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的病來得很突然,等木蘭發覺不對勁的時候,李石已經燒得面色通紅了。
木蘭畏寒,冬春的時候都是窩在李石的懷裡睡覺的,不過今天晚上吃多了鹿肉,木蘭就有些上火燥熱,因此躺在一邊,等到後半夜覺得有些冷了才滾到李石的懷裡,才接觸,木蘭就覺得很舒服,李石就像個大暖爐一樣,但很快她就發覺不對,以前李石也沒這麼暖過啊。
木蘭迷迷糊糊間就摸向李石的胸膛,一隻手就搭上李石的額頭,滾燙的觸覺讓木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木蘭忙爬起來點燈,披着衣服低頭去看李石,這才發現李石面色通紅,眉頭緊緊皺着,很不舒服的抿着嘴。
“李石,李石?”木蘭推了推他,見他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就着急起來。忙披着衣服下牀。
此時家裡的人都熟睡着,木蘭也不叫人,直接提着捅去打了水進屋,用茶爐子裡的開水兌成溫水,這才用毛巾給李石擦拭額頭,擰乾了毛巾給他敷上,一邊給爐子點上火重新燒水,一邊用另一條毛巾給他擦臉擦手擦腳……
木蘭給李石擦好脖子,在他耳邊低聲的叫道:“李石,李石……”
李石困頓的睜開眼睛,木蘭急的眼睛都紅了,“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李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苦笑一聲,“這是風寒了,此時夜深,明天再去請大夫吧。”
“家裡不是有藥嗎?你給我藥方,我去叫周冬抓來,今晚先吃一劑,總會好些。”
李石搖頭,“醫不自醫,只怕我下不準方子,還是等明天大夫來叫他下方子吧。”
“可你現在燒的嚴重,總不能也等到明天天亮吧?”
李石思索了一下,道:“你拿冷水來給我敷一下。”
“不行,用冷水敷怎麼出汗?還是用溫水吧,”木蘭見他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就笑着安慰他,“你先睡着吧,我等茶壺裡的水開了也睡了。”
李石想要囑咐些木蘭什麼,頭腦昏沉之下卻想不起來,一時就睡過去了。
木蘭給李石換着毛巾,用被子給他捂好,隔半個時辰摸一下他的背,卻一直不見出汗,木蘭額頭上冒着細汗,正想着要不要讓周冬去叫大夫時就見李石脖子上冒了汗,木蘭忙伸手進去摸他的後背,頓時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出汗了。
木蘭用乾毛巾隔一段時間就給李石擦一次汗,等到外面雞開始打鳴,李石的燒才退下,木蘭這才鬆了一口氣。
大人發燒要比孩子還要危險,若是低燒或是中燒還罷,偏偏李石燒的神志都不清了,木蘭生怕出現什麼意外。
此時見李石退燒,木蘭緊繃的心神總算是松下,然後就是睏意襲上來,也顧不得屋裡還亂七八糟的,爬上牀就躺在李石的身邊,扯了一邊的被子就沉沉的睡過去。
外頭天一亮,木蘭就睜開眼睛,她心裡記掛着李石的病,並沒有睡死,外面天色一亮她就醒了。
木蘭摸了摸李石的額頭,見還有些燒,就穿了衣服出去讓周冬去府城喊大夫,“現在他們肯定還沒去坐堂,你直接去家裡找,把大夫接到家裡來。”
又讓周春抱了陽陽去許氏那裡玩,“別讓孩子近前,免得傳染了他。”
這邊的動靜賴五很快就知道了,他親自過來看了一眼李石,不在意的道:“沒事,不過是發燒,回頭要燒刀子擦擦身子就好了。”
“那可不行,燒刀子的濃度太高了,”木蘭想也不想的否決,“現在又不是在邊關缺醫少藥的時候,沒必要用那些,還是讓大夫開藥方喝藥吧。”
木蘭推着賴五出去,“行了,這兒有我就行了,賴五叔帶着嬸嬸去月牙湖吧,旭兒還小,讓奶孃帶他留在家裡。”
“月牙湖改天再去就是,我還是留在家裡吧。”
木蘭就好笑道:“不過是發個燒,哪裡用您留下?快去吧,晚上早點回來。”
賴五看了一下木蘭眼底的青色,張張嘴,到底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算了,他是個仁厚人,可不像軍師一樣盡喜歡損人,他就當沒看見好了。
大夫過來的時候,李石也醒了,大夫給他把過脈,對李石道:“先生這是風邪入體,脈相浮緊,之前太過勞累,加之受寒所致,我給先生開麻黃、荊芥、防風、蘇葉等解表散寒,先生以爲如何?”
