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瓏心裡微涼,她不是不恨馬淑賢的,曾幾何時,她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女人,相信馬淑賢也是一樣,不然就不會有姚顯中毒那件事了!
“我再想想吧!”
“我覺得還是儘早通知她比較好,畢竟是馬叔唯一的女兒,他這個樣子,馬姑娘總還是要知道纔是!”
她微微有些惱了:“你容我再想想!”
桓伊碰了釘子,如何不知她心裡對馬淑賢的怨怪,再看看馬誠,只得撇嘴不言,低下頭拿了狼毫筆專心開起方子來。
楊玲瓏剛剛發完脾氣立即就後悔了,偷偷看了看桓伊的臉色,見他神色沉鬱,怯怯地道:“生氣啦?”
他立即沒好氣地笑:“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只是覺得馬叔現在應該有親人陪在身邊!”
“那麼……就聽你的吧,我會傳信過去的,你放心吧!”
他伸手將她的滿頭青絲故意撫得亂糟糟的,笑道:“這就對了!”
也不知爲何,自從和他在一起後,她就很沒主見似的,總是不自主地想要聽他的!
她意識到這一點,倍感苦惱地將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理理順,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我帶師父下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你先忙你的,記得回小院吃晚飯啊!我自己下廚,你早些回去啊!”
桓伊點頭應了,她便帶着馬誠出門走了。
晚間吃了飯,楊玲瓏便寫了簡短的信箋,用相思門的傳信隼鳥送了出去,只希望馬淑賢對自己的父親還能有點孝心。
又過了大半個月,這日一早,楊玲瓏渾身犯懶地躺在矮榻上嗑瓜子,桓伊坐在桌邊批閱公文,時不時看她一眼,見她這副懶樣子,只是笑笑。
忽然門口響起桓九的聲音,帶着微微的焦急:“爺,有欽差來了府上,說是……陛下有封賞!宣您出去接旨呢!”
桓伊正好寫完最後一個字,長呼一口氣落了筆,朗聲答道:“曉得了,我換了衣服就出去,你先去好生伺候着!”
“諾!”
他站起身來,上前將懶貓似的楊玲瓏一把撈了起來:“玲瓏,起來幫我換衣服唄!”
“去!”她一把拍開他,又往榻上滾了滾,“你自己又不是不會穿衣服!”
“那我自己換?”
“嗯,自己換去!”
“我真自己換了!”
“換吧換吧!”
他刷地一下脫了外袍,露出裡面米白色的褻衣,手指一勾,麥色的精壯上身就徹底赤‘裸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啊!你進裡面換去!”楊玲瓏尖叫一聲捂住眼睛,笑罵道。
“裡面冷!”他邪邪地一笑,傾身撲在她身上與她鬧着,呵着她的咯吱窩,“叫你不幫我換!”
“我錯了我錯了!我幫你換,我這就幫你換!”
“晚啦!”
他緊緊壓着她亂動的身子,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滿眼春桃色地道:“玲瓏,你看,戰事暫時是了了,我們成親吧,生個大胖小子,好不好?”
她被他鬧得也滿臉緋紅,羞不可耐地點了點頭:“好!”
他又在她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幫我更衣?”
“嗯!”
二人笑着鬧着換好了官服,到了前廳時,晉廷的欽差已經等得有些不耐,將茶盞的蓋子弄得噼啪想,不時拿眼風涼颼颼地瞟一眼桓九。
桓九心裡也是暗暗叫苦,此時見了自家大人,心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下去。
“原來是劉公公,怎麼還勞您大駕跑這一趟,讓您老久等,子野真是罪過罪過!”桓伊搶在劉公公開口抱怨之前朗聲笑着招呼他,悄悄示意桓九退下。
劉公公白淨無須的臉上立即堆上諂笑,連連討好道:“桓將軍這是折煞奴才了!”眼神卻有意無意地在楊玲瓏身上逡巡。
桓伊狀似無意地拉過楊玲瓏,笑道:“這是內子。”
劉公公立時困惑了,一不小心就將滿心的難以置信表現在了臉上:“是夫人?一直聽聞將軍尚未婚配……”
桓伊一笑答道:“是外界誤傳了,內子一直深居簡出,外人未見過她,就只以爲我是未婚的了!讓公公見笑了!”
