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在哪呢？給你打了半天電話，怎麼，不接？
邱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咆哮的快要捏碎了手機。
看夕陽啊，老地方，你來嗎?桃夾淡淡的，沒什麼情緒波動。
老地方，那是樓頂。你等着。掛了電話，邱澤風馳電掣般跑起來。
當邱澤氣吁吁地怕爬到樓頂，看到坐在樓頂邊緣的桃夾時，心終於放下一截。
桃夾一身紅裙，夕陽下看着有些刺眼。
聽到有人上來，桃夾回過頭，看到邱澤後，笑了笑。
你還有臉笑，邱澤怒火中燒，你躲在這到底想幹嘛？是想死嗎？你知不知道大白那個傻瘸子打遍了所有的電話，他腿都快跑瘸了，我跑遍了我能想到你能去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找你。
他腿本來就是瘸的。桃夾一點都不內疚。
我說的是另一條也快跑瘸了。邱澤真的是快被氣死了。
邱澤，我的鞋好看嗎？新買的，衣服也是。桃夾似未曾聽見邱澤的話。
桃夾突如其來的轉折讓邱澤暴怒的火一下缺了氧，氣氛一下變得安靜。
我沒事，邱澤。祝賀我吧，解脫了，都解脫了。
說這些話時，桃夾依舊沒有太多的語氣波動。今天是桃夾母親注射執行死刑的日子，她媽殺了她繼父，她報了警，火葬場問她要不要領取骨灰，她說沒錢，不領。她沒錢立碑，也沒空燒紙，主要是覺得燒了她也收不到，沒那個必要。
邱澤，我沒家了，房子強制執行，抵債了。不過我爸給我了一筆錢，我租了個兩室一廳，你和大白有空過來，沾染點學霸的風采，本來想租三室一廳的，可房子實在太難找了，你就勉爲其難，和那個瘸子湊活一下，全當照顧他了。
邱澤看着眼前這個，平時說話比男人都乾脆的老孃們，今天囉囉嗦嗦，心裡的悲傷說不出的酸，好像死的是他媽一樣。
你們兩個能下來不，欺負我瘸是吧？
悲傷的氛圍被大白的喊聲打破。大白抻長了脖子看着樓頂，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剛纔收到邱澤的消息就急吼吼地過來了。
兩個人順着梯子爬下來，三個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說什麼或許都不合適。你接下來有什麼目標嗎？大白冷不丁地打破了沉默。考大學唄，考最好的大學。桃夾不會讓任何人阻擋這個目標，她太清楚想逃離這個原生態的家，有獨立話語權的前提就是爬上去，爬的足夠高，這樣她看不見別人，別人也看不見她了。
桃夾一直都是學霸，這樣的事依舊沒有打倒她，大白和邱澤從心裡佩服，可其實她恨不得她母親和繼父早點消失，錢是她爸給的，從小養她到大的是她奶奶，她媽在她生活裡是個什麼角色，她也不知道。或許就是來給她加一課，讓她看到一個不甘心、不安分又沒什麼能力的人是如何一點一點搞垮自己的生活的。
哦，對了，我爸昨天打電話給我。
說什麼？邱澤問。
問我要不要回家。
那你怎麼說，大白探過頭看向她。
不要。當初他爲了要個兒子，拋棄了再生不了的我媽，雖然這麼多年錢沒缺我的，但在我心裡，父親就相當於錢包，再無其它意義。現在他也有兒子了。而我只不過是他消除罪惡感的工具，不過我喜歡普渡衆生，就捎帶普渡一下他吧。
邱澤和大白互相看了一眼，黑化的天蠍就是讓人戰慄啊。
桃夾天蠍，大白射手，邱澤巨蟹。要論制裁，天蠍然後是射手，最後是巨蟹。一個鄙視鏈，互相嫌棄，但彼此不離不棄，互相扶持。
他們兩個今天都跟家裡打了招呼，晚上留下來陪桃夾，這麼大的打擊，怕她想不開。他們初中就一個班，樓上樓下都是鄰居，就沒人把她當女孩，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男孩子，可惜投錯了胎。
晚上哪吃？要不我請你們涮鍋？大白摸了摸口袋剛剛從老爸那打劫的私房錢。
涮鍋還用你請？走去我家。邱澤他爸死得早，孤兒寡母的，他媽爲了照顧他，就在家裡開了個旋轉小火鍋，也賣點涼粉面皮啥的，日子過得還行吧，學費夠了，但補習費差點勁，所以每次邱澤說去找桃夾，他媽都很樂意，趕緊跟人家多學學，有啥不會的多問問，又不花錢。