李石點頭,“您開的很好,就照您的方子來抓藥吧。”
大夫松了一口氣,李石少年成名,他也見李石與府城幾位成名的老大夫辯脈過,那一手醫術的確不錯,也因此,給李石開方子也是很有壓力的一件事。
木蘭跟着大夫出去,大夫這才說些不需要或不應該讓病人知道的情況,“先生太過勞累,肝脾都有所受損,若是再不好好休息,以後只怕落下病根。”
木蘭的臉色有些難看,強笑的問道:“那大夫以爲應該休息多長時間爲好?”
“少則一月,多則三月。”見木蘭臉色不對,忙道,“這一至三月間並不是讓先生什麼都不做,只不過要按時休息,甚至要多休息一個時辰左右,再加以調理,三兩月之內自然治癒,以後也要多加註意。”
“我知道了。”木蘭又問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放大夫離開。
不過一日,到德勝醫館點名要李石看病的病人都知道李石累病了,只怕要休息三個月左右,一時間,府城裡稱讚李石的人又多了一成,還有一成卻搖着頭道:“這李石也太過拼命,也不知對方哪裡來的這麼好的心。”
“有好心總比歹心要強,等以後你上了六十,或是以後窮困潦倒了,至少能有個看病的地方。”
“去,去,你說的什麼晦氣話,你才窮困潦倒呢,我就是到了六十也依然能花錢請大夫,不然你就看着吧。”
前來看義診的病人有些擔心和羞愧,覺得是因爲他們李石才病倒的,因此去郊外大悲寺上香請願的人又多了不少,大家許的第一個願望都是希望李石能夠快點健康,一輩子長壽安康。
此時的木蘭正喂李石喝藥。
李石頭疼得不得了,見妻子固執的用勺子喂他喝藥,只好苦着臉喝下,見還有半碗,再一次提議道:“還是把碗給我吧,我一口氣喝光就行了。”
木蘭搖頭,“不行,這藥還燙着呢,自然要一勺一勺的喝,不然萬一嗆着了怎麼辦?”
此時李石要是再不知道妻子是在故意整他,他就枉費了天才的稱號。
他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妻子,但見木蘭眼底下有些青的眼圈,還是什麼都沒問,乖乖的讓木蘭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藥。
李石盤算着等一下是不是讓周冬往藥方子里加一些甘草算了。
木蘭似乎看出他的打算,放下碗笑道:“大夫把藥方子給了我,我已經叫周冬一次性抓了三天的藥來,這三天藥都是我熬的。”
李石微張着嘴巴看着妻子,木蘭就按下他道:“快躺下休息一下吧,大夫說你這次是勞累過度受寒造成的風邪入體,先在家裡休息幾天再說。”
李石就知道木蘭是在生氣什麼了,他抓住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怪我不珍惜身體,我是大夫,對於健康比一般人都要看重,難道你都明白的道理我會不知道嗎?”
“那你怎麼還勞累過度?工作是忙不完的,你當時要開醫館,這是你的事業,我自然不會攔着你,你要開義診,這是你的理想,甚至也是我的理想,我自然也不會攔着,可當時你可是答應了我的,一切以自身的健康和家庭爲主,絕對不拖累自己的身體,可你這次都累得生病,甚至還上了肝脾。”木蘭越說越生氣,也越來越傷心。
李石忙拍着妻子的手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幾****也看在眼裡,雖然醫館的事情多,可我該回來吃飯的時候都回來,該與陽陽玩的時候也必定回來,你看我像是工作過度勞累的樣子嗎?”
“那你是爲什麼?前兩天可是一連三天關在書房裡。”
李石摸摸鼻子,“那不過是意外,之後我不是就正常上下班了嗎?大夫肯定沒說我這勞累是先前積累下來的。”李石毫不猶豫的將黑鍋放在蘇文和李江身上,“從去年開始阿文就沒怎麼消停,今年更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從入秋開始我就沒怎麼歇過……”說到這裡,李石幽幽一嘆,“只是我看你一樣和我奔波也沒事,我也就沒將那風寒放在眼裡,誰知道竟然會這麼嚴重。”
木蘭成功的被轉移了視線,咬牙道:“以後讓這兩個小子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我們再不管了。”這是木蘭第一次明確的表態說不管兩人的事。
李石求之不得,忙點頭道:“他們也長大了,現在更是一個當爹,一個快要當爹,我們也該放開手讓他們自己去闖蕩了,以後他們就是把天捅了一個窟窿,我們也不管了。”
木蘭斜睇了李石一眼,“你也就現在說的好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