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妞一邊幹活,一邊看着木朗搗鼓那些個香料,這邊加一點,那邊也加一點,聞着就很香,吃着肯定就更香了。
大飛扛着一根砍斷也削了枝丫的竹子回來,在院裡拿刀削着竹籤子。
還沒到要烤的時候,幾個人便坐在院裡串羊肉。
“何安,你切羊肉咋那麼慢?”木香等不耐煩了。
何安嘆氣,“你這刀得磨了,你看,都切不動了。”他比劃了下,劃拉幾下,才把羊肉切開。
“那回頭讓吳青磨吧,他比你能幹,看一遍就曉得咋磨的了,屬於最笨,”木香不客氣的埋汰他。
何安那個鬱悶,“我又沒說,我不會磨,行了,用不着他磨,我現在就去磨,否則你這些個羊肉,我得切到明天了!”
何安氣呼呼的爬起來,去到井邊,抽出磨刀石,蹲在那一下五的磨。
“噯,你得撒水,磨刀石不能幹着磨,得加水,這樣才能磨的快,”木香又忍不住提醒他。
“知道了,”何安抄了點水,撒在磨刀石上,又慢吞吞的磨起來。
看着眼下有空,木香便去廚房看看大骨頭熬的如何。
大鍋裡小火慢熬着的是骨頭湯,先用開水汆過的,然後加了生薑,一點醋,先用大火燒開,再用小水慢熬,等到湯汁呈現奶白色,便可以喝了。
她加的水不多,只想熬出一點精華,給木朗喝就行了。加太多的水,他一個人也喝不完,剩了之後,味道也不好。
另口大鍋裡,也燉着一鍋骨頭,卻不是清燉,而是紅燒大骨頭棒子。
紅燒的燉制方法,跟清湯燉不一樣。
得加冰糖、料酒、生抽炒成糖色。
炒好的糖色倒入同樣汆燙好的骨頭當中,大火燉開,再轉小火熬上一個時辰。
做這個,其實不易用大口鍋,可是沒辦法,她家的水桶又不能當鍋使。
再有就是,炒出來的調料,必須讓骨頭充分吸收,最後熬出來一鍋骨頭,一定得是醬色的,湯汁也不能留的太多。
廚房裡的鍋蓋一掀開,濃濃的香味便傳到了院子裡。
胖妞使勁聽吸了幾口香噴噴的空氣,“哇,你們家燒的是啥,咋這樣香呢?比我家廚子燒的可香多了。”
何安不冷不熱的瞅她一眼,“你今兒腿夠長的,有口福嘍,不過你家在哪啊?”
“鎮上啊,吃過晚飯我就回去了!”
彩雲笑的肩膀都在抖,這個胖大姐,也太自來熟了,都沒人留她吃飯,她自己倒說了。
何安默,現在是打都打不走的。
大飛也聽見了,頓時,心肝顫顫。
完鳥,又來一吃貨,他的肉,他的大骨頭棒子喲!
胖妞也不曉得是不是跟他想一塊去了,也回頭看他,樂呵呵的看着。
剔下來的羊肉,怕是有十幾斤。
傍晚時分,作坊的工人們都收了工,何安負責把工時都記好。
劉氏他們臨走時,都聞見木家院裡飄出的香味,試問,誰不饞?可誰也不能厚着臉皮,進去蹭飯不是?
