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時,對方也從樹上躍下,輕飄飄落在她面前。明朗好看的五官,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子都要好看。
聲音也是那種恰到好處的娓娓動聽,不死板也不輕佻。
彌芥甚至能看到他的髮絲下落的弧度,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爲什麼自己的視線裡全是他的頭髮下落的樣子?
“我要是你,就不會去競選什麼平安公主的陪讀。就憑着你爺爺的曾經的官位,你完全可以爲自己遞交入學申請。”
他忽然伸手,從她的肩上撿起一片扇形綠葉。
彌芥不說話,轉身就走。她沒見過這個人,可他一開口就兀自在那裡評論,就算再好聽、再是恰到好處的聲音,她都不想待見。
“喂!見了自己的前輩,你就是這副樣子啊?好歹行個禮啊!”
彌芥停住腳步,轉頭,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再離開。對方的眉角抽了抽,輕笑一聲:“這眼神有點兇呵。”
她逆着風走遠,而他站在銀杏樹下和周圍融成了一幅畫。
“去了哪裡?”上課時,公主遞給她一張寫着問題的紙。彌芥笑笑,在那行字的下面寫道:“四處走走,想看看學監的樣子。”
剛把紙遞回去,她就被夫子提起來回答問題。
彌芥站起來,才發現那個問題還挺刁鑽。“命者,何也?”夫子重複了一遍問題,其他姑娘也幾乎都看着她。
不過大多是看笑話的表情。
命者何也?對一個剛入學的學子問這麼深奧的問題,夫子你是認真的?彌芥望向上方那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年輕夫子。
他也是一本正經看着她,像是問了她一個極其簡單的問題。
看來不認真回答是不行了,彌芥偏着頭,略略思索。就在周圍嘰嘰喳喳開始議論她肯定答不上來之際,彌芥開了口。
“命者,生也、理也。《春時·雅韻》上有云,命不一,時不停……”她洋洋灑灑說了一位司幽國古時大學者的著作和明論。
不只從命本身加以闡述,更是從時間和命理的抽象來佐證人不同、命不同,人相同命也不同。
命不是運,而是一生去尋的“理”和走過的路。
彌芥自己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但她巧妙引用了大學者的話,這樣的回答才厚重結實。即使挑錯,那也挑不到她的。
“彌芥,是吧?果然不凡。坐吧。”夫子顯然很滿意。
不過,有人不滿意了。
“不就是背死書用別人的話來回答的嗎?有什麼值得表揚的。嘖嘖。”諸如此類的聲音時不時傳入耳中。
只有平安公主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寫着:“你飽讀詩書,很厲害。”
她偷偷回給公主一個燦爛的微笑,繼而落筆:“多謝公主誇讚,我沒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
彌芥瞬間就理解了她刻意在這種時候寫這句話的意思,她是怕彌芥被那些人的話中傷。
不過一點酸話算什麼?在彌芥眼裡連根刺都算不上。
只要以後再學業上繼續壓她們一頭,這些個平日裡習慣了只有自己優秀的大家貴女們就會收斂了。
和她們吵架?浪費精神!
讓彌芥驚訝的反而是平安公主的細心和體貼,她身爲一個公主,正是最爲倨傲的十四五歲。
看看其他兩個鼻子頂天的公主就知道了。
可平安公主非但不倨傲,還極好相處。心思也是細膩得彌芥都自嘆不如。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有些“生人勿進”,可她的眼裡沒有半分冷漠。
皇家也會養出如此平易近人的小貓?
自然不可能!彌芥不是皇族,但對他們的互相傾軋還是有所耳聞的。平安公主的生母在五年前被關進冷宮,原因爲何外人不得而知。
只有司幽國皇帝的後宮才知曉。
饒是如此,平安公主還是“平安”留在了公主殿那個屬於她的房間裡。如今到了入學的年紀,也同年紀相近的皇子皇女一道從專屬先生的手底下升入國都學監。
彌芥和她相處一天一晚。
竟是從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公主身上感受到了惺惺相惜的味道,特別是課堂上互傳紙條,更是加深了兩人的小羈絆。
所以,當彌芥被堵在迴廊的角落時,平安公主勒令自己的兩個侍女務必把她找到。
那兩個侍女不爲所動,她們的任務只是保護平安公主。
平安氣得摔了一桌子的東西,然後就看見彌芥哼着歌手裡忽扇着一張紙樂呵呵回來了。
看見滿地的狼藉和氣喘吁吁的平安公主,彌芥疑惑的望向兩個宮女:“公主這是怎麼了?”
兩個宮女瞪她一眼。
彌芥撇撇嘴,哼,是看她爺爺早已不在朝中。不成器的爹又整日泡在酒罈子裡,沒了孃親、兄長,所以好欺負?
至少方纔那幾個把她堵在迴廊角落的姑娘就是這麼趾高氣揚說的。
彌芥給她們的回答是:“你們要不服氣,就讓自己的家裡人也去死一死。你們要是羨慕,就更要讓他們去死一死了。”
幾個俏生生的姑娘愣是被她說得臉色鐵青。
他們的侍女正想揚巴掌打人,彌芥卻反手抓住看起來戰鬥力最強的那個,惡狠狠道:“敢就動手,你打我一巴掌我就還你一腳!”
“還有,今天打不死我我跟你們沒完!就算沒了手腳,我咬也要咬死你們!”她齜着牙說完,順勢把那侍女推到地上。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
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強撐者張牙舞爪的氣勢塞給她一張紙:“有本事就完成這上面的考驗,區區一個陪讀,出什麼風頭?哼!”
塞完紙,幾個人一溜煙小跑着走了,邊走邊商量下回多帶點人……
“腦子有病!”彌芥翻了個白眼,提着那張紙腳步輕快回房。不曾想剛進門就看到打仗一樣的家裡。
“公主,這些可都是好東西,輕易砸不得的。可值錢了。”
彌芥把那張紙塞進袖袍,彎腰就去見面前一條斷成兩截的墨條。
“你別撿!你們兩來!”平安公主氣呼呼轉動木椅從書桌後出來,怒氣衝衝指着那兩個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