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陽春三月,歷經五個月的跋涉,這是莊千落來到剛冒着草芽的大漠,脫口而出的第一句感嘆。
千城覆忍不住爲她的詩情感動,笑得俊朗的眉頭都起了皺,讚道:“娘子果然好文采啊!這詩做的……呃!有生氣!”
莊千落橫白了他一眼,哼道:“我明明剽竊的很好啊!一個字都不差,你居然這樣形容?這隻能說明,你文采不夠好嗎?”
“哈哈哈!”千城覆爲莊千落的話逗笑,都要緊緊抓着馬繮才能固定好身體,以免自己掉下去。
莊千落被他笑得更是鬱悶,咬着粉嫩的脣瓣兒,咕嚕着慧黠的眸子,一語不發的模樣明顯是在發怒。
千城覆卻好像看不出來一般,反倒讚歎道:“能將剽竊之事說得如此蕩氣迴腸光明正大,只怕娘子絕對是古往今來第一……呃!胖人!”
什麼叫胖人?
明明是想說她臉大好嗎?
莊千落被他氣得咬牙切齒,連馬繮都鬆開了,雙手抱拳用力捏着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一字一字的喊道:“千城覆!你給我再說一遍!”
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喊,倒是真讓千城覆止了笑容,認真的望着她,然後擡起修長的手指,指着淺綠的草原。
時值陽春三月,就連茫茫大漠都已經披上了新綠色的外衣,似乎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綠色,最後是消失在天邊橘紅色的晚霞之中。
稍稍右偏一點,幾個簡單白色的蒙古包,冒着裊裊炊煙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羣牛羊。
莊千落哼了哼,雙臂環胸望着他:“少拿美景忽悠我!這裡可是我選的必遊之地!就我這眼光,此地漂亮是肯定的啊!你現在拿來糊弄我,這有點不合適吧?”
千城覆彎脣淺淺一笑,俊美高貴的彷彿臨空而降的神諦,開口之音堪比天籟,字句清晰的吟道:“黃毯悄然換綠坪,古原無語釋秋聲。馬蹄踏得夕陽碎,臥唱敖包待月明。”
莊千落本來已經準備好的回擊,這下是徹底用不着了!
明明都是吟誦草原,她這個剽竊人家的,居然趕不上他臨場發揮的!
他字字句句勾勒出的意境,即便是閉着眼睛,似乎都可以感受到草原的美!
更何況,她本來就已經身臨其境呢?
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脣角,她輕輕轉了轉慧黠的眸子,只能暗怪自己上輩子學的是理而非文。
對於古詩詞這種極度高雅又難懂的東西,她的記憶絕對還保留在,年僅幾歲就被家長強行灌輸下,一輩子都忘不掉階段。
就連上學以後,老師強制要求背的,那也是短暫的記憶,隨着日子一點點過去,她就給徹底忘記了!
如今是想拿出來顯擺,也沒有那個機會!
好吧!
拼詩詞這一條,她是絕對比不過他的,她要記住這個教訓,以後不提就是了!
見她明顯一臉不服,悶悶不樂的樣子,千城覆有些後悔這樣刺激她了。
輕輕夾了夾馬肚子,千城覆就更靠近莊千落,擡手拉住她的手腕,他輕聲溫柔的說道:“娘子,你已經很出色了!就留點驕傲的空間給爲夫,不好嗎?”
好吧!
這句話說的她心裡暖暖的,所有鬱悶的感覺瞬間消失殆盡!
可是轉瞬之間,莊千落擡起頭甩開他的大手,雙手立時抓住馬繮,用力一夾馬肚子:“駕!”
千城覆平坦的眉頭皺起,剛想讓她注意安全,切莫從馬上掉下來,就聽到她居然對他下戰書。
“相公,若是你能追上我,我就給你空間!哈哈!”放肆的笑聲漸漸變遠,千城覆就親眼看着,莊千落拿着馬鞭不停抽下。
這一下,他可不是緊張到皺眉了!
