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慕容衝並沒有真的與楊玲瓏一起洗鴛鴦浴,只是笑着將她送進廚房邊上的洗浴間就走了。
楊玲瓏也識趣地沒有過問他去了哪裡,她突然回到慕容府,很多人的情緒需要安撫,她心裡又何嘗不明白呢?
三年過去,她也成熟不少,很多事情再回過頭去看時,已經不是當日的心境。當初滿心的嫉妒憤怒不甘和怨恨,就像盛夏後的繁花,輕輕落在了水面,掀起微微的漣漪,隨即沉入水底,化爲一片寧靜!
洗過澡,喝了藥,她躺在牀上卻沒了睡意,翻來覆去了許久,終於還是起身披了外衣,輕輕走到了院子裡。
趙渙白日裡已經命人輕輕地將院子打掃了乾淨,此時在月色下看去,整座院子乾淨整潔了不少。楊玲瓏心情好了許多,信步走到涼亭裡,坐在了石椅上。
彎彎的玄月掛在中天,夜間涼爽的風輕輕撫着衣角髮梢,她調皮地將腿盤起,微微弓起身子抱着膝蓋,一頭長髮在身側披散着,隨着陣陣的微風輕輕飛舞着,髮絲上有着沁人心脾的木槿清香。李媽教她的方法,將木槿葉揉碎了泡在溫水裡洗頭,洗得比皁角乾淨不說,味道也很清新。
她就這樣抱着膝蓋坐在月光下,看着遠處影影綽綽的樹木花草,內心裡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彷彿是一個戈壁灘上的旅者,看見了綠洲的時候,一直在心裡暗示自己,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可還是忍不住邁步走了過來,走過來才發現,那不是幻覺,那真的是綠洲,那一刻,心裡反而沒有了激動和緊張,短暫的欣喜之後,心裡只剩下心滿意足的平靜!
慕容衝,就是她的綠洲!
她明白,就算他做過再多傷害她的事情,只要他心裡有她,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十二歲見到他,如今已經十八歲,整整六年,她的心裡從未走進別的任何一個男子!
想到這裡,她的腦海裡竟不自覺地浮起恆超那張永遠掛着淡笑的臉,他笑的時候總喜歡把嘴角扯向一邊,斜斜地笑着,以顯示自己邪邪的氣質。
楊玲瓏一直不以爲然,可是此時此刻,腦海裡想起的居然就是他這樣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
真是見鬼!
怎麼會想起他?
她狠狠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那張臉從腦海裡甩去!
心裡惡狠狠地對自己說,楊玲瓏,別忘了你是慕容衝的女人,你的心,只屬於他慕容衝一個人!怎麼能想着別的男人呢?
她看了看最西邊的院落,那裡,是馬淑賢的梅宇軒,此時還是燈火通明,顯然是男主人駕臨的景象。
心裡微微一緊,她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外袍,嘀咕一句:這天氣,是夏天嗎,怎麼有點冷呢?
說着就轉身進屋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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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安安穩穩地過了半個月,恆超每日在相思門裡焦急地等着楊玲瓏的解釋,哪怕只有隻言片語也好,可是每日都是以失望告終,漸漸失去了耐心,脾氣相應的也就不怎麼好,和花蜒拌嘴無數打架若干次後,終於在花蜒和段漓的勸告下,決定啓程前往平陽親自問個明白。
這日一早,恆超簡單收拾了行囊,前往議事廳與段無邪辭別。
哪知剛剛到了議事廳,及差點被裡面疾飛而出的一隻酒盞砸中了腦袋,好在他耳聰目明,聽聲辯位地接住了酒盞,心有餘悸地朝議事廳一看,頓時一驚。只見玄武直直地跪在廳中,段無邪面色鬱寒地坐在正座上,一雙眼睛散着蝕骨的寒意看着玄武,顯然剛纔那隻帶着勁力的酒盞是他扔向玄武的。段無邪見了門口的恆超,只是略略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儘管進來。
恆超輕輕擡腳走進廳內,見白虎、花蜒、謝如是都在,段漓也在,卻被謝如是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後背安撫着。
恆超一時間有些弄不懂這是什麼狀況了,見段無邪那個樣子,卻識趣地什麼也沒說。
段無邪打算先將玄武的事情處理了,於是皺着眉滿臉不耐和兇狠,擺擺手:“你自己下去領罰吧,之後若是還有命在,你再說其他的!”
玄武梗着脖子看着段無邪,急急地道:“門主,屬下知道善用禁藥是大罪。可是門主,聖姑也是您的女兒,爲什麼少主可以嫁人生子,聖姑就不能?屬下不服!”
