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覆眸色之中的暗沉和擔憂，莊千落自然是沒有放過的。
她本來是想直接問出口，可是一想到千城覆懷疑造紙術來源的問題，她便不太敢開口去問他。
這個男人雖然話少，雖然外表看上去是清冷與世無爭，可是他的內心卻和外表完全相反，既善於算計又精明得要命。
遠了不說，只說莊老四的事兒，千城覆下手到底有多恨，就說明他到底在意多少事。
然而沒想到，即便是她想躲，千城覆也不給她閃躲的機會。
累了三天兩夜，莊千落總算做出第一張還算滿意的黃紙。
本來以爲吃完晚飯，她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
誰知道她剛刷完碗從廚房出來，迎頭就遇上站在西廂門口，似乎等了她一會兒的千城覆。
她對他微微一笑，他頷首對她道：“進來。”
之後高大的身影一閃，他就站在西廂裡面，單手把着門板望着她。
“……好。”沒找到藉口，她只好訕訕而笑，有些不太情願的邁步跟他進了西廂。
她剛進屋，站在門口的千城覆就擡手將房門關閉。
沒點油燈的西廂，瞬間就全黑下來，只剩下木格窗子透進來的一點淡淡月光。
“嘿嘿！咱家是該多買幾盞油燈了！越到冬天，天黑得越早，霽景都沒辦法溫書了！”莊千落搓了搓手心，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和他往正題上聊。
“嗯。”千城覆淡淡的應了一聲，擡手拉住她剛剛洗完碗，冷冰冰的小手。
感覺到刺骨的冷，俊朗的眉心皺了皺。
然後便將她另一隻手也包裹起來，放到自己的手心裡，用自己的體溫幫她溫暖。
“怎麼沒用熱水？”他語氣有些不好的問。
明明在吃飯之前，他就已經把柴火填好，煮了一大鍋開水，就是特意備着給她洗碗用的。
“我累了，懶得再燒水，把這些水留着給大家洗簌用吧！反正就那麼點碗筷，對付刷一下，一會兒也就過去了。”她淺淺一笑，倒是沒當回事。
“沒有熱水，還可以讓我燒，怎麼好這樣委屈自己？看這手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掉冰窟窿裡了呢！”千城覆難得的嘮叨，關心意味也是更明顯。
自打在金竹鎮回來的小樹林裡，他們一吻定情清楚關係後，這男人似乎越發的……平易近人，就連話都多了起來。
這份改變，莊千落自然是看在心裡的。
她知道，他在努力，努力向她靠近。
見她只是低着頭不說話，千城覆也不好意思再囉嗦下去，拉着她的走向裡面走，故作平淡的說道：“過去坐。”
坐？
一聽到這個字，莊千落那點羞澀就全部都消失殆盡。
也不管千城覆還拉着她的手，趕忙就停在原地，尷尬的回答：“還是不坐了。天黑了，我好睏，有什麼事兒，明個兒再說吧。”
她這幾天忙，倒是感覺不到痔瘡在疼，但也不代表那就是好了啊！
現在站着倒是沒什麼，可是一坐下那種鑽心的感覺……咦！一想到，就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千城覆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見她要走，快了一步先拉住她的手腕，說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啊？什麼事啊？哈~~~我困了，咱明個兒再說吧！”造紙術的來歷，她可是編的已經不知道怎麼編下去好了，若是再被千城覆問幾遍，只怕馬上就會露餡，還是不說的好。
“不行，必須現在就說。”千城覆語氣無比堅持，看得出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莊千落耷拉着腦袋，看着黑洞洞的地面，在心裡哀嚎。
“千落，我知道你一直都拿杜家兄妹當自己的親弟妹，可是造紙術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是否要考慮一下？”千城覆出口的問題，讓莊千落明顯意外。
杜家兄妹？
藉着淡淡的月光，莊千落擡頭看向千城覆，他那雙清冷的眸子裡，明顯寫着認真和嚴肅。
抿了抿脣角，莊千落沉思一下，終是沒開口說什麼。
千城覆似乎早就想到莊千落是這樣的反應，放開她的手腕，未語先嘆，鄭重的道：“你可知道你發明出一件什麼樣的東西？先不說這個東西的利潤什麼樣，只說這東西的價值，可能就遠遠超過挖出一座金銀礦。”
“這件事成了，你可能會發家致富。若不成，很可能會賠上你的性命。千落，杜家兄妹雖然都是好的，但是畢竟年紀都小，經不起有心人的誘導，萬一……你可想過後果？”
千城覆的話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三天，莊千落只顧着忙怎麼樣能把紙張造出來，至於其他的東西，她還沒有時間去想。
雖然千城覆此時的話有些嚇人，可是說得卻是十分有道理。
莊千落驚得捂住自己的嘴巴，思緒有些破碎凌亂，整個腦袋都有些漿糊，爲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惱。
千城覆微微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窗外的下弦月，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說話，只好自己開口道：“事情已經公開了，那便也沒有辦法洗去別人的記憶。既然無路可退，不如就放開手腳勇往直前。”
“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辦法開個工廠，批量生產？”莊千落恍然大悟。
“工廠？那是什麼？”這下，換千城覆不明白了。
莊千落嘿嘿一笑，對於偶爾還會冒出來的母語，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態度，不過她並不想解釋，只是繼續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事情無可避免，那麼賺了銀子，自然就有保護自己的方法。只是目前造紙術還不成熟，造出來的東西，和我想要的完全不一樣，真的可以批量生產嗎？”
這個纔是目前她最頭疼的問題。
至於之後造紙術會驚嚇到什麼人，然後又有什麼人會來窺視打壞主意，那都是以後的事。
在這之前，她需要完善造紙術，創造出利潤，帶領全家過上好日子，這纔是目前重中之重的首要問題。
千城覆垂下長長的睫毛想了想，回答：“明個兒我和你一起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