趕緊催馬去追,他是真怕莊千落一個撒歡,真的出點什麼意外!
夕陽的紅暈一點點瀰漫下,幾乎將整個大漠的新草,都染成嬌豔的紅色。
一匹黑色的馬兒馱着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子飛馳在前,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則是騎着白馬緊隨其後。
銀鈴般的笑聲,幾乎可以將整個草原融化在歡樂之中。
兩人從黃昏一直跑到了夜晚,躺在柔軟的新草上,四肢舒展的仰望夜空,那感覺就像身在宇宙一般,星子近的幾乎擡手就能抓下來一樣。
騎在馬背上又是瘋又是鬧,這會兒莊千落已經渾身大汗,疲倦的似乎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睡着一般。
可是現在的她,真的捨不得睡過去。
右手微微向上,她就抓到了他的左手,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輕輕呢喃道:“相公,明天咱們再比!騎馬,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聽着自家小女人霸道的宣佈,千城覆輕輕轉頭看向她,見她明顯一臉的疲倦,便也輕聲回答:“好!”
莊千落這才昏昏然的睡了過去,整個夢裡都是淡淡的青草香。
茫茫大漠幅員廣闊,身在此處就連人的心境,都跟隨爲之便的更有包容性。
也是很難得的,今夜莊千落的夢裡,夢到了一個也向往這種環境生存的人。
猛然從夢中驚醒,她緊緊抓着被角喘粗氣。
一旁淺眠的千城覆睜開眼睛,不解的問:“怎麼了?”
莊千落反應慢了半拍搖搖頭,明顯掩飾的回答:“沒什麼!”
千城覆好似相信了一般點點頭,反身將她抱在懷裡,左手搭在她的小腹上,將她整個人抱緊,光滑的下巴抵在她的頸窩,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之時,他對她溫和的說:“萬事皆有因果!就算是錯,那也是因爲當初本身是錯。誰會無緣無故的愛?誰又會無緣無故的恨?不過都是世事造就而已,多想無意!”
千城覆根本就是知道,她夢到了誰。
更是知道,這半年多來,她最最愧對的是誰!
雖然從最開始,她是不願意相信無名的話的!在莊千落的心底,奚術塵一直都是一個工於心計,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就在奚術塵留下最後的遺言,說是要回到極北埋葬於大漠的時候,這句話留在了她的心底,也成了她心中最大的一塊疤!
那日離開之時,千城覆說就連影衛都不帶,其實就是不想再讓她想起當時的種種,一心只想陪她療傷,把錯殺奚術塵的那塊傷疤,慢慢的爲她平復好。
但是……
莊千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爲千城覆的用心良苦而不想開口!
或許千城覆是對的!
他們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在一起的機會,終於可以拋棄一切,只過屬於兩個人的日子。
她是真的不應該,再想那些過往的陰差陽錯!
慢慢的調整呼吸,莊千落漸漸的又睡了過去。
然而守着她的那個高貴男人,卻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靜靜看着她的目光,那般溫柔卻又堅定。
這是莊千落第一次,有自主意識的醒來還記得那個夢,而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八個月來,她已經爲奚術塵做過噩夢二百多次!
每一次的夢話都是愧疚和歉意,可是她斷斷續續解釋出來的話,卻又那般讓他心疼!
對於奚術塵,莊千落固然有恨,但是最多的卻是釋懷不掉的難以忘記。
他雖然沒有主動去追查,而且這八個多月來,也沒有聯繫影衛去調查,可是單憑此時牧民們的生活狀態,他也可以知道,柔然國最近必定有大亂!
或許,他們本就不該來這個地方!
晗海國有那麼多名勝美景,可以任憑他們遊玩的地方有太多,何苦非要留在這裡,讓她受如此大的刺激呢?
這纔是第一個晚上,誰會知道接下來,又有什麼東西,會刺激到她的記憶?
