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琊手臂一緊,抱緊連城雪的纖腰,兩人身法互助,飛速衝出。
眼下,這片洞天加之洞壁崩塌的壓力,更是轟鳴不絕,喘一口氣全被粉塵噎住。
謝琅琊身法靈活,閃過數個凌空砸落的巨石,再一縮頸子躲過橫衝出來的巖刺,衝到霍霜君身邊。
霍霜君抓住沈秋楓綿軟的手腕,血肉已經磨爛,他抓住的是一截白骨。
他呼呼粗喘,幾乎累的眼冒金星:“險些把我的胳膊掙爛了!好容易點了他的穴道!”
謝琅琊瞥了一眼緊閉雙目、渾身癱軟的沈秋楓,一晃下巴:“往下衝!”
“哎?”霍霜君將沈秋楓單手一拽,扛在肩上:“憑什麼你抱着美人,我卻要當冤大頭啊?”
連城雪一手勾住謝琅琊的臂膀,另一手凝聚一團強光,給霍霜君引路。
如此狂亂呼嘯的濃煙雲霧之中,霍霜君身法再快,一個眨眼都可能跟丟了。
聽到那小子不忿的言語,連城雪忍不住一笑,這一笑就牽扯得額頭劇痛:“你小子別逗我笑了!”
“本來就是!”霍霜君一口氣趕上,甩了謝琅琊一拳:“爲什麼要下衝?”
“上面洞壁崩塌的速度太快,身法再快也有躲不過的時候。”謝琅琊仰頭一看,塌陷的陰影已經越來越大。
他拍了拍連城雪的纖腰,這是情急之下的動作,兩人都來不及臉紅了:“我要找那個出口!”
“出口?”霍霜君雙眸一亮:“是通往「風滿樓」的那團黑暗?”
“沒錯。”謝琅琊語速飛快,如寒風疾刮:“聽着,出去之後馬上合力封死這片真氣空間,將所有崩塌的能量全都鎖死。這團混亂要是順着通道衝出去,整個「追風城」就連根刨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堅定點頭:“好!”
“爲什麼……”霍霜君一扭頭,動作太急,抻的自己眼前一黑:“不從那個通道走?”
“我們衝出去時所帶的能量氣息太烈,”謝琅琊雙手翻轉,捏起法印,一團烈光從雙手掌心蒸騰而起,將他俊美得散發妖力的面容晃晃照亮:“「風滿樓」靈氣濃重,還能承受,要是從那個酒樓出去就不同了!”
“混蛋!”霍霜君笑罵一聲:“你小子的腦筋,到底能轉多快啊?”
連城雪提起精神,反手拍了霍霜君一巴掌:“快收神!”
霍霜君回過頭來,那個通道隱約露出的暗影在眼角一閃。
“等等!”就是這一閃,霍霜君瞬間想起了什麼:“那些籠子!那些人還在那個通道里!”
謝琅琊全力逼出結界,翻手一擊,法印融入其中。
一片撕裂的黑洞迎風展開,裡面透出鬼影般的融融灰霧。
謝琅琊並未搭茬,血瞳閃光,已經凝聚身法準備衝入。
連城雪也凝起身形,忍不住揚起柳眉:“琅琊,他說……”
“我聽見了。”謝琅琊淡淡道:“救不出了,不必管了!”
“可是!”霍霜君聽到那冰冷的言語,心中轟然一震:“我們來這裡不就是爲了救人?!”
“你覺得在這種強烈能量的橫掃下,”謝琅琊一側血瞳,目光幽冷得讓人無法直視:“什麼凡人能撐得過?”
霍霜君猛地一噎,彷彿不認識他般,瞠目與他對視。
連城雪嘆了口氣,按住霍霜君的肩膀:“他說得對。”
“這種時候,”霍霜君保持着那種冷冷對視的眼神:“用不着一唱一和!”
“你!”連城雪氣結,她心知霍霜君一身俠氣,要他接受救人卻救不成的事實很痛苦:“你考慮一下眼前!現在是什麼狀況,難道你還要折回去?”
霍霜君咬破下脣,滿口漫起血花。
“別吵了!”謝琅琊引動咽喉花紋,虛空之力滾滾連通,伸手扯過連城雪的玉臂:“衝上去!”
連城雪眉心緊凝,目光復雜,一甩衣襟借力衝上。
刷的一聲,她窈窕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謝琅琊雙臂撐開,掌心真氣翻涌,撐住結界形狀:“霍霜君!”