劉二蛋倒是不用蹭,他被彩雲叫進去,幫她起炭火。
孫良成也被吳青留下了,木香的命令,他不敢不從啊。
王阿婆堅持要回去,她不放心,老伴一個人在家。木香便盛了些紅燒骨頭給她帶回去。
作坊裡第一天的活,總算幹完了。
烤肉的基本要領,彩雲都掌握,她便負責教劉二蛋跟何安,胖妞被勒令不許動手。因爲她烤的肉,還不等熟呢,就進了她的肚子。
吳青陪着木香,進去清點第一天的成果。
做好的香腸,都掛在暖房裡,暖房的四周,擺着兩個大暖壺,可以提升房間裡的溫度。
吳青指着一排重腸,說道:“這一批,十天之後就能出貨,我讓人把肉塊絞的很碎,這樣應該更利於入味。”
“對,是得絞小,還得把空氣擠壓出去,就用上次咱們說的那個釘耙,你再去備幾個,放在作坊裡,還有,每天出的貨,都要標上日期,可不能弄亂了。”
“我知道,我讓人分工做,上午跟下午,做的口味不同,這樣就不容易混淆了,唐少爺上午過來了,他說有幾批客人催了,他問,可不可以先出貨,或者客人拿到家以後,可以自己放上幾天下吃,”吳青如今說話,越發的專業了。
木香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從咱們這裡出去的,一定得是成品,半成品,咱們不出,讓客人等着,明兒你跟工人們說,今年正月,我們得加班加點的做香腸,到時我會付他們雙倍的工錢,你問她們幹不幹,加班是自願的,我不會強迫他們。”
吳青點頭,“好,我會如實的跟她們講,咱們這是要一直做到天氣轉暖嗎?”
“嗯……這個讓我再想想,香腸可以停,便咱們的作坊不能停,我已經讓人去收購雞蛋了,還有就是,趕上農忙的時候,咱們就是有活,也找不到人幹,所以後面的事,還得再想想!”
暖房的牆壁是通風的,可以看見外面。
木香站在屋裡,正好可以瞧見屋外,她家門前的那片竹林。冬季竹子長的並不茂盛,還記得上回進林子裡挖冬筍,雖說冬筍很難找,但是那滋味卻很好。
若是春天的時候,可以大批量的生產春筍。
或者烘乾,做筍乾,或者用特質的鹽水泡着,可以對外售賣新鮮的筍子。
除了筍子之外,春季的時候,第一場雷雨過後,還可以採蘑菇,只是很可惜,這裡沒有菌種,不然可以自己種蘑菇了。
春天嘛,可以乾的事情就很多了,附近的水溝池塘裡,鄉間田野間,能逮到小龍蝦、黃鱔、螺絲、泥鰍,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碰上一兩隻老鱉呢!
有鄉下人眼裡,這些東西不是啥稀罕物件,可是爲啥在現代,這些都成了熱銷的好東西了呢?
最主要的,莫過於烹調的方式,以及各種調料佐料。
想到麻辣的小龍蝦,想到小螺絲,木香前所未有的盼望着春天早日來到。還有那個人,也不曉得啥時候回來,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唉……
吳青瞧她對着竹林嘆氣,上前問道:“怎麼,有啥不對的嗎?”
木香搖頭,“沒有,就是覺得這個冬天好長,春天還不來。”
吳青笑了,雖然只淺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笑。
這個笑很特別,有點陽光,有點開懷的感覺。
木香驚奇了,不笑的時候,就已經挺帥的了,這一笑,可不得了,吳青真真一個潛力股,屬於越看越中看的類型。
吳青一扭頭,見她盯着自己,立馬收了笑,莫名其妙的看她,“咋了?我說錯啥了?”
“呵呵,沒有,哦對了,讓你準備的資料呢,弄好了沒有?”
“木姑娘,你真的要管這事嗎?這事會很麻煩的,要不,還是算了吧,”吳青知道她是講義氣,同時也有拉攏他的意思。
可是她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有王爺的命令在,他自會一心一意的幫襯她。
木香衝他翻了個白眼,“你囉嗦不囉嗦,婆婆媽媽的,不就是贖個人嗎?你自己不也說了,我是你將來的主子,做爲未來的主子,你的事,我管的是天經地義!”
這話說的很沒有底氣,也很不情願。
誰知道赫連晟那個傢伙,會不會某一天突然反悔了,不再喜歡她,覺得她又不好看,脾氣又壞,還是個身份低下的村姑呢?
管他呢,等他真正後悔的那天,再說吧!
