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離醫院並不算太遠,大約四十多分鐘的樣子,蘇若彤就趕到了醫院,此刻,外間只有福伯守護着,劉媽早已經回肖宅做飯去了。
肖青煥下牀活動了一會兒,感覺有些累,剛剛靠上牀,蘇若彤就走了進來。
“爺爺……”
聲音脆脆的,帶着些許甜黏的嗲音,肖青煥聽在耳裡,爽心爽肺,喉頭止不住地發硬,幾乎從不流淚的他,眼眶變得潮溼起來。
“來,乖孩子,坐到爺爺這兒來。”肖青煥拍着牀沿邊說道。
楊小柳的眼睛裡也泛上了一層霧氣,慌忙起身,讓蘇若彤緊挨在爺爺身邊坐了下來。
蘇若彤瞧瞧爺爺,又扭頭瞧了瞧奶奶,爺爺奶奶的眼眶,怎麼都是紅的?!
“爺爺奶奶,你們這是……”她一臉愕然。爺爺奶奶此刻的反應,他們應該不是知道了她和傲天的事。
“你這傻孩子,怎麼還答應他們,合起夥來欺騙你的爺爺奶奶?”肖青煥帶着寵愛責罵她。
蘇若彤一聽,眼裡閃過了一道驚慌:“爺爺,您是說您……您已經知道了嗎?”
“是的,爺爺已經知道了!”
在這一刻,蘇若彤的眼淚水,突然管不住了:“爺爺,對不起……”
她帶着哭音道了聲歉,之後連忙擡手,去抹流了滿臉的淚水。楊小柳見狀,從紙盒裡抽出幾張紙巾,便去幫她擦拭:“傻孩子,快不哭了,雖然跟子易離了婚,但在爺爺奶奶的心裡,你永遠是我們的孫媳婦,今後不管是誰,她都無法替代你。”
楊小柳的這番話,反而使蘇若彤的眼淚水愈流愈兇,她的淚水,是爲之前的傷心而流,也是爲此時此刻的感動而流,同時,她流的也是欣喜的淚。
她何德何能,擁有爺爺奶奶的如此厚愛。好在老天有眼,雖不能做爺爺奶奶的孫媳婦,但是,她卻可以以另一種身份,永永遠遠和爺爺奶奶成爲一家人。
等雙方的情緒都平息了一些,肖青煥才撫着她的頭說:“孩子,這一段時間讓你受委屈了,爺爺還犯傻,一個勁地緊逼你,要你儘快給我添曾孫孫,爺爺是個傻瓜,爺爺是個白癡,爺爺對不住你。”
老爺子的最後幾句,把蘇若彤逗得撲哧笑了,她哭聲濃重,發出了不滿的抗議:“爺爺,您不要這樣說嘛,就像奶奶所說的,我雖然和子易離了婚,但在我的心裡,你們永永遠遠也是我的爺爺奶奶,我來看望爺爺奶奶,並不是爲了演戲,而是真心想陪陪爺爺奶奶,想跟爺爺奶奶說說話兒。”
“嗯嗯,爺爺奶奶相信。”
“所以爺爺奶奶,你們今後就不要這樣說了嘛,咱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蘇若彤撒着嬌地說,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她極少用這樣的口吻說話,母親成天爲生活忙忙碌碌的,而父親從小就不給她好臉色,她就是想撒嬌,一沒心情二沒機會,後來漸漸大了,這種撒嬌的機會就更少了。
但面對寵溺自己的爺爺奶奶,蘇若彤總感覺自己像個孩子,說話的嗓音,情不自禁就會帶着嬌嗲的拖音。
“嗯嗯,咱們還跟從前一樣。”老倆口連連應諾。對蘇若彤,兩位老人在之前的歡喜上,因爲孫子的不爭氣,又多了份愧疚。
倆人爲何離婚,老位老人已經瞭解清楚,蘇若彤來病房之前,老倆口就商量好了,等會兒彤彤來了,就不提及這些,包括那不爭氣的孫子,他們都不打算提及,免得又勾起了彤彤的傷心。可這會兒,肖青煥對這孩子實在捨不得,他便帶着奢望,詢問了一句:“彤彤,你和子易真的沒有可能了?”