暗暗下了決心,千城覆才又閉起漸漸恢復清冷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攬着她漸漸睡去。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草原上的陽光已經穿透了雪白的蒙古包。
莊千落輕輕推開壓在小腹的強壯手臂,跳下地鋪準備去洗簌。
還記得昨天晚上,她是睡在草地上的,而他們之前也沒搭過帳篷啊!
這會兒出了蒙古包,她才發現原來他們是借宿在這裡的。
草原上的人民確實是極其熱情的,即便彼此語言都不是很通,莊千落仍舊可以讀懂他們臉上善意的笑容。
之前在屋子裡,莊千落就沒找到洗臉用的盆,這會兒出來和牧民們又說又筆畫,他們卻都沒明白她到底在找什麼!
於是越來圍着她的人就越多,沒刷牙沒洗臉的莊千落,已經囧到快要哭出來了!
神吶!
誰來救救她啊?
被人當稀有人種圍觀也就罷了!
這沒洗漱就被圍觀的感覺,怎麼想都覺得羞囧吧?
再看看這老老少少,裡三層外三層越來越多的人,她就是想出去,只怕也不行啊!
嗚哩哇啦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好像就連嘲笑她,她都聽不懂的好嗎?
嗚嗚嗚……
千城覆到底什麼時候能醒啊?快來救救她好嗎?
就在莊千落幾乎要急哭的時候,突然人羣被一個年輕的男子給推開一條縫。
身穿蒙古袍壯碩的年輕男子,留着一頭狂野如大漠飛揚無拘無束的長髮,黝黑的皮膚看上去是很瀟灑的那種,絲毫都沒有牙嗔的感覺!
嗯!絕對是黑皮膚帥哥的典範!
“這位姑娘,你要找水洗臉是嗎?”黑皮膚帥哥一臉陽光的笑意,那堪比昨夜睡前看到星子還要閃亮的眼眸,帶着灑脫真誠的笑意。
莊千落如釋重負的用力點頭,長長鬆了一口氣,一刻都不耽誤的回答:“是啊!呼~~~終於找到一個能正常溝通的人了!”
黑皮膚帥哥爽朗一笑,隨後給莊千落回答,卻是極其無奈的。
“大漠之上用水皆是來自上天的恩賜!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春雨貴如油嗎?這個季節想盼到一場雨,不容易啊!”然後就是他幸災樂禍又帥氣的一笑,單憑那張臉,絕對都讓人氣不起來!
莊千落只好陪着他尷尬的笑笑,然後見他又用一堆聽不懂的話,對周圍的人解釋着什麼,周圍的人瞬間都笑了,嗚哩哇啦的說着什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附和這個黑皮膚帥哥的。
對每一個人敷衍又無奈的笑了笑,莊千落轉身就要往自己住的蒙古包走。
其他人皆是笑呵呵的望着她離開,唯獨只有那個黑皮膚的帥哥跟了過來。
“你若是真的不習慣,那便去我的帳篷裡,打一些做飯用的水洗臉吧!不過我家也沒多少存水,明天你可不許去了!”這傢伙喜歡捉弄人是一方面,這善良卻又是另一面,此時真誠的邀請,倒是可以平復莊千落心底那或多或少的不爽。
偏頭看向黑皮膚帥哥,莊千落眨巴眨巴眼睛,很實誠的回答:“算了吧!你都說那是做飯用的,而且沒有多少,我怎好意思去浪費?不洗就不洗吧!反正變成黑皮膚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臉紅就讓人看不出來啊!”
這麼明顯有意的調侃,對方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
帥哥愣了愣,無奈的搖頭爽朗而笑:“中原的女人,都是如此小心眼,喜歡記仇嗎?”
莊千落也不甘示弱的回答:“草原的男人,都是如此沒有風度,喜歡捉弄人嗎?”
帥哥無奈的搖頭失笑,突然左手搭在小腹上,右手背到身後,腰身完成九十度角,行了一個標準的問候禮,起身之時纔對她說道:“可能是文化差異吧!我們大漠人喜歡直來直去,若是哪句話讓姑娘覺得不妥了,還望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與我計較!”