劉公公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裡雖然還是犯着嘀咕,卻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笑哈哈道:“桓將軍,您這就接旨吧?”
桓伊輕輕拉着楊玲瓏跪下,山呼萬歲,劉公公啪地展開聖旨,朗聲宣讀後,隨行的官差將兩大箱的賞賜擡到了廳上。
劉公公仍用尖細的嗓音哈哈笑着說道:“桓將軍當真是年輕有爲,前程似錦,老奴這裡向將軍道賀了!”
桓伊笑得眉眼彎彎:“公公謬讚了,小子也是蒙聖上擡愛,以後,還望公公能在聖上面前替我等美言幾句纔好!這是小子的一點薄禮,公公別嫌棄!”
桓九早拿了一個錦盒站在一邊,此時得了令,忙捧了盒子上前,輕輕打開盒蓋,露出裡面一隻通體瑩白無一絲雜色的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玉璧。
劉公公一看,立即笑開了,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顯然對這塊價值不菲的玉璧喜歡極了。
“桓將軍客氣了,老奴只是盡心盡力伺候主子罷了,和將軍一樣,都是盼着大家都好!”言下之意,這大禮,他便收了!
身後的隨從立即上前從桓九手裡接過錦盒。
楊玲瓏暗暗撇了撇嘴,這就是官場了,好在桓伊竟也應付自如,全沒有她之前擔心的不知變通。
桓伊還與劉公公就朝堂內外的局勢你來我往地高談闊論着,一名男僕卻悄悄來到楊玲瓏跟前,低聲道:“姑娘,老爺子醒了,吵着見您!”
她看了看桓伊,他也正朝這邊望來,見她面上詢問神色,輕輕點了點頭。她輕輕起身出了客廳,被那男僕領着朝向內苑走去,剛剛走到馬誠所住的山河居門口,就聽見馬誠在院內的大叫聲:“我不吃……我要小玲瓏……小玲瓏吃我吃,不然不吃……”
她頓時哭笑不得,看了看那男僕,好嘛,正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憋得真是辛苦!
她無語問蒼天,翻了翻白眼,急忙進了院子,見馬誠正蹲在院內的空地上與丫鬟鬧着脾氣,不由得笑道:“師父,你又不好好吃飯了?”
馬誠自打被楊玲瓏撿回府內,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每吃飯時都要楊玲瓏在一邊陪着,否則他絕對不吃。
楊玲瓏起初覺得不可理喻,但是轉而一想,他許是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會被人暗害,卻因爲她的保護而選擇了相信她,這才表現出這樣的依賴感吧。
侍女站在一邊,怯怯地看了眼楊玲瓏,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姑娘,老爺子他……”
“行了交給我吧,你下去熬藥吧,記得要用河水啊!”她順手接過丫鬟手上的飯碗,蹲下身子扶起馬誠哄道,“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不好好吃飯啊,這是你最喜歡的燒鵝啊,你看,扔的滿地都是,我來餵你吃飯好不好?”
馬誠乖乖地點了點頭,順從地站起身來,任她扶着坐在了院內的石凳上,也不鬧了,笑嘻嘻地張開了嘴,將一大塊鵝塊吃了下去。
陽光透過高大的榆樹枝葉打在了地上,馬誠乖乖吃着飯,時不時拿手指劃拉着石桌上的凹凸紋路,玩得不亦樂乎,笑得像是一個不韻世事的孩子。
楊玲瓏將一碗飯慢慢地喂他吃完,坐在旁邊看着他自得其樂地玩着,心裡不知該替他高興還是該難過,平陽那邊自打她傳信過去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卻半點音信也沒有,不知道馬淑賢是沒有收到消息,還是真的不打算管自己父親的死活。
楊玲瓏看了看馬誠,直覺告訴自己,不會的,馬淑賢不會不管他的。
事實也很快證實了,這的確不是楊玲瓏單方面的臆斷,馬淑賢之所以不傳信回來,也許只是不想跟她有所聯繫,而在接到楊玲瓏的消息的當天,她便收拾行裝上了路,就在楊玲瓏陪着馬誠像孩子似的玩鬧時,馬淑賢已經跨過了兩國邊境,正一點點地接近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