“是的爺爺,我和他沒有可能了。”蘇若彤點着頭回答。
“可你這孩子,我們實在是捨不得呀。”楊小柳忍不住插了一句,老倆口和蘇正東夫婦,以及兒子兒媳的想法差不多,當然希望蘇若彤諒能原諒肖子易,倆人重修舊好了。
“奶奶,其實用不着捨不得,我……” 在這片刻間,蘇若彤真想將她和谷傲天的事告訴倆位老人,但是她不敢,即便鼓足勁,也提不起勇氣將實情說出來。她和谷傲天這種關係,就是思想開通的年輕人,都很難接受,何況是身爲父母的老人。
是的,她和子易是沒有夫妻之實,但世人知道嗎?就算爺爺奶奶知道了真實情況,他倆的事還是被世俗所不容,像肖家這樣的家庭,兩位老人敢不顧一切地接納她,讓她做他們的兒媳婦嗎?
她實在沒有這個勇氣,即便要說,也應該由那惡人去說,他是他們的兒子,對與不對,他們之間也容易溝通一些。
於是,蘇若彤含着笑,接着往下說道:“爺爺奶奶,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咱們還像從前一樣,你們永永遠遠是我的爺爺媽媽。”
“好好。”話說到這份上,兩位老人不便多勸說,只能怪自己的孫
子不爭氣,令肖家失去了這麼好的孫媳婦。
蘇青煥嘆息了一聲,便沉着嗓音說:“孩子,你放心,咱們肖家不會虧待你的,爺爺會盡一切可能地補償你。”
“爺爺,您看您,怎麼又這樣說了?”蘇若彤急得嚷嚷,臉都漲紅了,“上次您給我城南別墅的地契,我當時就交給媽媽了,所以爺爺,您就別用這種方式來補償我了,我不會要的,如果爺爺想補償的話,就好好保重身體,還活三十年,等奶奶八十歲的時候,祝奶奶生日快樂的歌,由您來領唱。”
“好好,爺爺一定保重身體,給你奶奶唱生日快樂。”肖青煥的聲音有些哽咽,而楊小柳,已經面流滿臉了,因爲蘇若彤是這番話,兩位老人曾經說過,這也是倆老的夢想,可如今,肖青煥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能不能活過三十天,誰也不敢保證。
說到這兒,肖青煥突然想起了蘇若彤的生日,於是,他帶着歉意說道:“孩子,後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前幾天還想着一大家子人去龍九熱鬧一下,照現在看恐怕不行了,子易和他的爸爸媽媽,經任姑娘這麼一鬧,哪裡還有心情去打理。”
還有一點肖青煥沒有說,他的體力,最近幾天明顯感覺差了很多,下牀活動久了,他的兩條腿便打顫,感覺很疲乏,有些站不住。
“任姑娘?”蘇若彤吃了一驚,難道是任菲兒?