呃!
這副認真的模樣,還當真讓人不好意思繼續較真。
莊千落提起裙襬趕緊回禮,溫和着聲調回答:“哪裡!哪裡!不過是句玩笑,怎麼可能放在心裡?再說您的誠心誠意,我也是收到了!還要多謝您的慷慨,拿這麼貴重的資源給我浪費!”
人家喝的水都是收集的雨水,可想而知的到底有多珍貴!
所以莊千落說水是珍貴的資源,這絕對不是故意在虛情假意的客套!
帥哥豪爽一笑,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蒙古包:“既然這謝我都收下了,那姑娘也就別跟我客氣了!走!去取水。”
莊千落也不好再推辭,跟着帥哥背後一邊走,一邊問道:“對了!我叫莊千落,你叫什麼?”
說了這麼半天的話,還不知道人家叫什麼,還要拿人家珍貴的資源,這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胡和魯!”帥哥回答。
呃……蒙古人也姓胡?
是她孤陋寡聞了?還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界限,全世界一家親啊?
或許,有一天她遇到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女,叫貂蟬夏娃?
莊千落的腦洞突然大開,一邊跟着人家走,一邊做思想拋物線,已經到了沒有邊際的程度。
胡和魯的蒙古包絕對要比之前她醒來時住的那個要好的多,白色的帳篷布上,居然還有手繪的極具異國情調的花紋,室內放着的衆多傢俱也代表,他的日子過的相當不錯!
否則,這遊牧民族,帶着牲口上路人手都不夠,誰會帶着過多的傢俱和擺設?
一口精心修固的大缸,幾乎快要和莊千落一般高,她要踮起腳才能看清缸裡的水。
呃!
這缸是足夠大了!
可是這水嘛!
怎地纔不到三分之一?
也就三四十釐米高的清水下,還有不少的泥沙。
以至於看清缸內水位的莊千落,直接擡手製止了胡和魯想要舀水的動作。
“算了!這臉洗不洗沒關係,若是一頓不吃飯,肯定是要餓死的!”她總算知道胡和魯之前的話不是在戲弄她,而是真真實實遊牧人民的正常生活狀態了!
到底下一場雨是什麼時候,古代的牧民根本不可能知道,依靠的全是上一次接到的雨水過日子。
可是即便是此種很可能關係生命延續的資源,胡和魯還可以爽快的拿出來給她揮霍,這麼單純又善良大方的朋友,她就更不好意思任性了!
胡和魯的家人到底有幾位,莊千落還不知道,可是就這麼一點水,若是換做平日裡的莊千落,只怕半天使用都不夠!
所以她是真的很難想象,牧民們平日裡,到底是怎麼生活的?
胡和魯見她一臉痛苦糾結的表情,突然大笑起來,明顯是猜到了她爲出口的擔心,認真解釋道:“沒關係!我們平日裡吃的東西,根本就不用水!渴了還可以喝羊奶牛奶馬奶!總歸不會把自己渴死的!你儘管去用吧!”
莊千落半信半疑的望着胡和魯,實在是不敢相信,這種天天過日子不用水的種族!
費勁的吞了吞口水,莊千落愣愣的問他:“吃東西不用水……幹噎啊?”
想想都覺得痛苦死了!
“哈哈哈!”胡和魯差點沒笑暈過去!
那一邊拍着肚子狂笑,一手拿着水瓢不停顫抖的模樣,簡直就像觸電了好嗎?
說好的帥哥形象呢?說好的偶像包袱呢?
好吧!
其實這些形容詞,根本不適合爽朗的牧民,誰也不能強迫不是嗎?
莊千落在心底暗忖,很是不甘的追問:“幹嗎笑成這樣啊?我哪裡說錯了?”