段無邪被這幾句話頂得心頭立時大怒,狠狠一拍面前的矮几,恨聲道:“夠了!好啊,玄武,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敢質疑我了!聖姑若是不想再做我相思門的聖姑,想嫁人生子,我做父親的自然支持!”
玄武雙眼一亮,心裡覺出希望來,正要開口再說,段無邪卻立即道:“但是!你私自在聖姑的飯菜裡下了禁藥,害她一身功力幾乎廢了,這又作何解釋?你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玄武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於低下了頭:“屬下只是心疼聖姑,想幫幫她罷了!沒想到會害了她!屬下自知罪孽深重,情願受罰!”
段漓在謝如是的攙扶下,一張蒼白不堪的臉上滿是心痛:“玄武,我以爲你懂我的!你這是何必!這根本不是在幫我!”說完竟輕輕看了恆超一眼,俏臉立即微微紅了。
恆超見她這樣,心裡一驚,難道和自己有關?
玄武突然轉身看着恆超,那眼神,倒像是恨不得將他撕碎了扔進糞池似的。
恆超被那種惡狠狠的眼神嚇了一下,連忙問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段無邪此時冷哼一聲,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着玄武:“你問他!”
玄武卻定定地看着恆超,神情緩和了不少,問他:“你要去找少主,是嗎?”
恆超點頭:“是!”
“你對少主如此情深,卻不知道,有另一個人,對你同樣用情若此!”
恆超下意識地看了段漓一眼,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玄武說的是誰?
這樣私密的情事突然被人當着大家的面說了出來,段漓立即又羞又惱,看了看廳裡的衆人,見大家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更是覺得無地自容,激憤之下,一把推開謝如是,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謝如是見她身體虛弱,擔心她出事,連忙跟着跑了出去。
恆超看着她跑出去,卻並沒有追出去,無奈地看着玄武:“所以,你就在段姑娘的飯菜裡下了春,藥?想促成我和她?”
玄武轉過頭不看他,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原來,自從段漓從襄陽回到相思門後,半個多月裡,每日總是默默照顧着恆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心意。無奈恆超正值傷情的時候,根本無暇顧及她的心思。
段漓於是也很傷情!
玄武自小愛慕段漓,此時見心上人傷情,緊跟着也傷情了!哪知他傷情之餘卻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覺得只要段漓得償所願,她高興,他也高興,於是就偷來了合歡散哄着段漓吃下去,打算將她趁夜色送進恆超的屋子裡。一個男人,面對送上門的活色生香,有幾個能抵擋得了?
哪知段漓自己靠着最後一絲清明,將自己反鎖在了自己的屋子裡,拼着功力被廢的危險也不肯讓玄武得逞!
一夜的煎熬過去後,段漓發了火,就將玄武做的好事告訴了段無邪!
恆超見識過相思門的秘製春,藥,叫做合歡散,一旦服下,必須與人交,蚺才能解毒,否則血脈激流之下,整個人有可能會被活活燒死。此藥一直被相思門用來對付名下的春樓裡不肯屈服的女人,被列爲禁藥,不能隨便用於本門之人。
玄武居然給段漓下了合歡散,難怪段無邪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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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超明白,他不害段漓,段漓卻因他被害,玄武有罪,卻不至死。他連忙也一掀衣襬跪了下去:“門主,此事因我而起,玄武本意並不是要害段姑娘,他是您的得力部下,不能因爲這樣一件小事就殺了他,請您三思,網開一面吧!”
玄武冷哼一聲,卻並不說話,他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此時多說多錯,乾脆閉嘴好了!
段無邪憤憤地看了玄武一眼:“既然恆超替你求情,那我就先記下這一次!你下去領四十棍,長點記性!還有,你最好記住我說的話,相思門現在是我做主,將來是少主做主!聖姑,只是聖姑!”
玄武咬着牙,面上肌肉一鼓一鼓的,顯然心裡並不服氣,卻還是無奈地說道:“屬下記住了!”
段無邪冷冷看了他一眼:“明白自己效忠的是誰,對你沒壞處!下去吧!”
玄武刷地一下站直了身子,看也不看跪着的恆超,大踏步地走了!
段無邪在玄武走出去的那一剎那彷彿虛弱了許多,一手指着額,擺擺手道:“你起來吧!”
恆超站起身,踟躕着該不該現在辭別,段無邪卻忽然疲憊地說道:“你們也都下去吧,恆超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吧!”
顯然看見他手上的那個行囊猜到了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