吳青抿了下脣,像是在下定決心。隨後他回了屋子,不一會拿來幾張紙。
“木……哦不對,我還是叫你王妃吧,不是我要叫的,是主子又派人稍了信來,讓我們用王妃的尊稱,說是怕日後叫你,你會不習慣,”吳青怕她生氣,又怕她反對,一直沒敢說,現在是逮到機會了。
木香汗,一個稱呼而已,還用得着習慣嗎?
他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爲了讓何安跟吳青,時時刻刻的提醒她,別忘了身份,別忘了她是誰的人。
小氣巴拉的男人,走都走了,佔有慾還那麼強。
想歸想,但想到最後,木香心裡還是甜甜的,像是有股子暖流,從心裡慢慢的流淌而過。
“還是別這樣叫了,直接叫我名字吧,你那樣叫,村裡人聽見,該下壞了,行了,這信息我收着了,等看過了,再跟說,”木香將紙張着捲進袖子裡,“把門鎖上,咱們回去吃晚飯吧!”
“好,你先走,我在最後。”
“光鎖還不行,你跟大飛輪流着守夜吧,反正也不用做啥,就搬被褥過來,在這裡睡覺,有人看着,總歸放心些,”木香還是不放心。
人心叵測,她家建作坊的事,已經傳到十里八村去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東西損失了,倒是沒什麼,就怕機器損壞。
吳青也正有此意,不過他不同讓大飛來,“他一睡着,就跟死豬一樣,十個賊來了,也叫不醒,還是我守着吧,不用巡夜,也不耽誤睡覺。”
木香沒有反對,比起大飛來,吳青確實要穩妥的多。
“木香,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就讓我跟吳青輪流着守,他守一夜,我守一夜,我跟他換着,我覺得這樣會好一些。”
孫良成從院裡走出來,聽見他們說守夜的事,便自告奮勇,要幫忙,不爲別的,就爲木香一個女娃,開了作坊,給村裡這麼些人提供了工作,單憑這兩點,他多伸把手,也是應該的。
“這樣也行,那良成哥,我付你守夜的工錢,我不能憑白的佔用你休息的時間。”
“提錢我便不幹了,守夜,無非就是睡覺,我在這裡睡,跟回家睡能有啥區別,你若是這麼見外,那我也甭在你家吃飯了,不然我還得付你飯錢,”孫良成一口否決,他咋可能再收她的工錢呢!
見他這般堅持,木香也不說了,招呼大家回去吃燒烤。
小院裡早就瀰漫着濃濃的燒烤香味,孜然跟花椒的結合,最是天衣無縫。加之,羊肉在烤之前,早已事先醃過了,那香味早已浸的透透的,在炭火的燻烤下,羊肉冒着青油煙和香氣。
彩雲早不幹了,一是煙太嗆人,二是她怕油煙薰到頭髮了,把頭髮弄油了。
她不幹,便把活扔給劉二蛋。
劉二蛋咋能有二話,卷高了袖子,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翻動着滿滿一架子的羊肉串。
大飛跟胖妞,這兩人就是倆吃貨,早的滿嘴滿手的又是灰,又是油。
串子不夠了,他倆被彩雲趕去串羊肉了。
何安也吃了些,可是手上的活還沒幹完,丟不下。
木朗手裡握着兩根羊肉串,都是沒放辣椒的,吃着不辣,不過還是沒人敢給他多吃,生怕木香發火。
彩雲看見木香回來,隔了老遠,朝她招手,“姐,咳咳,這個,這個好嗆人,怎麼辦?”嗆的她都流眼淚了,一講話,感覺嗓子都冒煙。
她也不知劉二蛋怎麼弄的,就瞧見這煙越來越大。
木香罵了句笨蛋,拿着火鉗,將炭挑開了些,“你塞那麼多炭進去,把通氣孔都堵了,空氣透不進去,當然會有煙啦!”