足足有半分鐘,胡和魯纔算勉強能止住笑意,眼角都掛上淚點,纔回答道:“來自中原的姑娘,我們萊塔族吃的是手把肉,炒米,肉乾,烤肉。喝的是奶茶,鮮奶,酸奶。只有下大雨的時候,爲了慶祝天降祥瑞,纔會吃上一頓涮羊肉。和你想的那種痛苦……完全不一樣好嗎?哈哈哈!”
說到最後,胡和魯又忍不住笑起來,直接把胡亂yy的莊千落給笑得尷尬症都犯了!
一把將胡和魯的水瓢搶過來,莊千落乾脆踩着凳子自己去打水。
然後端着還是沒捨得多用的小半盆水,離開屋子之前,頭也不回卻真誠的對胡和魯說道:“謝謝啦!”
在胡和魯持續不斷的豪爽大笑之中,莊千落一溜煙的跑回了暫住的蒙古包。
掀開簾子進去,千城覆正在穿衣服,看着她端水進來,詫異的問道:“哪裡來的水啊?”
呃!這問題,明顯是告訴莊千落,不知道草原上水資源稀缺的,也只有她這個笨蛋了!
剛剛差點褪去的尷尬症又上來,她背對着千城覆將水盆放下,還停留在原地,才小聲回答:“問一個叫胡和魯的小哥要的。”
“胡和魯。”千城覆又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
有人轉移話題,莊千落自然是樂不得的。
這會兒才一臉笑意的轉過身,好像自言自語的唸叨:“你也覺得奇怪吧?我還以爲,只有我自己呢!他剛纔還說,他這個民族叫、叫萊塔族!明明是少數民族嘛!幹嘛要和我大漢族叫一樣的名字和姓氏?你說說,是不是晗海國所有的民族,姓名都是如此統一啊?那爲啥語言不統一呢?你都不知道,我剛纔出去說話,根本就沒人能聽懂好嗎?我也聽不懂……咦!那爲啥胡和魯聽得懂我的話?”
到了這個時候,莊千落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很重大的問題!
千城覆看着反應慢了無數拍的自家小女人,輕聲解釋道:“胡和魯不是他的姓名!而僅僅是他的名字!用萊塔族話翻譯,胡和魯的意思是青龍!”
“呃……原來是這樣!”莊千落無語的撓了撓自己的額角,終於把一半的疑惑都解開了!
青龍嗎?
還有玄武和朱雀以及白虎嗎?
好吧!
她的思想又跑偏了,她檢討!
“萊塔族的等級制度好像不嚴苛哦!我記得,在咱們那裡,什麼龍啊鳳的,都屬於皇族的標誌吧?別說平日做成飾品佩戴在身上,似乎就連名字裡都是不可以出現的,否則那是大不敬之罪,要殺頭的!”說到最後,莊千落還擡手比了一個恐怖的砍頭姿勢,順便配上一個白眼的動作,那絕對是惟妙惟肖的很!
昨晚莊千落睡着,是千城覆帶着他來這裡借宿的。
此處雖然牛羊多了一些,蒙古包多了一些,可是也沒看出來華麗到哪裡去!
應該不會這麼巧,碰上族長一家子吧?
千城覆暗暗搖搖頭,覺得自己多心了!
便是回答莊千落:“可能吧!畢竟遊牧民族比較難統一管理,衍生出自己的民族性格和習慣,也是非常正常的!”
說完就起身穿衣服,然後擠在一起,和莊千落用一個小半盆水,對付着洗過臉。
剛剛結束之時,就聽到外面有一個爽朗的男音,喊道:“莊千落!和你家男人,一起出來吃飯吧!”
莊千落和千城覆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盛情難卻。
其實來大漠之事,是當初莊千落一時性起提出的要求。
這一路走來五個月,除了因爲要甩開追兵之外,還是因爲他們來此地的願望並不是太強烈,所以也就沒多打聽此地的風土人情。
千城覆因爲多年南征北戰,多少還是瞭解一些不同民族的文化的,此時也不覺得有何詫異,反倒用眼神安慰莊千落,之後便牽着她的手出門。
胡和魯見到千城覆並沒有任何意外,爽朗而笑對他點頭,然後指着自己的蒙古包,用普通話說道:“請吧!”