“就是子易的同學,叫任菲兒的那位姑娘。”本來沒有打算說這些,可老爺子無意中說露了嘴,楊小柳只得接話,她嘆了口氣,說道,“她懷了子易的孩子,今兒找到你爺爺這兒來了,你和子易離婚的事,也是她說的,要不是她,我和你爺爺現在也不會知道,還會矇在鼓裡。”
原來這件事,是任菲兒說出來的。
蘇若彤的嘴脣微微張翕着,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一切,對她已經無法造成傷害,她的心也不在疼痛,只覺得有些……有些不大舒服,也許這不舒服,是替子易在惋惜,畢竟她曾深愛過他,任菲兒這人,她真的不敢恭維。
可能這就是命吧,肖子易命中註定,這輩子要跟任菲兒糾纏不清了。
接下來,蘇若彤像往常那樣,陪爺爺奶奶聊了好一會兒,不想碰見送晚餐來的胡曼雲或者肖子易,蘇若彤便告別爺爺奶奶,離開了病房。
坐上回宜興小區的公汽,車窗外的天,已經暗沉了下來。蘇若彤的心也沉澱澱的,感覺有些憋得慌,掏出手機,想給那惡人發條短信息,結果發現手機沒有電,已經自動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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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飯菜也擺上牀,父母正等着她。
“你這孩子搞什麼,手機也打不通,我和你爸等了你好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王麗梅朝正在換鞋的女兒數落。“”
“媽,不是跟你們說過嗎,現在天氣冷了,不要再等我,飯菜好了您和爸爸就先吃。”
“我跟你爸爸說了,可他偏偏要等着你回來一起吃。”
蘇若彤甜甜地笑了,這次來,爸爸的改變很大,說話比之前溫和多了。
“爸,媽,你們快吃吧,我先給手機充電。”蘇若彤說着,身影輕快地閃進了房裡。上午的時候,那惡人說過晚上會跟聯繫,此時此刻,她有太多的話想跟他講。
等手機充上電,快速輸了幾個字,沒有等他回覆,就匆匆從房間裡閃了出來。
她的飯,媽媽已經爲她盛上,洗了手,蘇若彤便和父母圍坐在餐桌前,一起吃了起來。
“我明天要出差,去榆寧縣做採訪。”吃飯的緣故,蘇若彤這話顯得有些含糊不清。
“早上就走嗎?”王麗梅問。
“不是,乘明天下午的車,後天上午做採訪”其實,明天早上她就要出發,下午做採訪,爲了能跟那壞人在一起,她又撒謊了,現在撒謊,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那你後天能不能趕回?”這話是蘇正東問的。
“看情況,如果趕不回來的話,我就提前打電話。”蘇若彤心頭很暖,爸爸這麼問,肯定是惦記着她的生日。她便帶着調皮說道,“爸,女兒這麼大了,對生日早就不趕興趣了,這幾天您和媽媽在這兒,我感覺天天就是在過生日。”
唉,還是女兒貼心。這感慨,蘇正東暗自在頭心發的,要不是乖女兒,若剛那渾小子,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改變。
現在擔心的是,離了婚女兒該怎麼辦?這倔丫頭,又不聽從他們的勸,要是能夠原諒肖子易,該多好啊,肖家人都那麼疼愛她。
想到這兒,蘇正東便試探着問:“彤彤,昨天探望你爺爺的時候,肖家說要跟你在酒店裡做生日,你要是出差了,他們怎麼辦?”
“爸,這個您不擔心,我已經跟爺爺奶奶說清楚了,說我這幾天
要出差,我剛纔就是從醫院回來的,他們……”蘇若彤想了想,便將實情說了出來,“我和肖子易離婚的事,爺爺奶奶已經知道了。”
蘇正東夫婦愕了一下,同時看向女兒:“啊?怎麼讓兩位老人知道了?是誰說話這麼不小心?”
“是任菲兒。”
“任菲兒是誰?”夫婦倆面面相覷,肖家好像沒有這個人。
瞧着爸爸媽媽,蘇若彤笑了一下,她還以爲,他們會牢牢地記住這個名字呢。於是,她雙眸含笑逗着父母說:“你們再想想,真的不記得她了嗎?”
“她究竟是誰呀?我們沒有一點印象呀,和子易的事瞞了這麼久,怎麼被她說漏了嘴的呢?”王麗梅猜不着,直接追問。
“她就是肖子易在外面的那個女人,害我離婚的就是她。”
蘇正東夫婦怔了怔,互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將目光一齊投向女兒:“子易跟那個賤女人,還有來往?”