這傢伙肯定是怕炭火熄滅,又怕炭火少了烤不出羊肉來。
木香扒拉完炭火,又拿過他手裡的羊肉串,翻了個,再拿了另外十幾串,沒有烤過的擺上,“這些烤的差不多的,可以先放在旁邊,旁邊的炭火溫度低一些,讓它小火再烤一會,等會便可以刷一層油,最後再撒香料,這些步驟不能亂,亂了之後,味道就不對了。”
劉二蛋崇拜的眼神看她擺弄着那些個串串,絲毫都不慌張,從容不迫,行雲流水,都快趕上人家撫琴弄音的了。
“喏,給你們嚐嚐,”木香把烤好一把羊肉串,遞給劉二蛋,讓他分給衆人。
“我要嘗,”胖妞第一個撲上去,奪下幾根,但往嘴裡塞,那嘴吃的油鼓鼓的。
大飛、何安、跟吳青幾人,紛紛轉開臉去,表情一致的不看她,省得待會吃不下去了。
倒是孫良成,沒什麼表情,反倒提醒她,小心燙,還很好心的給她遞了毛巾。
其實孫良成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爲她是木香的朋友,既然是她的朋友,過門便是客,對人家態度好一點,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謝謝,”胖妞接過毛巾,害羞的眨了眨眼睛。這還是頭一次,有個男的對她這麼好呢!不過這男人沒有那個叫吳青的長的好看。
胖妞想到吳青,便跑過去,殷勤的將手裡的羊肉串遞給他,“吳大哥,你幹了一天的活,這些哪夠吃,我的都給你。”
吳青臉上的表情變了變,最終只是疏離又冷淡的道:“這些太油了,我等會還是去吃飯。”
大飛嚷嚷了,“你不吃,給我吃得了,反正你已經吃那麼多了。”
他早就看不下去了,一個姑娘家家的,咋就那麼能吃的,比他還能吃,自打羊肉烤熟第一串開始,她的嘴就沒停過。
“不要,我爲啥要給你,你吃的也不比我少,還說我呢,你不也是吃的跟豬一樣,”帥哥不要,她自己留着吃呢,幹啥要給他。
聽她這話,大飛不爽了,“咦……不對吧,咱們數數,你瞧你坐過的地方,地上那一堆竹籤子,你再瞧瞧我面前的,你自己說說,誰的多,誰的少?肥母豬!”
最後三個字,他想說,但又不敢大聲說,就成了嘟囔。
可還是叫胖妞聽見了,胖妞火了,“你敢罵我,看我不把你揍成豬頭豬臉!”
胖妞那身板,一旦朝你撲過來,簡直跟一座山朝你倒過來似的。大飛好男不跟女鬥,咋可能真的跟她打架,只能是逃之夭夭。
兩人一追一跑,便在院裡鬧騰開了。
彩雲笑的腰都直不起來,木朗也咯咯的傻樂,早上發生的那些事,全都給忘了。
吳青見木香一個人在烤肉,便走過來拿了些羊肉串,幫着她一起烤。
孫良成也走了過來,幫着一起弄。
木香心情也很好,衝着追逐的兩人,以及院裡的人,大聲道:“第一次吃烤羊肉,不能吃太多,何安,你再去熬一鍋玉米糊糊,吃清淡些,晚上也能睡的踏實。”
“哦,知道了,”何安丟掉手裡最後一個羊肉串,轉身去了廚房。
孫良成笑道:“木香,你這一家之主當的可真稱職,連這些都能想到。”
“這沒啥,我是怕他們晚上鬧騰,讓我睡不好覺,喏,這些烤好了,良成哥,待會你走的時候,把這些帶上,回去給叔叔嬸子嚐嚐,”木香把烤好的一大把羊肉串遞給他。
“這,這咋行,你們留着吃吧,我娘在家都做飯了,”孫良成推拒着不肯要。
木香硬是塞給他,“你不拿着,我們也吃不完,你瞧,還剩一半的羊肉,我們明天還能吃上烤羊肉,不差這一點,你等下給長栓哥也帶上一些,他一收工就走了,我都沒瞧見他。”
林長栓怕她留吃飯,便早一步幹完了活,跑回家了。
總在這她這兒吃飯,他一個大男人,能好意思嗎?
