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京城內外,繼第一次金鑾殿上傳出的“我驕傲,我缺德”之後,又必將爆出一句詩來“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如若不是看在王老大人年紀一大把的份兒上,將軍夫人的反擊可不會僅僅停留在這個段位。
“巧舌……!”
王老大人脫口而出半個詞語,就嚥了回去,第一次交鋒的時候,林蔥兒給這個“巧舌如簧”無數個詞語搭配,要多打臉有多打臉,王老大人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老大人詞窮了,身後還有追隨者呢。
肯定也是上次吃大了虧的,估計回家後“頭懸梁錐刺股”要回來複仇的主兒,林蔥兒眼睛模糊,聽聲音判斷。
“林夫人,請問,您不肯承認女子見識淺薄,那就是也認爲自己可以‘同風起’,可以‘扶搖直上九萬里’嘍?那您又爲什麼還要循規蹈矩嫁給男人?”
這個年輕人有前途啊,都學會“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用嘲笑王老大人能耐的詩句,回報給林蔥兒,你不是有能耐嗎?那爲什麼還要嫁給男人依附於男人?你怎麼不上天呢?
這得算徹底歪樓了吧?林大小姐這會兒忘記了自己到底跑到金鑾殿幹啥來了,剛纔的“一統江山”的鋪墊,可能也白做了。
憋了多少天的壞,纔想出這幾句還擊的話來?真心不容易!
林蔥兒身子微側,朗聲頌道:“昔日秦觀有詞: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她本來是想用這首詞表達一下自己對於婚姻的看法,對於男女相伴的見解,可是後面還有千古佳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林蔥兒不敢念下去了,她終於回憶起來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如若吟誦出這句詩來,皇帝可能也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讓自己繼續不在乎“朝朝暮暮”了。
電光火石之間,林蔥兒微側的身子正回來,丟下答辯的話題,直直的問向善於看熱鬧的九五之尊:“萬歲,民婦請求奔赴邊關夫妻團聚,請應允。”
這得算是神轉折,放鬆着一張臉看熱鬧的萬歲爺喉嚨裡又是一哽,隨之就沉下臉色。
早在老侯爺找來的時候,萬歲爺就想好了說辭,如今不費半點兒勁兒,悠悠說道:“林夫人,你們新婚也沒多長時間,邊關重陲之地,豈適合兒女情長滋生蔓延擾亂軍心?你且回吧。”
就這麼輕飄飄的結論“你且回吧”,就想打發掉林大小姐?
做夢還比較快些!
林蔥兒惱了,費心賣力的表現了一番,全部打了水漂兒不說,被攆回家還多扣了頂帽子:兒女情長擾亂軍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豁出去了,林大小姐就勢往地上一坐,從袖籠裡拽出本以爲“功成身退”的手帕子,一擦一抹,洶涌的眼淚再次勃發。
“唱唸做打”得使全了,一品誥命夫人“嗷”一聲嚎哭起來:“萬歲啊,民婦的公婆託夢,叫民婦去邊關夫妻團聚,好早日爲秦氏開枝散葉,可憐民婦的公公戰死沙場,在陰間還惦記着萬歲要‘一統江山’啊!嗚嗚嗚……哇哇哇……”。
就是這樣,潑婦的手段誰不會啊?不用,只代表素質高不屑於用,今兒需要這種手段了,極端時候極端處理!
林大小姐哭的高興,一邊嚎着說着一邊還搭配着雙手拍地,漢白玉的地面拍起來比較硌手,沒經過打磨拋光的程序吧?
拍幾下又換回到大腿上,這下可跟村子裡耍賴的婦人一般無二了。
文武百官靜悄悄,全部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樣子。
堂堂一品誥命夫人,真可以這樣玩兒?
尤其是剛纔憋足了勁兒好不容易纔逮到機會反擊林蔥兒的那位官員,直接被忽視被略過,準備了滿肚子的“引經據典”“慷慨激昂”全部用不上,那個鬱悶哦!
萬歲爺的眉毛今兒跳的次數有些多,可憐他打小生在皇城重重保護中,從未邁出過內城門,可憐他打小看到的都是門面精裝修的嬪妃,舉止更是不肯讓別人挑出毛病來,從未見識過真正意義上的“潑婦”“村婦”……
被嚇傻了有木有?
林蔥兒沒聽到龍椅上的反應,琢磨着是不是在地上打個滾兒先……
準備,先趴倒,嚎哭聲更高,底氣充足,肺活量被鍛鍊的很給力。
“公公婆婆託夢了,民婦若是不去找將軍,就是忤逆公婆啊,啊啊……民婦不能活了啊!”
好像很突兀,從貴婦人直接蛻變回村姑村婆子。
叫你們開開眼,叫你們以後見到本夫人就繞路走!叫你們再不敢三阻四攔!
“一哭二鬧三上吊”,前兩招兒都用上了,滾兒也滾了一個了,還沒得到答覆,林蔥兒披頭散髮坐起來,扯下衣袍外腰間繫着的綢帶。
想當初林窪村的林大蔥姑娘,香消玉殞就是起源於用腰帶上吊。
猶記得那是條糟爛了的布帶子,林大蔥吊到半路,布帶斷了,摔瘸了腿腳兒……
今兒選擇的這條腰帶質地……也肯定禁不了人的重量。
就是個意思,就是個態度。
林蔥兒爬起來手揮着輕飄飄的綢帶找地方,嘴裡叫着:“沒法兒活了!吊死算了!”她眼睛看不清,看清了也找不到合適的橫樑給她做上吊的道具,於是直接往文官的隊伍裡走,甩着腰帶,驚起無數低呼,無數敗退。
萬歲爺終於發火了,拍打着龍椅的扶手對着陸小侯爺撒氣:“陸子恆,你去,把這個瘋婆娘抓起來丟出去!”
陸小侯爺“咕咚”跪倒了,額頭緊挨到漢白玉地面上,口呼:“臣的腿軟了,臣……好像看到了……秦老將軍……”。
“啊?”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啊,武將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還不算多心驚,文官們可受不了這個,青天白日的,要鬧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