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想彌補女兒,因爲怕兩個兒媳會阻攔她拿嫁妝貼補女兒,所以才偷偷的叫嬤嬤將準備好的東西送去定遠,路上再與府裡送節禮的人匯合,自己再另準備一份禮單,到時候交那份就是了。
王太太心中迷茫傷痛,但這都比不上王先生對她的失望。
王太太先前被送回孃家,三家都沒聲張,外頭也只以爲王太太是走孃家的,半年不回來,很正常,山東到錢塘遠着呢,慢慢趕路都要一個多月,來回就是三兩個月。
一年不回來,也正常,想在孃家多玩一些時日嘛。
但王太太一直不見回來,王家走禮訪親都是兩個兒媳在操持,加上山東那邊隱約傳過來的流言,大家都猜測蘇文與岳家鬧翻了。
有猜測王太太做了什麼的,也有暗自責備蘇文王氏不賢不孝的。
但另一邊,王家與蘇家的來往從沒少過,王先生大壽,蘇文還親自帶着妻女回來給岳父祝壽,那也是相處得好好的,關鍵是,人家蘇文與王氏的感情好着呢,這麼多年下來,別說妾了,一個通房都沒有。
蘇文就快要升遷了,兩個兒子也準備好了明年開春進京趕考,王太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在外面了。
一個不好,兒子女婿的前途都要受到影響。
王家在官場中多年,朋友不少,敵人自然也不少,更別說蘇文的升遷將會妨礙到別人的利益。
可王先生沒想到老妻纔回來沒多久就惹了事情。
別說他們這樣的讀書人家,就是一般的農戶人家送的節禮也是有講究的。
王太太突然加重了給蘇家的禮,若是加個兩成三成,還能說是因爲女兒懷有身孕快要生產的緣故,高興的。
可一加加五成,他們是岳家,哪有這樣討好女婿的?
蘇文只能再加五成或六成給他們送回來。
他們是這個禮了,那蘇文給老家及李家的禮就不能少,不然單單突出他們家的算什麼意思?
蘇文的禮重了,那李家回給他們王家的節禮就得加重,李家可還有另外三門姻親呢,這些都得加。
本來他特意叫兒媳給李家的節禮加上三成,就是希望李家能夠不計前嫌幫王太太闢謠……
王先生覺得很對不起李家,只能暫時將王太太禁足,等到八月十四賞菊宴的時候再放出來。
王先生乾脆將王太太所有陪嫁的人全都打發到了莊子上,重新給她安排了下人,沒有了爪牙,自然也就不會犯錯了,還讓兩個兒媳時時盯着王太太,出去以後儘量少說話。
王先生現在是寧願在自個家丟臉,也是絕對不能夠出去丟臉的。
“婆婆也是,想給大姑子東西,私底下給就是了,給多少,那都是做母親的疼愛女兒,非要放在給蘇家的禮單裡,連帶着我們也在公公那裡受了掛落。”
鍾氏看了一眼弟妹董氏,笑道:“可能母親是忘了。”
董氏一笑,“那倒是,只是這禮單加厚了五成,那給其他人家的禮都得變一變了,本來這三兩成的都在浮動範圍之內,別人知道了,最多說我們家與蘇家親厚,也不會有其他想法,這多了五成……也不知道李家送的回禮有多少,大姑子那邊是肯定有五成至六成的……”
鍾氏不說話,她只在意木蘭賞菊宴的時候是否會和她們一起。
等第二天王家收到蘇家和李家的禮單,這才鬆了一口氣。
王先生親自將王嬤嬤叫過去問話。
等王嬤嬤走後,王先生臉上的臉色才輕鬆些,“八月十四你們就帶着你們去知府大人門前,在那裡匯合之後再一塊兒進去。”
兩個兒媳應下。
現任知府並不是鄧茂,鄧茂早就升遷走了,現任知府兩年前到任的。
安宣義和鄧茂算是朋友,兩人也算有緣分,一個人剛要走,一個人就要被調過來接任。
因爲是朋友,鄧茂又是升遷到京城,兩人交接的非常順利,臨走之前,鄧茂還將李石介紹給了他。
因此,李石與這位知府大人的交情還過得去。
平時大的宴會他們也能收到帖子,像賞菊宴,一年一次,幾乎全府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了,其中官場上的人自然是一定的了,還有各書院及民間出名的教育人士,商人以及有一定資產的地主等。
這樣大的宴會一年大概有兩次,一次是賞菊宴,還有一次則是冬末春初的賞梅會。
舉辦這樣大型宴會的表面原因是唐夫人喜歡辦宴會,平時就有各種各樣的宴會,只不過木蘭不在受邀之列,或是在了,也會找理由推辭。
而唐夫人家是皇商,錢有的是,她似乎一直不介意那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錢……
