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林森森大小姐,曾經多麼遺憾,今生的林蔥兒,就有多麼渴望,在李丹丹身上得到慰藉和彌補。
姊妹幾個在院子裡自成一統,渾然不知道村子裡又熱鬧了起來,作坊的僱工名單貼到院牆外,香草還熱心的給大家唸了念,畢竟不認字的村民佔絕大多數嘛。
黑子中午便早放了一會兒工,各自回家告知名單上的親人,然後收拾利索了,來作坊簽字畫押,就算正式上工了。
這次上了名單的,依然出自僱工的家屬,也就是說,有的村民一家已經有了兩到三個甚至四個在作坊上工的成員,二大娘家首屈一指,佔了五個名額。
午飯時辰,消息傳開了,上了名單的人家舉家歡慶,尚且沒有一個在作坊上工的村戶,可就坐不住了。
越來越多的人找去了村長家裡,十七十九老爺子家裡也擠滿了人,都是想託託門路說說情,希望也在作坊分一杯羹的。
最安靜的地方,乃是林木頭林石頭家,兩家緊挨着,都不怎麼景氣。
木頭爹昨夜裡在村東頭碰壁,帶着兒子兒媳回了家,好一番長吁短嘆之後,終於痛下決心,要把肖翠花送走。
肖寨子一姐屢屢受挫,渾身痠痛卻氣焰不減,拍着巴掌吆喝:“那我帶着木頭回孃家去,肖寨子比林窪村不知道要好了多少,當誰稀罕在你們村呢!”
林木頭也是去意已決,給爹孃磕了三個響頭,信誓旦旦陪着肖翠花走南闖北絕不後悔。
夫妻兩個又討要了一番謀生的銀兩,把老頭老太太的養老錢搜刮個乾淨,並叮囑了新婚的宅院不可以給別的兄弟使用……
“生兒子,就是討債的。”
木頭爹夜不能寐,跟老妻喟嘆不已。
小夫妻兩個卻決絕,既然定下了要離開,乾脆沒等天大亮,直接捲了衣物細軟,沒再跟爹孃兄嫂打招呼,便揚長而去。
木頭娘醒來後好一頓嗚咽,老夫妻兩個一天都沒下地,更不願意出門見人,倒是林石頭的娘來看望了一遭,陪着木頭娘一塊兒把林蔥兒謾罵了一通,林石頭現在還休養在家裡呢,手腳都沒事兒了,就是說沒勁兒,不下地,也不出門,看到自家的小閨女哭鬧,也不肯伸手照管一下。
這筆賬都記在了林蔥兒頭上,林大小姐還不知道自己躺着也中了槍。
午間籤契約儀式,她到作坊轉了一趟,看着一切秩序井然,很滿意。
新老僱工集合在一起,蔥東家作講話,除了叮囑大家要努力工作外,還把就此分作兩班人馬,黑白班倒換的事宜陳述了一遍,徵求大家意見。
現在這樣大傢伙擠擠挨挨在一起,確實有些窩工。
“每做一個夜班,工錢加兩文。”蔥東家這項優惠政策出來,大傢伙的熱情就高漲了起來。
“那我能不能白班夜班連着幹?這樣用不了一個月,家裡的房子就能翻蓋了。”一個壯漢高聲問道,神情頗有些緊張興奮。
林蔥兒提前想過,大傢伙有可能嫌棄夜班太累,所以定了加工錢的政策,但是萬萬沒想到,會有人希望可以連軸轉的上工……
“那樣不行!我可不想幹完一個月,你爬不起來了。只能選一個,白班,或者夜班,身體最重要,安全最重要。”
黑子說:“我負責夜班吧,把女人家安在白班。”
這個建議非常合心意,二大娘跟稻花嬸兒也頻頻點頭。
“大家商定好之後,在黑子和稻花嬸兒這兒報個名,上白班的繼續幹活兒,上夜班的報完名回家睡覺兒,晚飯後統一來上工。”
林蔥兒交代完,留下了香蘭參與進去記錄事宜,現在,她的御用“總賬房”,就算正式進入實習期了。
阿安這次回來,又多帶了一輛馬車來,小姐們要捎來的東西多,父母給女兒們帶的禮物更豐盛,據阿安口述,楊縣令夫妻兩個對於女兒的來信與孝敬非常滿意,楊夫人甚至還當場抹了眼淚,說孩子長大了呢。
楊師爺執筆給女兒的回信,令楊素素也掉了金豆子,信裡說:看到閨女能吃飯能活動,也不心慌氣短了,很高興,再給你捎些銀子去,爭取長胖點兒回家。
李丹丹的家書,是由母親親筆書寫的,對於閨女提到的發現了“腰線”一事,喜極而泣,叮囑閨女繼續保持目前的狀態,爭取再瘦點兒。但是,也要注意身體,該吃的還是得吃……
“我娘總這樣,什麼都想兩全,又怕我吃不飽,又怕瘦不下來,嘻嘻……”,李丹丹說着說着,也咧開嘴巴抽噎起來,接到父母的來信,是件很高興的事兒,卻一個個的灑淚祝賀。
這也是長大的標誌吧?距離父母遠些了,心靈卻拉近了。
楊茉莉搓搓臉說:“我以後……肯定不惹他們生氣了……”。
“也不會動不動就離家出走了吧?”林蔥兒笑嘻嘻的眨巴眼睛,調侃道。
“老大,你哪壺不開專提哪壺!”楊茉莉也跟着笑了,帶了點兒羞慚,囁嚅的說,“人家還想着……以後好好孝順父母呢。”
能這樣想,本身就是幸福的。
像林蔥兒,只有一個父親,像香蘭,父母全無,根本不知道自己出身在何地,姓氏名誰……
但是呢,也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爲沒有了後路,香蘭做起事情來才更加投入,她本來在作坊裡就呆的熟稔了,現在又跟林蔥兒學了點畫表格做賬的知識,便一發不可收,等二大娘跟黑子把白班夜班的兩班人馬調配好之後,馬上開始造“工資表”。
她很認真,回來院子裡繼續摸索着造酒坊的賬,根據林蔥兒回憶起來的各項銀兩來往投入……
“這丫頭,很像那麼回事呢。”楊茉莉小聲對林蔥兒嘀咕,“而且,今兒這一看,香蘭一點兒都不像個小丫鬟了,多了幾分大氣。”
“找個好丫鬟容易,找個好賬房可難,老二,現在你就算是後悔答應了給香蘭贖身,我也不能答應。”林蔥兒拍拍楊茉莉的肩膀,如是說。
“我纔不會後悔呢!”楊茉莉學着林蔥兒的模樣翻白眼珠子,把自己逗樂了,接着說,“少一個丫鬟,換一個妹妹,還饒一個賬房,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