孫良成拗洋不過她,只得拿上羊肉串,可其他的菜的確是吃不下了,便告辭回家去了。
劉二蛋看着時間不早了,便跟着孫良成一併走了。
吳青仍站在炭爐邊烤着羊肉,木香現在不用管了,只要負責吃就行了。
話說,今兒買的羊肉味道不錯,很嫩的山羊肉,不算太羶,入口只覺得肉質很鮮很嫩。
“你不打算把這個也換作錢嗎?”吳青忽然問道。
木香轉頭看他,呵呵的笑,“喲,你現在也反應敏銳了,你咋知道我一定會把這個發揚光大,用它來賺錢?”
吳青像看白癡一樣的看她一眼,“你配香料的時候,是一個人躲在屋子裡配的,你當我們都是瞎子嗎?這東西若是沒有好的香料醃製,烤出來根本就不好吃。”
木香不笑了,反倒瞪他。討厭的傢伙,她做的那麼隱秘,都被他瞧見了,她還以爲沒人看見呢!
“那是我的獨家秘方,誰都不能說,”木香狠狠咬下一口羊肉,“現在也不能做這個生意,臨泉鎮這個地方太小了,很難發展起來。”
“所以你打算日後去了京城,再幹這個?”吳青接下她沒有說完的話。
“不錯,孺子可教,”木香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肩,身去看木朗了。
她不想多說,往後的事,還沒個定數,只是光有個計劃而已。
吳青愣愣的看着被她拍過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在炭火的忽閃之下,忽明忽暗。
吃晚飯的時候,是擺在堂屋吃的。羊肉串並沒有吃完,剩下的都擱在廚房裡,留着明天吃。
何安熬了一鍋玉米糊,準確的說,是彩雲幫着他一起熬的,光他一個人哪熬的出來,這般好看的玉米糊糊。
木香很好奇胖妞在趙氏家幹了啥事,吃飯的時候,便問她了。
胖妞很淡定的搖頭,說她沒做啥。
一進她家門,便問趙修文在不在。一個婆娘就出來問她是誰,胖妞報了名字,趙氏一聽說,她是縣老爺的千金,心裡可謂是複雜的很。
她今兒才找的媒婆過去,難道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趙家婆子懷着複雜的心情,把胖妞迎了進去。
跑了一上午,胖妞都餓了,看見她家正在吃晌午飯,二話不說便坐下了。趙大懶正喝酒呢,冷不防見到座山坐在自己對面,拿了筷子便大快朵頤起來。
趙家的伙食跟普通農家人比起來,自然算是很不錯的,但絕不能跟現在的木家相比。
晌午的飯菜,趙氏切了些鹹肉,燙了幾塊豆腐和豆芽菜,做成了一鍋燴,是用砂鍋裝着,擺到堂屋大桌上,這樣便不怕菜會冷了。
小半鍋的菜,趙修文不在,只有他們老兩口跟趙修傑在家。
趙修傑出去了,還沒回來,趙大懶一邊喝酒,一邊小口吃着菜。不是他不想大口吃,是趙婆子不讓他多吃,好菜得留給小兒子不是?
可是呢,胖妞拿上筷子之後,來便再沒放下了。那張大嘴,一口一塊豆腐,一塊鹹肉的吃着。完了,還評價了一番,直說趙氏的菜沒油,鹽倒是沒少擱,鹹的很。
趙婆子跟趙大懶被晾在一邊,眼睜睜的看着鍋裡的菜越來越少,胖妞的那張嘴,在她眼裡,儼然成了血盆大口,吞噬着他們家的糧食。
“那個……姑娘,我家修傑還沒回來呢,你吃慢些,等他回來,我再多加兩個菜吧,”趙氏實在受不住,不得不出聲勸阻她,否則他們中午就得餓肚子了。
她一說話,胖妞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笑笑,站起來跟他們道歉,“對不住啊,我早上吃的少,又餓的太久,一見着你家開飯,我就忍不住,算了,我不吃了,雖然才吃了一點點飽,但……這剩下的,還是留給你們吧!”