霍霜君將癱軟的沈秋楓再往肩上一扛,沒有回答,腳下用力一蹬。
一道紫光劃過謝琅琊眼前,衝進黑洞。
“這小子……”謝琅琊清楚看到了霍霜君眼角,那針刺般的不甘。
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同熔漿噴發般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和霍霜君兄弟相稱,但終有一日,兩人不同的理念,將把兩人送上對峙的巔峰。
謝琅琊用力甩甩頭,這個想法像毒蟲一般,竟讓他在這種情況下感到些許煩亂。
他沉下心思,飛身一衝,雙手法印猛地抽離結界。
黑洞在他身後砰然捏碎,散入一片混亂霧影之中。
整個洞天節節崩塌,崩碎的巨石化成黯淡的真氣粉末。
環繞洞天一週的永不熄滅的「鮫人長明燈」,一盞接一盞,猛地熄滅。
謝琅琊彷彿聽到了一聲急促掐斷的聲音。
此時,三道光影如同穿過海嘯的魚兒般,疾速劃過黑暗。
謝琅琊血光環身,衝到最先,憑藉咽喉花紋的感應,帶領衆人奔向出口。
溺水般的壓力充滿了臟腑,肺部彷彿充盈成一個巨大的氣囊。
在這個氣囊臨近爆炸的界點時,三道光影猛地衝出了虛空。
謝琅琊最先化光衝出,帶出一股強烈的氣流。
砰地一聲,氣流如同萬箭齊發般轟鳴撞擊,將頭頂的薄片撞得粉碎。
一片開闊空氣滾滾而下,這是來自塔樓頂端鏤空天頂的寒風。
“轟隆隆!”
謝琅琊身子一躍,立在巨大破洞邊緣,立刻耳聞驚雷之聲。
嘩啦啦的暴雨聲宛若泄洪一般,將整座塔樓敲擊得搖搖欲墜。
謝琅琊一伸手,準確抓住了一道光影。
他握住連城雪的玉手,將她一把拉了上來。
另一道紫光一閃,霍霜君衝出破洞,把沈秋楓往地上一放,伏在破洞邊緣嘶啞喘息:“穿越虛空……真是個力氣活!”
“喂!”謝琅琊片刻不停,將兩人一手一個拉過來:“把這片黑暗封鎖了!”
三人立刻壓住錯亂的呼吸,各執法印,指尖掐起真氣。
謝琅琊引動咽喉花紋,憑意念將化虛之力反向一拉,由擴散變爲捏緊,一股熱流衝向指尖。
另外兩人身形一轉,將掌中真氣凝成光環,飛速一推,融入謝琅琊身體之中。
受到兩股真氣的加註,謝琅琊猛開血瞳,雙拳一握,掐出一團噴耀黑光。
他身形疾速旋轉,成倒螺旋狀,一記轟擊將黑光注入破洞之下。
那片碎石橫生的地面涌出一片迷茫灰霧,瞬間被黑光壓下,疾速吸入,壓進地底深處。
謝琅琊翻身落地,開動靈感,緊隨着那團黑光一路向下。
他眼角的血砂靜靜閃動妖光。
鋪天蓋地的暴雨聲擊打着塔樓,彷彿要將這世界倒頭掀開。
一記驚雷九天降落,發出一團雪亮的閃光。
這團閃光劇烈亮起,將三道身影照得失卻輪廓。
同時,謝琅琊猛一睜眼,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按住震痛的額心。
“琅琊?”連城雪輕聲喚道。
謝琅琊擡起頭,轉過身來,豎了豎拇指。
另外兩人幾乎把臟腑吐出來,痛快地鬆了口氣。
霍霜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搭膝蓋,連連低喘:“混蛋!真不甘心……”
謝琅琊看了他一眼,走過去單膝彎下:“喂,兄弟。”
霍霜君聽他那冰冷磁性的聲音叫出“兄弟”,總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二人也算同生共死幾回,彼此的蠢態也都見過,細算來,算得兄弟。
霍霜君嘆了口氣,本能先行一步,已然對這聲“兄弟”做出迴應:“嗯?”
“在你看來,”謝琅琊淡淡道:“我是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霍霜君白了他一眼:“用不着我看,誰看你都是冷血無情的。”
謝琅琊微微一笑,撥開如火的長髮:“冷血無情也罷,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霍霜君皺眉:“那你平白問我一句做什麼?”
“你曾說過你我可做朋友。”謝琅琊與他對視:“我希望這句話是真的。”
霍霜君沉默。
“喂,”謝琅琊伸出手掌,斜放身前:“言語些微相左而已,大男人不在意這些吧?”
霍霜君看着他的手,哼笑一聲,一把握住。
兩人用力攥了攥手掌。
連城雪在一旁看着,心裡也算放下塊石頭。
她眸光一轉,看着癱軟昏迷的沈秋楓:“琅琊,現在該怎麼辦?”
謝琅琊扶着膝蓋,冰冷的目光落在沈秋楓身上:“兵分三路。”
他給了霍霜君一手肘:“你去那個酒樓看看動靜。”
連城雪走到謝琅琊身旁:“我要不要去追蹤一下顧冷香那兩個傢伙?即使是暴雨夜,憑着「太陽神烏」至熱精華的照耀,也能發現很多痕跡。”
“那兩個混蛋,”霍霜君道:“應該早就逃走了吧?”
“未必。”謝琅琊凝起劍眉:“顧冷香以身體爲載體,吸收了祭壇累積的能量,即使他修爲不低,這也是十分危險的。”
他轉向連城雪:“我想他們沒跑多遠,你去「追風城」周圍追蹤一下。”
連城雪點點頭,邁出一步,看向謝琅琊的眼神莫名多了柔情:“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要弄明白。”謝琅琊血瞳一緊,寒光流轉:“我去抓林世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