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左力緩緩把手從老首長的手上收了回來，卻不說話。
老首長道：“今年過年前，我才找你師父楊天寶檢查過身體，他沒檢查出我肚子里長了腫瘤，看樣子走眼了。現在你們醫院用現代化儀器檢查出來了，你現在已經知道我身體里長了腫瘤了，不過說實話，如果你不知道檢驗結果，單單依靠摸脈，能摸出腫瘤嗎？”
左力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沒有摸出來。”
老首長笑了：“你很誠實，摸不出就是摸不出，不瞎說，不虛僞，這就很好。實事求是，是我們的傳家寶哇，也是我們不斷取得勝利的基礎，你能做到實事求是，很好嘛。”
左力搖了搖頭：“首長，我不是說我沒有能力摸出腫瘤來。我是說，您身上根本就沒有腫瘤，所以我摸不到，而不是有腫瘤我沒有摸出來。”
老首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扭頭對夫人說道：“聽聽，這楊天寶的高足繞來繞去的說繞口令呢！有意思。——他不是摸不出腫瘤，而是沒有腫瘤所以才摸不出來。這得繞個彎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首長夫人沒有笑，板着臉說道：“你該休息了。”
又斜眼看了看左力，說道：“左醫生，孫醫生他們幾位還在外面等你呢！”
首長夫人在下逐客令了，左力只能站起身，誠懇的對老首長說道：“首長，我建議您做一個穿刺活檢，就知道我沒有說錯。”
首長夫人提高了聲音：“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不要再說了。——左醫生，首長現在需要休息！”
左力沒再說話，邁步走了。
首長夫人很生氣的把門關上，衝着門嚷嚷道：“摸不出就摸不出，還說啥？難道B超是瞎子，就你是塊金子？自以爲是！”
“不要這麼說嘛！他還年輕，需要磨鍊嘛，誰一生下來就會啊？你剛纔說話太嚴厲，這不好……”
“怎麼不好了？這種自以爲是的所謂初生牛犢，就是要重錘敲打，不然還他以爲天底下他是老大呢。下次見到他師父楊天寶，我還要當面說他呢。”
老首長無奈苦笑，轉開話題說：“對了，治療方案確定了嗎？”
“大的方針確定了，手術開腹探查，同時做腫瘤切除，不管良性還是惡性，都要切除。主刀的是孫韜孫主任。聽說他是三醫院的第一刀，是厲害的外科醫生，這樣的人主刀我才放心。”
老首長點點頭，拍了拍肚子：“戎馬一輩子，當年南疆浴血奮戰，那麼多戰友死在身邊，我命大，沒捱過一顆槍子，現在老了，肚子卻要挨醫生一刀，唉！這就是命，軍人的命。——軍人就是要流血，不流血就不叫軍人！”
說到這，自嘲地呵呵笑了。
首長夫人嗔怪道：“手術開刀是爲了給你治病，跟血戰疆場挨槍子那是一回事嘛？”
老首長扭頭望向夫人：“我肚子裡的腫瘤，良性還是惡性應該已經有結果了吧？你跟我說實話——沒關係，當年敵人一顆手**就在我身邊爆炸，我都沒死，這條命是撿回來的，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賺了。就算是癌症也無所謂，革命軍人，早就看穿生死了，不就是早點死嗎？沒什麼，說吧！”
首長夫人埋怨道：“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沒做穿刺不知道，不過B超來看應該是良性的，管他良性惡性，切除就好了，萬事大吉！”
“哎，也對，就這樣也好，懵懵懂懂上手術檯，無知者無畏，不用怕死，呵呵。”
左力回到了會議室，幾個人的目光都望向他。
陳天明問道：“怎麼樣？沒問題吧？”
左力搖頭：“我剛纔給老首長診脈，沒有摸到腫瘤。我認爲老首長結腸的腫塊不是腫瘤，所以建議做手術穿刺，進一步確診。”
孫韜一副慈祥老者諄諄教導的樣子：“左醫生，要相信科學。西醫檢查是儀器，儀器檢驗不會講情面，一是一，二是二。你們中醫切脈主觀因素太多了，高科技儀器檢查出來的結果絕對可靠的，不會有任何問題。——不說這些了，首長夫人要求儘快上手術，咱們趕緊拿出手術方案，報顧院長審定吧。首長夫人可是再三強調了，手術要越快越好。”
蔣峰也點頭說道：“是的，咱們回去商議具體手術方案，爭取明天早上手術。”
說罷，他們離開了老幹部醫療中心。
陳天明和左力故意落在了後面。
陳天明問左力：“你真的沒有摸出腫瘤？”
“是，病人體內有沒有腫瘤，切脈手指下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沒有摸到腫瘤應該有的脈象。”
“可是B超顯示的確有腫塊啊。”
左力說道：“因此我也迷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斷。到目前爲止，我切脈從來沒有錯過，雖然我不是摸得特別精準，但大致的不會錯。比如病人身體有沒有腫瘤我能摸出來，當然腫瘤良性還是惡性我就摸不出來了。”
陳天明笑了笑說：“連你自己都說了，你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明你應該是弄錯了。”
左力搖搖頭，卻沒有再解釋。
他們回到住院部大樓，等電梯時，陳天明問：“走吧，一起商量手術方案。”
左力苦笑搖頭：“我不擅長手術，就不參加了。不過，你們制定了手術方案後，向顧院長彙報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夠把我剛纔的判斷告訴院長。”
陳天明點頭：“好，我一定告訴院長。不過，穿刺活檢上次就被否定了，我估計這次同樣不會得到顧院長和首長夫人同意的。”
果然，下班的時候，陳天明給左力打了個電話：“手術方案顧院長已經批准了，要求你做好術後中醫調理工作，不過，如果是惡性的，放療和化療將會轉到軍區醫院去進行。咱們這邊只負責手術後這幾天的中醫調理。院長讓你做好這方面準備就行了。”
“你讓我轉達的話我也說了。顧院長很重視，馬上當面打電話跟首長夫人做了溝通，親自提出穿刺活檢的建議，但首長夫人拒絕了，要求儘快手術，而且不晚於明天上午。因此，只能上手術開腹探查了。手術時間確定在明天上午。”
左力無奈的笑了笑：“我明白了，主刀還是孫韜，是吧？”
“是的。”
“那還好一些。”
“爲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
左力沒有解釋，他其實擔心的是讓陳天明主刀，而根據自己的判斷，病人結腸里根本不是腫瘤，那時候首長白白挨一刀，這可就麻煩了。既然不是陳天明，那就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