趙大懶探頭去看。空空的鍋裡,只剩下一些湯渣,留什麼?留砂鍋給他們吃嗎?
“都沒了,老婆子,你還站着幹啥,趕緊去再燒點菜,一會二小子就該回來了,你叫他吃啥?”趙大懶不高興的道。
“哦哦,我這就去,”趙氏一想也是,便招呼胖妞,讓她隨便坐,隨後就去了廚房。
趙氏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這麼想的。
當初也就是想聽縣令老爺的千金,很富態,誰也沒具體告訴她,究竟有多胖。她就想,再胖,也不過是多吃幾碗飯。
只要兒子的地位穩了,往後的官路,肯定越走越順暢,到時多這幾碗飯,又能算得了啥?
可是今兒一見,徹底的把她震住了。
這哪是多吃幾碗飯的事,分明是多吃十幾碗嘛!
剛纔吃的那麼些菜,居然還說只一點點飽。那得吃多少,才能填飽她的肚子呀!
趙氏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從自個兒屋裡拿了幾個雞蛋,準備做個雞蛋羹,給小兒子吃的。
在她燉雞蛋羹的時候,胖妞就在她家院子,屋裡,轉來轉去,還跑去趙修文的屋子裡待了好一會,直到趙氏把雞蛋羹燉好。
這時趙修傑也從外面回來了,還沒等趙修文被趙氏喊進廚房,胖妞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廚房。
“咦,嬸子,你在燉雞蛋羹嗎?嗯,香味一般般,我幫你嚐嚐吧!”
不等趙氏端着碗躲開,胖妞一把便將裝雞蛋羹的盆搶了過來,先聞了聞,接着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吃的那叫一個香,後來乾脆不用勺子舀了,直接端起碗,對着碗就是一陣吸溜的聲音。
眨眼的功夫,三個雞蛋燉成的雞蛋羹,就被她消滅了乾淨。
剛進院裡的趙修傑,看到傻眼。他怒了,“娘,這個胖墩哪來的,她把飯都吃了,你讓我吃啥?”他肚子餓,脾氣自然就大,再看看胖妞這副尊榮,火氣就更大了。
趙氏雖然也不喜歡胖妞,可礙於她是縣老爺的千金,不喜歡也得忍着。
“修傑,別亂說話,她是你大哥未來門的媳婦,你未來的大嫂,不可以這麼沒大沒小的講話,”趙氏一邊說,一邊朝趙修傑使眼色。
趙修傑怒極反笑,“娘,你沒搞錯吧,我哥不是要跟蘇秀定親了嗎?你跟蘇秀她娘,不都說的嗎?這親事,又不是小孩過家家,咋能說改就改,娘,你真是老糊塗了!”
趙修傑年輕氣盛,自然不懂得隱忍這一套,況且他對趙氏反反覆覆的行爲,也很反感。加上眼前這一位胖的跟個山似的女人,若是有一天真成了趙家大嫂,這後他還能吃飽飯嗎?
趙修傑的一番話,叫趙氏跟胖妞都變了臉色。
胖妞只是胖,只是憨厚,但她不傻,否則以她愛玩愛出遠門的性子,就算沒人對她動壞心思,那也得吃虧。
當下,她聽見趙修傑的一番話,她有點明白了,“噯,你說的蘇秀是誰?啥叫說好了?修文以前有定親嗎?”
趙氏一巴掌打在趙修傑背上,趕忙哄她,“沒有的事,你別聽他瞎說,他纔多大一點,哪能懂,他嘴裡說的那個丫頭,不過是愛慕我家修文罷了,姑娘,你別胡思亂想,我家修文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呢,不然他哪能託人給我捎信,說要跟你提親呢!”