“是的,他倆的關係一直沒有了斷,任菲兒現在又懷上了肖子易的孩子,今天找到爺爺那兒去了。”
不用說,蘇若彤的話,令夫婦倆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爾後同時慶幸,還好,還好,女兒沒有跟這渾蛋復婚。
蘇若彤見狀,笑着故意問道:“爸,媽,你們還會逼迫我跟他復婚嗎?”
“子易他……他這渾蛋,怎麼是這個德性,還好,還好咱們彤彤沒有跟他復婚,不然就害慘了。”此刻,蘇正東夫婦倆都在鄙視肖子易,還口口聲聲說誠心改過,這小子,真是個渾球。
“子易的爸媽,他們會同意那個女人嫁進肖家?”王麗梅問。
“就是因爲不同意,任菲兒才找到爺爺的頭上去。”
“肖子易這渾球,活該配那種女人。”蘇正東憤憤的罵道。
蘇若彤好心情地瞧着父母直樂,今後,爸爸媽媽不會再逼他了。
吃罷飯,蘇若彤邊收拾明天出差的東西,邊等他的電話,直至九點,那惡人的信息,終於被她盼來了:小東西,出來吧。
暗自歡呼一聲,扔下正在收拾的東西,蘇若彤拿上外套,歡快地走出房間:“媽,我出去一下。”
“這時候還去哪兒?”蘇正東夫婦散步回來不久,此刻正坐在客廳看電視。
“去拿明天出差要用的資料,和前天晚上一樣,最多一個多小時我就回來啦,你們不用擔心我。”匆匆忙忙換上鞋,拉開防盜門,滿小臉的興奮衝了出去。
情形和那晚一樣,那壞蛋就站在他們的樓下,蘇若彤衝下樓,一眼就看到他了。
“正等得焦急,以爲你不來了呢。”她氣喘吁吁地說。
谷傲天今天很老實,並沒有動手要抱她,勾了抹寵溺的笑,幫她將外套裡的黑髮撥了出來:“心裡着急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不方便嘛。”嬌嗲地說着,蘇若彤主動抱住他的胳膊,隨後小鳥依人般,被他領着往小區外走。
“老婆打電話,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隨時可以打。”
蘇若彤含笑“嗤“了他一下,一副幸福的小模樣,將臉依靠在他粗壯的胳膊上。
在小區門口,谷傲天停住了腳步:“跟我回去?“
和前天晚上一模一樣的問話,所不同的,此刻谷傲天的黑眸中,閃着調侃的光,因爲他知道,這小東西絕對不會跟他回家。
果不其然,蘇若彤急切地答道:“不要,跟媽媽說好了,我十點鐘就要回家。”
“十點?”他不滿地挑了下眉。到她家樓下時,九點都過了。
“可以遲點點啦。”蘇若彤呵呵一笑,拉住他便朝公園那邊走去。
今天走進公園,蘇若彤一點也不緊張,她已經從爸爸媽媽的嘴裡得知,那幫票友們每天晚上都在公園裡唱戲,十點半鐘纔會離開,別看她爸媽纔來了沒幾天,但對這兒,他們已經非常熟悉了。
倆人徑直往裡走,直接來到了老地方,站在長椅前,谷傲天緊緊地將她抱進了懷裡,旋即,俯頭就是一陣急風驟雨般的狂吻。
蘇若彤的心,一陣猛烈地跳動,噴拂在她小臉上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酒香,令她心神迷醉。她喘息着問他:“你喝酒……嗯……”
問聲被他堵住,變成了細碎嬌吟,不用說,這一番激吻帶着對彼此的想念,直至雙方都有窒息的感覺,緊緊膠合的脣舌才被迫分離。
“磨人的小東西!”咬牙吐出一句,谷傲天又帶着罰,咬了一下她的紅脣。
“唔唔,痛……”等他一鬆開,蘇若彤就捶打他,“你好討厭,等會被我媽發現了怎麼辦?咬得我好痛。”
谷傲天悶笑,任她捶打了幾下,便將她抱着坐到了長椅上。但緊接着,他就不滿地兇道:“今天干嘛穿外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