那哪行，不能白吃，你媽也不容易，我請客。大白豪爽地拍拍兜。雖然他4歲車禍，損失了一條腿，但這並不影響他吹牛。畢竟他老爸不差錢，如果醫學夠發達，他爸肯定給他整條又長又白的腿接上。
你隨便，只要你有本事把錢塞進我媽口袋。
我爲啥非要給你媽，那多費勁，還不如直接賄賂你。明天給你帶好吃的。
三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到店門口，媽，我回來了。
來，來，趕緊坐，涼粉剛出來，給你們一人整一碗。
邱澤開始翻冰箱，一人半盒羊肉，又端出菜和腸，他媽有點心疼，但那兩個家裡都不差錢，她也知道邱澤很多習題書都是人家幫買的，咬咬牙，又抓了一把切好的豆腐乾灑在碗裡，叫邱澤端了過去。
一人一個鍋，等着水開。
你們先吃着，我這捏幾個餃子，一會給你們下。
沒事，阿姨，你忙你的，你先招呼他們。江馳看着旁邊3個喝酒侃大山的2個老頭，一個眼袋快和鵪鶉蛋大小的老頭說，有啥主食？
肉餅。
哎呀，不想吃，你不是捏餃子呢？給我們弄10個，一起算錢。
馬上，一會邱澤媽就把剛煮好的餃子端過去。
呦，看着餃子，大呼呼的，跟着老闆娘一樣圓潤。禿頭笑着看向邱澤媽的屁股。邱澤媽比較胖，骨架又大，前凸後翹的。
呸，真他媽的噁心，桃夾白了禿驢一眼，心裡想吐。
邱澤早已習慣，沒辦法，像這種小店，難不成還指望那種身高180，長得文質彬彬，如小說裡走出來一樣的人物來這消費嗎？怎麼可能，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他早已習慣。
要說帥哥，呵呵，來這消費的或許只有大白了，永遠那麼自信張揚，說實話，邱澤有點羨慕，不，是很羨慕。如果可以，他想換換。把自己這副身體給他，換視他如命的父母，換那個他要星星，就把整個天空都弄下來給他的父親。哎，人各有命啊，還是吃涼粉吧。
三個老男人，看起來都退休了，有個老頭看起來是個文化人，只是看起來，拿起酒瓶，抿了一口問，這是你女兒？
不是，我哪有那個福氣，那個混小子纔是我兒子，她笑着指向邱澤。
老頭接着說，現在的這些年輕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姑娘不想要孩子，你說不生孩子，誰要她？結婚不生孩子，那結個屁婚，你們說說男人爲啥結婚？
桃夾再也不想慣着他們了,男人爲啥結婚，呵呵，第一，小姐找不起。第二，保姆請不起。第三，傳宗接代。第四，父母護工請不起，自己又不想管。
我們咋請不起，我們也是有事業的人。要不哪有錢在這消費。眼袋男不服。
你們那不叫事業，叫工作，事業，那是年薪起步的。
再說，你們也就是當時那個年代，放到現在，以你們的學歷，能找個啥工作？能賺多少錢。
估計也就能當個保安，還是比較識相的禿頭說。
保安，你想得美，那是退役人員安置崗位，輪不到你。
不生孩子咋了？影響你了？你出200萬養孩子嗎？現在進廠子上班研究生起步，咋地，考不上研究生，你給安排工作嗎？
那不生孩子老了咋辦？
進養老院唄。
養老院，一逼鬥扇死你進去，看似文化人老頭氣勢洶洶。
呵呵，沒孩子，你可能進不了養老院，有孩子，你很大可能被送進養老院。你孩子現在還想跟你說話嗎，一個話都不想跟你說的人，等你躺在那，就您這暴脾氣，能送多遠送多遠。
如果您工資大於醫藥費，還好，勉強活着吧。
要是不夠，還得賣房子治病，呵呵，不是你做夢，就是孩子離婚。滿醫院傾家蕩產救小孩的，沒聽說過幾個不要命救老人的。
兩個老頭不說話，就一個看似文化人的還在那掙扎，不能夠，需要賣方那一天肯定賣。
那肯定啊，您生的是個女兒，他們兩個就不一樣了，你們生的是兒子吧，這要是有個工作還好，要是沒有，每天打零工，有一天，沒一天的，討吃懶鬼的。
咋就討吃懶鬼的，可以做買賣啊。禿頭不服，再來幾瓶酒。三個人低着頭一口悶，誰也不說話了。
結賬。穿起外套就走，一臉黑線。
等他們走了，邱澤媽笑着說，還是你厲害，說的他們都閉嘴了，我又多賣了3瓶酒。
真沒出息。邱澤真是無語了。這不是鑽錢眼了。這是鑽錢桶裡了。
媽，我們吃完了，你收拾吧，我們先走了。
去吧去吧，明天上學別遲到啊。帶好明天要用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