“提親?他啥時候跟我提親了?”胖妞絞着袖子,攥着自己胖胖的手,有點不安。
“就是今兒啊,你爹沒跟你說嗎?今兒你家去了兩個媒婆呢,都是我請來的,呵呵,只要你爹孃同意,咱們兩家的親事算是結定了,”趙氏也不瞞她了,叫她知道了也好。
雖說……這丫頭長的不咋樣,但好歹也還是個千金小姐,光憑這一點,就勝了蘇秀那個丫頭好多倍。
討來做媳婦的婆娘,太好看了,擱家裡還不放心呢,像胖妞這種,只要管夠她的飯,還是很好養的。
胖妞不吱聲了,她想起來今兒爹爹非叫她出來玩,不讓她在家待着的事。
想必這婆子說的事是真的,可是,她爹會答應嗎?
說實話,她不喜歡趙氏,就是感覺上不喜歡,看着她笑,都覺着雞皮疙瘩掉一地,再一聽她說話,只感覺這婆子很假。
根本捨不得她多吃,還非得裝出一副客氣的樣。
所以她就故意吃光他們家的飯菜,想看她急的跳腳,撕下那層僞裝的模樣。
可她沒料到趙氏真的去提親了,不管是趙氏還是趙修文去提的親,她都覺着怪怪的。
喜歡是一回事,真要嫁給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胖妞覺得她又想不通了,以往遇上她想不通的事,她便要吃東西,拼命的吃東西。
在吃完那一碗雞蛋羹之後,她便跑去翻趙氏的廚房,連菜櫃裡的小鹹菜都撈了出來,吃的時候還不忘跟趙氏表示歉意。
“對不住啊,我真的是餓了,要不回頭我讓我爹給你們送飯錢來,不然把你家吃窮了,我也對不好意思的,”胖妞端着一碗鹹豇豆,就着一鍋白米飯,吃的津津有味。
趙氏臉色甭提多難看了,呵呵乾笑幾聲,擺手道:“不用不用,一頓飯而已,我還管的起,你吃吧,儘管吃,吃完我們再燒就是。”
胖妞一聽她這樣說,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我看你家還有十幾雞蛋呢,嬸子,你能不能給我炒個雞蛋,最好擱點大蔥,要那種又粗又大的,再多放些香油,我吃東西不挑的,平常在家裡,中午我娘也就炒一盆,大概二十個雞蛋,那就那炒的,我若是不吃,他們還着急呢!”
胖妞用手比劃着,趙氏眼皮直跳,看她胳膊越甩越大,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二十個雞蛋,他們家一個月也吃不了。這個胖丫頭,居然一頓就幹完了。
天哪!這可怎麼養!
趙修傑跟趙大懶,幸災樂禍的站一旁笑。
退親又定親這事,都是趙氏一手攢動的,他們你倆根本插不上嘴。
現在好了吧,自討苦吃。
小半個時辰過後,胖妞捂着半飽的肚子,興致缺缺的走出了趙家大門,臨走時,還丟下話,說是晚上沒飯吃的話,再來她家吃飯。
趙氏正收拾廚房的一攤雞蛋殼呢,聽到這話,腳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親孃哎,再來吃,非得吃鐵鍋殼子了。
木家堂屋的人,聽完胖妞說的話,轟笑一片,只有一個人沒笑。
“你都吃那麼些東西了,還是半飽,還來跟我搶飯吃?你真是餓死鬼投胎啊!”大飛怒吼,氣死他了,這個胖丫頭今晚吃的羊肉,比他還多,不僅如此,還跟他搶肉吃,沒天理啊!