“¥¥!”千城覆卻是用一串莊千落聽不懂的話,回答了胡和魯的邀請。
胡和魯和莊千落幾乎是同樣詫異的望着千城覆,誰也沒想到,千城覆居然會萊塔族的語言。
而經此斷定,昨天晚上千城覆抱着她來投宿,肯定不是胡和魯接待的!
胡和魯微愣一剎那之後,笑意立刻掛上臉頰,一連串嗚哩哇啦的話說出口,千城覆就直接回答。
這倆人似乎交流的相當好,莊千落卻只當進了動物園,完全沒有一點想深層追究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的意思!
進了胡和魯的蒙古包之內,莊千落可算見識到,什麼叫做草原民族的早餐了!
這又是烤肉又是奶茶,又油又膩的食物,當真是一滴水都不用啊!
但是她,還沒吃卻已經飽了!
轉眸看了看,居然還有兩個跪着伺候在桌前的,梳着長長辮子的年輕女人,見到他們回來,紛紛彎腰行禮,輕聲嘰咕的說了一句話,就都退出屋子之外。
哇塞!
這胡和魯不僅有資源,還有美女丫鬟伺候,肯定是個土豪級別的啊!
這是莊千落對胡和魯的第二印象,再看他的眼神,明顯帶着見識到少數民族富二代的驚訝!
搞的明明豪爽大方的胡和魯,都有些毛毛的,詫異的問千城覆:“你家女人沒事兒吧?”
千城覆瞥了一眼,自家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人,無奈的回答:“慢慢習慣就好了!”
這幾個字,明顯就是客套話!
因爲千城覆從今天早晨第一次被吵醒,就已經打定主意,馬上帶莊千落離開這裡。
所以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根本就沒打算告知莊千落。
反正她那個上輩子帶來的習慣,根本就改不掉!
不知道,反倒對她是好的!
胡和魯自然不會問人家夫妻間的事兒,這會兒直接舉起裝着馬奶酒的大碗,對着千城覆舉杯道:“既然通曉我們萊塔族的語言,那你就是我們萊塔族的貴客!所以不用客氣!請盡情飲用!”
千城覆便跟着舉起面前的大碗,遙空對碰之後,仰頭爽快的一仰而盡!
莊千落好奇的看着他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這會兒見千城覆居然能一口氣,把那一大碗奶都喝了,忍不住跟着吞吞口水。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別說吃一口東西,就連一口水都沒喝,腹中自然早都飢腸轆轆。
可是看着一桌子明顯又油又甜的東西,她是當真沒胃口。
既然連她家挑嘴的男人多吃的下去,那麼她吃肯定是沒問題的吧?
所以就在千城覆給自己滿上第二碗之後,莊千落突然拿起他的碗,笑眯眯的給自己解釋:“早晨喝點奶對胃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千城覆驚訝的望着莊千落,剛想伸手去攔着,卻不想還是遲了一步。
一口把辛辣的馬奶酒,毫無防備喝到嘴裡去的莊千落,那是完全不出意外的,又一口氣給噴了出去。
“哈哈哈哈!”看的胡和魯差點又沒笑翻了。
他發誓!
莊千落是他活了二十多年,見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如此搞笑的女人!
千城覆都忍不住跟着黑線,卻是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嗆到?”
“咳咳咳……”此時的莊千落,也只能用咳嗽來回答。
你說呢?
咳成這樣,能是沒嗆到的表現嗎?
胡和魯笑夠了,可算做了一件善心的事兒,擡手用力拍了兩巴掌,剛纔退出去的兩個女人,就又走了進來。
胡和魯哇啦哇啦的說了兩句,女人退下去,沒幾分鐘之後,就用青銅的酒樽端上來不少碧綠色的液體。
莊千落這口氣剛上來,看到對方端下來的東西,幾乎都要把雙手給搖掉了,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口氣的拒絕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這綠葡萄酒也是酒啊!我還真沒聽說過,誰是用酒解酒的。不喝!不喝!”