這次木蘭沒帶陽陽和天天,即使陽陽滾到地上也沒答應,反而還叫李石揍了一頓,雖然那頓揍在木蘭看來就是輕輕地拍一下屁股,可好歹李石肯打陽陽了。
李石則帶了李毅。
本來他還想帶李彬,但想到李彬怎麼改也改不了的吃貨本質,李石就放棄了。
反正李彬年紀還小,現在還不到打人脈的時候,就再先糾正兩年吧。
李石低聲教導李毅,他不希望這兩個孩子在別人面前有任何的自卑情緒,從小的教導中,李石就在給他們灌輸一種,你們不比別人差的思想。
別人的優秀可能只是家族的優秀,這是別人的優勢,但卻不是根本,一個人優秀的根本只能是自己,不然家族給予再多的幫助也是枉然。
李石希望他們任何時候都要擡頭挺胸,不失傲骨。
木蘭知道,這兩個孩子在行乞的多年中,習慣了向別人彎腰,因此她對李石的教育一句話也沒說。
李石和李毅從馬車裡跳出來,回頭道:“我看見王家的馬車了,你等一會兒吧。”
“我知道,你不要喝太多的酒,小毅,看好你父親,解酒藥要隨身帶着,你年紀還小,也不要多喝酒……”
李毅一一應下,轉身卻和李石說,“父親,孩兒年紀不小,可以飲酒了。”
李石瞥了他一眼,“只要不叫你母親知道就可。”
李毅就鬆了一口氣,今天肯定也有同窗參加宴會,到時候少不得要應酬,應酬怎麼可能不喝酒呢?
這邊,王家的馬車已經過來,鍾氏在馬車裡笑問:“是親家太太嗎?”
“正是,既然這麼巧遇見了,我們就一起進去吧,你婆母也來了吧?”
鍾氏到嘴的寒暄就一頓,董氏也抽了抽嘴角,她們不是應該假裝遇見,然後寒暄一頓再一起進去嗎?
果然,親家太太的直脾氣多年不曾改變。
“是,我婆婆身體好多了,公爹和我們家爺就給接回來了,只是之前一直在修養,也就沒通知親友。”
“難怪,不然我該帶着陽陽去見一見親家太太的。”木蘭說完這句話就示意馬車開動。
鍾氏滿肚子的話也只好咽回去。
一切等進去了再說不遲。
這是木蘭自定遠之後,第一次再見到王太太。
王太太僵硬的衝她一笑,木蘭就微笑着行禮,“親家太太,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王太太頓了頓,又道:“多謝你關心。”
看着王太太半白的頭髮,木蘭心裡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同情,想到現在王氏已經再有孕,心中的怨責倒是少了些。
木蘭主動走在王太太身後一步,與她說笑着走入園子。
已經到的太太姑娘們有的看過來,目光在王太太和木蘭身上停頓了一下就移走,也有黏住不放的,更有的連頭也不回。
鍾氏和董氏就鬆了一口氣,她們並沒有引起關注,說的也是,他們家在府城不過算是中等人家。
倒是木蘭這邊,有人緊盯着她不放,在她轉頭過去尋找那幾道視線的時候,甚至聽到幾聲驚呼聲。
木蘭挑眉,這是她第四次參加唐夫人舉辦的大型宴會,她怎麼會引起驚呼?
來不及多想,有與王家相熟的人家已經上前打招呼,“王太太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我們一聲,也好叫我們去看看你。”
“在山東過得如何?你怎麼一去就是這麼多年?”
王太太僵硬的笑了一下,從孃家人知道王先生沒有接她回去的心思之後,她就被關在院子裡,除了母親,無人來看她,更別說出門交際了。
慣有的笑容好像也都消失了。
鍾氏就上前笑道:“母親四個月前纔回來的,因爲路途遙遠,身子骨也不太好,父親擔心母親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壞了,就不准我們出去說,也是怕母親累着了。”
“王先生還是這樣疼王太太,現在病好了也好,看這幾年,王先生身邊也沒個人,可見他對你的心,這實在是難得。”她們的丈夫都是同一個書院的先生,的確有很多人羨慕王太太。
王太太僵硬的一笑,就有人的目光移到木蘭身上,笑問:“李娘子怎麼沒把孩子帶來?上次我看見你家的那小子坐在李相公的肩膀上,胖嘟嘟的,活像個福娃,帶了來也叫我們沾沾喜氣。”
“孩子們小,真要帶來了,太太就該嫌棄他們鬧騰了,您是不知道,如今我每天都想把那兩個小子給丟到外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