“我就是胃口大,怎麼着?”胖妞不服氣的瞪回去。
木香看他倆爭鋒相對的樣,覺着好笑,同時,她也是想看好戲,“胖妞,你吃的也差不多了,我讓大飛送你回去,不過回去之前,我帶你見個人。”
吳青跟何安都瞄見她一臉的壞笑,兩人一致的裝作沒看見。
“我不送,你讓吳青送!”大飛賴着不起,堅決不同意。
“見誰啊?”胖妞追着木香問。
“去了你就知道,快走吧,別回去晚了。”
“我說了,我不要送她,吳青,你去送,”大飛的反對聲,被漠視了,壓根沒人理他。
何安被彩雲拖去收拾碗筷了,吳青抱起木朗,送他回屋去了。
胖妞纏着木香,問東問西,“那我明天還能來嗎?”
木香聽到這句,頭皮炸了一下,支吾着道:“呃,再說吧!”
胖妞琢磨着她的話,小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有了主意,“木香,你就答應讓我經常來你家吧,我讓我爹給你開方便,你要做生意,我讓給你免稅,你要種田包田了,也能免稅,好不好?”
她想說:看吧看吧,跟她做朋友,能提供很多便利的!
木香腳步停頓了下,想了想,的確如此啊!
雖說九品芝麻官,可真要到了百姓眼裡,芝麻官便是父母官,是老百姓的天呢!
同他搞好關係,的確是有利無弊哦!
這麼一想,木香不想同意,也只得同意了,“行,你若想來,我歡迎,不過你今晚去幫我問問你老爹,我想把這一片土地,還有我家後面的水塘,承包下來,你問他,這事能不能搞定。”
她家門前這片土地,雖說是荒地,但是吧,就在剛剛,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她家門口除了緊臨窩窩之外,還臨着玉帶河呢!
這玉帶河的水,是從上游的山谷中匯聚而來的,可謂是最一天然的山泉水。
若是可以將泉水引到她家作坊來,用來做香腸也好,作其他的農產品也罷,絕對比井水來的要好。
這一片的井,鹼性太大,有點微微的鹹,並不適合用做加工的水。
“這事……你容我回去問問,明天給你答覆,行不?”胖妞覺得這不是小事,雖然她是誠心誠意的想幫她,可這種事,她不懂,也不敢隨便答應。
木香看出她的真誠,勾着她的肩,笑呵呵的道:“當然行啦,你只管幫我跟你爹提一下,剩下的事,我自個兒去談。”
她想憑藉自己的努力去成功,而不是站在赫連晟的肩上,去走捷徑。那樣的話,她的奮鬥也失去了意義。
兩人邊走邊說話,把大飛晾在院子裡。
何安從廚房出來,見他還站着沒動,笑着調侃道:“你還站着幹啥?等她回來抓你嗎?趕緊去吧,送個姑娘,又不是讓你送頭老虎,瞧你那慫樣。”
大飛瞪他,“送她?那還不如送只老虎呢,那麼能吃,誰知道她半路會不會餓急了,把我把撕巴着啃了。”
吳青送完木朗,冷清着冒出一句話,“啃你?如何啃?”
她這話,叫大飛跟何安都愣住了。這……做何解?
愣了有幾秒,何安突然反應過來,扶着桌子,笑的直不起腰。
“咋了?你笑個啥?”大飛摸着腦門,一臉的茫然。
“沒事,不用管我,你快去牽馬套繮繩,我得去燒水了,待會要伺候主子呢,哈哈……”
何安往外走着,還止不住笑。
吳青這個悶騷貨,竟然能講出那樣的話,絕了。
木香拖着胖妞,兩人結伴,殺到李家敲門去了。
胖妞盯着眼前的大門,忽然想起今天趙家小弟說的話,難道……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院子大門開了。
“誰啊?大晚上的,敲啥門!”開門的是陳美娥,大冷的天,她正準備洗過腳上炕捂被窩呢!
哪知一打開門,瞧見外面站着的是木香跟個胖丫頭,她愣了。
“她是誰?你帶這個胖丫頭來我家幹啥?”陳美娥一開口的話,就跟連珠炮似的噼裡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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