“哈哈哈!”胡和魯又笑起來,那聲音大的,就好像要把蒙古包給撕裂一般。
這一次,就連還沒來得及退下去的兩個女人都跟着笑了。
千城覆勾了勾脣角,大聲解釋:“這真的是果汁!這是一種特產自大漠的鈴鐺果,每年只有十月份金秋能採摘到!大漠天氣乾燥,很快就會把鈴鐺果變成果乾。所以釀成果汁保存,纔是長久的辦法!只是這鈴鐺果很小,果肉又多過汁液許多倍。製作這一杯果汁,最少需要一斤的果子!你能喝到一杯,絕對是貴賓級別的招待了!”
“原來是這樣啊!”莊千落尷尬的笑了笑,無語的程度簡直到了想奪門而出的地步。
胡和魯似乎終於又大發善心了,這會兒見她如此尷尬,便擡手揮退了服侍的女人,爲她打圓場道:“你說的綠葡萄酒,也和鈴鐺果汁一樣嗎?味道怎麼樣?可比得上你剛纔喝的馬奶酒?”
我靠!
你咋又提酒呢?
你不知道,你家的酒,剛纔差點嗆死我?
莊千落在心底埋怨,面上卻不好意思跟好奇的胡和魯嗆着。
“葡萄酒有很多種啊!單從顏色上分,有白色、綠色、紫色和黃色。從種類上分,那就有更多種了!另外,還有從產地上分的,總之味道都不錯!比馬奶酒柔和很多,不過後勁兒卻很強的!”最起碼現在的莊千落,還沒感覺到馬奶酒的後勁兒!
胡和魯轉了轉眼睛,似乎這才明白過來:“也就是說,你口中的葡萄纔是釀酒的東西?和馬奶一樣嗎?是什麼東西產的?”
這個時代的大漠,還沒有葡萄,更是沒有集中的城鎮,便也就沒有集市!
所有這裡要比中原落後許多倍,胡和魯不知道葡萄,也是理所應當的。
好在莊千落也不是那麼睚眥必報的人,這會兒見胡和魯不知道葡萄,也沒趁機嘲笑他。
“葡萄不是什麼動物產的,而是一種植物!和鈴鐺果差不多!”說完,莊千落還舉杯遙空對他比了一下,然後將果汁喝下去。
嗯!
味道不錯!
酸酸甜甜中帶着一種特殊的芳香,難怪是用來招待貴賓的,能喝上一杯,確實是她的榮幸!
“你們帶來了?”胡和魯果然性格豪爽,光聽不過癮,直接就朝他們要上了。
不過很抱歉的是,他們這次來並沒有隨身帶着。
莊千落根本不勝酒力,千城覆又沒有飲酒的習慣。
“這次沒有啦!不過我保證,下次肯定給你帶來。嗯~~~不過吃了你的,我也總不好意思白吃嘛!我包袱裡還有一些儲備用的辣椒,這種調料最適合燒烤!放到你這膩歪歪的羊腿上,保證比現在好吃一倍不止!你要不要嚐嚐?若是你喜歡,全部都送你了!”面對豪爽的朋友,莊千落自然也不吝嗇!
其實早在進屋來的時候,莊千落就在納悶,爲何平日裡特別喜歡吃的烤羊腿,在她面前就是油膩膩的沒胃口。
直到坐下仔細研究後,她才發現!
