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看了看桌上的更漏,發現已經快四更了。
顧誠玉也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一座琉璃的更漏。
更漏小巧玲瓏,外形倒是極爲華麗,但這琉璃體有些渾濁,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大衍朝無人會製作琉璃,可並不代表這世上就沒有琉璃了。
這更漏應該是從西域傳來的,但是西域的琉璃技術還不成熟,這樣精緻的更漏,算是難得了。
再說互市還未開通,這琉璃傳過來十分不易。當然,那些世家的府中也許會有,可也都是當做珍貴之物來的。
靖王見顧誠玉被琉璃吸引了目光,他笑了笑。
“這是西域的歲貢,父皇將他賜給了本王。這琉璃更漏做得十分精緻,顧大人若是喜歡,本王送你如何?”
顧誠玉將目光自琉璃更漏上移開,他淡笑搖頭,“這是皇上賞賜給王爺的,必是王爺的心愛之物,下官怎能奪人所愛?”
其實顧誠玉是想到了玻璃,可惜他目前的官職還太低,若是過早地推出,自己肯定要吃虧。
不過,看來靖王也不似傳言地那般不受皇上看重,既然是歲貢,那足以證明其珍貴。
就算皇上對他沒別的皇子看重,可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靖王聞言也沒再提琉璃的事,他看向神色淡然的顧誠玉,終於切入了正題。
“顧大人,如今朝中最引人熱議的就是立太子一事了,不知顧大人有什麼看法?”
顧誠玉聞言一愣,這是準備攤牌了?
也對,今兒可是個好機會。這會兒無外人在,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下官品級低微,立儲君一事,還輪不到下官來置喙。”
靖王微微一笑,“顧大人真是太謙虛了,先前茶引一事讓本王都驚豔萬分。顧大人是有真才實幹的人,本王一直很欣賞你。”
顧誠玉不由在心中腹誹,可真是看得起自己。這般算計,這樣的欣賞了自己可無福消受。
“暫且先不說顧大人的官職,本王只想知道顧大人的看法,不妨說說。”
靖王可沒那麼容易放過顧誠玉,他打算今兒就和顧誠玉攤牌。
立儲在即,顧誠玉背後有三位師兄,還有已經致仕的樑致瑞。
縱使樑致瑞已經退位讓賢,但他總能留下些人脈。
再加上顧誠玉,若都能爲自己效力,那自己豈非如虎添翼?
他相信自己絕不比其他的皇子差,能不能讓顧誠玉效忠自己,就看今晚了。
“王爺!皇上的性子您也知道,他心中想必已經有了人選,下官的看法並不重要。下官今日過來只想帶走小幺,還請王爺高擡貴手。”
顧誠玉有些失去耐性了,馬上就要早朝,他一夜未睡,哪有閒工夫和靖王扯皮?
再說茗墨他們這次受了傷,就算止住了血,那也得回去修養。
靖王見顧誠玉對儲君一事閉口不談,面上的笑容終於淡了下來。
“那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顧大人覺得本王如何?相信顧大人早就開始懷疑本王了吧?既然如此,本王的能耐顧大人也是知曉的,你若能爲本王效忠,日後本王絕不會虧待與你。”
從這兩次的事來看,顧誠玉肯定早就發現了端倪,靖王爺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顧誠玉故作驚訝地道:“哦?王爺可是對太子之位有意?”
靖王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他身爲皇子,看上太子之位難道很不可思議?這顧誠玉是在看不起自己嗎?
靖王攏在袖中的右手緊緊握拳,心中有了一些憤慨。
顧誠玉見靖王面色有些陰沉,周身籠罩着低氣壓,也知道這是戳在了靖王的傷口上。
不過那又如何?靖王的處境難道他自己不知道?生氣也好,憤怒也罷!這是事實。
靖王起身站在窗邊,看着天上的弦月,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纔開口道:“你如何能理解本王的心情?你從小就是家中寶,怎麼會少了親人的關愛?”
靖王聲音低沉,似是帶着無盡的傷痛。
“父皇對本王不喜,早早地就給了封號,想絕了本王的念頭。同是兄弟,偏偏只有本王不得父皇看重。”
他轉身看向顧誠玉,這次顧誠玉的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哀傷,這一刻的靖王是真實的。
“請恕下官說句實話,王爺您的身子虛弱,皇上也是憐惜您。”
他認爲是靖王一葉障目,看不出皇上的用心。
他聽說皇上每年從內務府撥給靖王府的珍貴藥材不計其數,歲貢的奇珍異寶也沒落了靖王府過,這還叫不看重?
若是不在意靖王,那皇上早就將其趕往封地了,哪還會將靖王留在京城調養身子?
他早就想過,皇上早早地給靖王封號,又對他十分冷淡,還不就是想讓靖王遠離那些兄弟的算計?
這難道不正是憐惜靖王的表現嗎?只可惜靖王並不領情,人家的野心大着呢!
靖王苦笑一聲,父皇難道是因爲自己身子弱,纔將自己排除在人選之外嗎?
不!父皇一直不喜他的母親,覺得母親只是個宮女,他母親死的時候竟連個封號也沒有。
母親身邊的老嬤嬤說過,母親是個淡雅如菊的女子,根本不屑於這些嬪妃之間的爭鬥。
可笑父皇在母親死後,竟然連個封號都捨不得給,竟然厭惡母親至此?
哪怕封個貴人呢?從他懂事起,心中就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父皇一直因爲自己是宮女所生就嫌棄自己,好似連看自己一眼都覺得失了他帝王的顏面。
靖王冷笑一聲,睜開微闔的雙眼,將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
“顧大人!本王絕對是真心實意的,還請顧大人考慮考慮。”
靖王的臉上已經重新揚起了笑意,彷彿剛纔脆弱的那個人不是他。
靖王知道空口白牙顧誠玉肯定不相信自己,他自然還有絕招沒使出來。
顧誠玉見靖王沒能理解皇上的用意,他卻不準備再多言。
人家是父子,怎麼相處是人家的事。更何況他看靖王心中對他爹有諸多埋怨,其中應該還有別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