒有他現在手裡的這份全面。
這份畢竟是在現場臨摹的,必然比太子那兒的準確度高些。
次日,散職之後,顧誠玉剛回到府中,茗硯就匆匆進了書房。
“大人!又是一封!”不一會兒,茗硯拿着紙條走了過來。
顧誠玉以爲這是其他州府的地圖,連忙接過來。
當打開紙條一看,顧誠玉臉色驟然一變。
只見上面所書:“長天府下游決堤,淹沒數個村莊,數百名百姓死於水災!”
只有寥寥數語,但其中的內容卻讓顧誠玉驚駭不已,沒想到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顧誠玉皺眉沉思,不知皇上現在有沒有得到消息。
他昨日才收到地圖,今日就有水患的消息傳來,可見兩次傳信相隔不久。
還是因爲路上耽擱了,雖然是飛鴿傳書,但怎麼也得三四日。
也許現在宮裡已經收到了消息,因爲長天府的知府應該會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到京城。
“快備馬車,去尹府!”他得去尹府打探消息,此時已經進不了宮了。
因爲宮裡到了時辰就要落鎖,除非皇上親自召見,否則根本進不去。
就算你有十萬火急的大事,那也得等着通報。
且顧誠玉品級低,就這麼去宮門口遞牌子,那些人肯定也是拖拖拉拉的,沒得耽誤不少時間。
還不如讓尹坤去遞牌子,這事兒既然發生了,那自然得派官員去長天府主持大局。
他這麼着急入宮,也是想對得起良心罷了!
馬車往尹府而去,可走到半道上,顧誠玉突然改變了主意。
“去宮門口,我要遞牌子進宮!”
顧誠玉雙眼微咪,找尹坤還得費一番口舌。
茗墨趕着馬車在人流中小心地穿梭,現下坊市的人可不少。
馬車過了一刻鐘,終於停在了宮門口。
顧誠玉等馬車剛停穩,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將牙牌拿在手中,上前沉聲說道:“勞煩通報一聲,本官有要事要向皇上通稟!”
守着宮門的兩個侍衛見狀,相互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人接過牙牌,發現上頭所書翰林院侍講學士顧誠玉,下頭還寫了個官職,乃是詹事府府丞。
顧誠玉對這二人還算客氣,可別小看這兩個守宮門的。
倘若沒什麼身家背景,想進這京衛指揮使司可不容易。
這兩個雖然只是侍衛,但極可能就是京城哪個世家的旁系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