原來這好吃的烤羊腿,缺少了一味非常重要的調料。
胡和魯的漢語底子不錯,可到底不是真正的漢人,尤其是聽到一些新名詞,他更是不可能聽得懂。
這個時候,千城覆這個翻譯就有了用武之地,一通解釋下來,莊千落已經抱着辣椒進屋。
告訴兩個服侍的女人用法,羊腿就被再度擡出去,不出十分鐘之後,去了不少油膩羶味的羊腿擡進來,光是聞着就讓人直流口水。
胡和魯更是毫不猶豫的拿起刀,割了一大塊放到嘴裡,那副光是聞到就已經快流口水的表情,迅速的就終結在放到嘴裡的第二秒。
“噗!”全數吐了出來,毫無形象的模樣,根本不用再笑話之前的莊千落了。
“哈哈!”莊千落也很是不老實,這會兒捂着肚子,學着之前胡和魯的樣子,擡手指着他笑。
胡和魯不停用手做扇子給辣的已經紅了的嘴脣扇風,伺候的女人見狀趕緊給他倒馬奶酒,他一口氣喝下去,纔算能說出話來。
“這到底是什麼啊?太刺激了!”胡和魯一臉不能接受。
莊千落總算笑夠了,眼中因爲笑意翻出來的淚水,星光點點的模樣甚是動人。
“辣椒這種東西呢!是要吃吃才上癮的!第一次吃,可能你會受不了,可是我保證你日後不吃它,就會想的很!如果辣椒敢認自己是調料界的第三,那麼第二之位肯定沒人敢做了!”擬人化的詞兒,讓直來直去的胡和魯很是詫異。
“那調料界第一是誰啊?”好在他聰明,短短几秒鐘順過來之後,還知道問最重要的問。
莊千落一臉驕傲的道:“當然是鹽啊!什麼菜沒有鹽,能好吃啊?”
“……”胡和魯有些懵圈,不是很明白這些女人家家的事兒。
但是對於能上癮的東西,胡和魯卻很是好奇。
這次切了一小塊羊腿肉,還特意把裡面沒粘到調料的肉多切了一點,這才放到嘴裡慢慢品嚐。
從深深擰緊的眉頭,再緩緩變成愉悅的表情,那張帥臉上表情生動的簡直可以寫進教科書裡去了!
“果然……好味道!”末了,胡和魯忍不住讚歎!
一頓飯下來,胡和魯絕對成了他們的好朋友,就差熱情到邀請他們,一起來住同一個蒙古包了!
上午的時候,應胡和魯熱情的邀請,千城覆和莊千落就騎馬陪着他一起去放牧!
足足五百多隻羊,那猶如白雪奔騰的場面,不是真的身臨其境,絕對不會有人可以想到。
莊千落對於管理羊羣,其實是沒事什麼辦法的,最最讓她感興趣的,是那些牧羊犬。
一個個看着個頭不大,卻都是管理羊羣的好手,幾乎不用人怎麼管理,它們就有辦法管理羊羣跑向主人希望去的方向。
一直走到下午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跑了多遠,終於在一片茫茫無際的淺綠中,看到若隱若現的反光帶。
這一幕看的莊千落無比的感動,還以爲自己終於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溪水。
可是走到近處一看,她差點沒哭出來。
這草原上的小溪,要不要這麼袖珍啊?
那不足巴掌寬,還不足兩釐米的水,到底能算做什麼?
難怪牧民們要以天水爲生活資源,就這麼一點點的水痕,還能算做水資源嗎?
莊千落還沒望着袖珍水源感嘆完,她身後的羊羣就到了,只是眨眼的工夫,一大羣羊就衝了過來,眨眼的工夫就徹底把袖珍水源給覆蓋,咩咩咩中結束了莊千落的幻想。
“……相公,此情此情,你是不是想賦詩一首?”短暫的無語之後,莊千落總算找到了一點生活樂趣!
千城覆剛剛騎馬追過來,就聽到自家娘子絕對坑你沒商量的話。
轉頭看了一眼,明顯聽明白而且幸災樂禍的胡和魯,清冷的眉眼裡一帶而過着無奈!
自己娶的媳婦,就算哭着也要被坑完!
“咳咳!若是娘子一聽要聽,那爲夫也是可以吟來的!”千城覆掩脣清咳,之後卻是一臉得意的淺笑。
背後似是有一股陰風吹過,莊千落忍不住攏了攏衣領,後悔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