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遭受了那樣的對待只能說明我不幸,他們可以侮辱我的身體,但我的尊嚴有沒有隻有我自己說了纔算。”明白了自己的尊嚴沒有受損,蘇星萊重重的鬆了口氣。
驀然卻眨了眨眼追問道:“他們可以侮辱你身體,這是真的嗎?”
蘇星萊不解“他們確實是侮辱我身體了啊?”
“如果沒有侮辱這個詞,那他們對你的做法只是打了你的身體,不經過你的同意強行與你發生了關係,對嗎?”驀然問。
蘇星萊想了想道“對,如果沒有被侮辱了這個念頭,那麼他們對我的做法就只是打了我的身體,和強行與我發生了關係。”
“這麼想是不是容易接受多了?”驀然笑道。
蘇星萊點點頭“確實,不過還是覺得有些自欺欺人。”
“哈哈哈”驀然大笑。“不過是對同樣的事情加上不同的看法而已,怎麼是自欺欺人?他們強行與你發生關係,你加上了一個‘他們侮辱我’的念頭,你不覺得自欺欺人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是因爲衆人都這麼看。那如果你加上別的念頭呢,比如加上‘他們強行與我發生關係是因爲他們喜歡我,至少是喜歡我的身體。’,這個念頭是不是也和他們侮辱我同樣的真實?”
“還可以這樣理解嗎?”蘇星萊有些好奇,不過換成這種說法後,那不堪的事確實容易接受了。
“反正都是在一個客觀事情上綁上一個念頭,都是自欺欺人,既然要加爲什麼不加一個能讓自己好受點的念頭呢?”
驀然笑笑又繼續道:“其實決定一個人痛不痛苦的不是發生了什麼,而是他怎麼看待這件事。而當你學會以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角度來看待事情時,你就會發現事情可能有很多種真相,有的真相甚至比你一直以爲理所當然的還要更真實。”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沒法原諒他們,他們不該那樣對我。”蘇星萊還是有些委屈。
“可是他們已經那樣做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認爲他們不該那樣對你與事實相悖,這也是妄心。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你不需要原諒他們,只需要接受這個事實就好。”
“可我不喜歡這個事實。”蘇星萊賭氣道。
驀然輕笑着拍了拍她頭,“小傻瓜,要是事情都能按照你喜歡的樣子來發生,那你豈不成上帝了?”
蘇星萊被他逗樂了,嘿嘿一笑。看着地下室還在發生的不幸,心裡竟然不那麼難受了,她忽然很感謝曾經的自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她心裡那麼難受,可她如此勇敢,默默承受了下來。
“好吧,雖然我不喜歡這個事實,但我願意接受它了,是的,它發生了,但是,我還是我。”蘇星萊看着這曾經讓她絕望的地下室默默說道。
轟……地下室的一切轟然消失,他們又出現在了湖邊,那塊巨石也消失了。
看着廣闊而安靜的四周,蘇星萊心裡豁然開朗,原來她不是原諒孫正勇,而是透過理解和接受放過了自己。換句話說,她曾經囚住的不是孫正勇,而是她自己,如今通過放下她也得到了解封。
“謝謝你!”蘇星萊看向驀然,心裡滿是感動。
驀然沒有說話,輕輕揉了揉蘇星萊的腦袋。蘇星萊對此十分享受,對於眼前這個剛認識的男人,蘇星萊選擇毫無保留的信任。她忽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水性楊花了,這纔剛認識就這麼喜歡人家。
她突然覺得有些冷,擡頭一看,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好冷”她主動拉起了驀然的手,而驀然的手也是冰涼無比。“奇怪,聽說鬼本身就是冰涼的啊,怎麼還會覺得冷。”
“因爲你還沒死透。”驀然笑着輕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再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嗯”蘇星萊高興的點着頭,抱住了驀然的胳膊翹首以盼。
驀然笑着輕刮她鼻子一下開始講故事:
從前,有一位將軍一直困惑於三個問題,於是裝扮成平民上山去找禪師求解。
禪師正在菜園裡挖地,將軍拱了拱手問道:“我有三個問題不解,請禪師開導,一是最好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二是最重要的人是誰?三是在每個時間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禪師沒有回答,繼續挖地。將軍見其年老瘦弱,便接過鋤頭替他挖地。挖完地,將軍說:“如禪師無以回答,請告訴我好返回。”
正在此時,一個受重傷的人闖入,將軍便仔細爲他包紮好,並耐心照顧着。第二天,那人醒來不知身在何處,看到將軍便請求原諒。將軍疑惑地問他原由。
那人道:“在一次戰爭中,您殺我兄奪我財,我便立誓要殺您。得知您獨自上山,便埋伏於途中,不料被您的手下所傷。本想必會喪命,可今得您的解救,我願餘生爲您的僕人。”將軍沒有想到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就讓他與一個夙敵的恩怨化解了。
將軍在離開之前又重複問了禪師那三個問題,禪師道:“我已經解答了。”將軍疑惑。
禪師解釋道:“昨日你如果沒有憐憫我替我鋤地,你必返回,在路上難免遭到此人的襲擊,所以,挖地之時是你最好的時間;昨日如果你沒有救此人,他便會喪命,你與他的宿怨便不能化解,因此,他就是你最重要的人;而最重要的事是你盡全力照看他,他才能好起來。記住,最重要的時間莫過於當下,它是惟一能支配的;最重要的人便是當下與你在一起的人;而最重要的事就是認真做好當下的事。”
聽完故事,蘇星萊看着驀然俏皮一笑“所以我當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認真聽最重要的你講故事。”
“皮”驀然愛憐的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周圍越來越冷,蘇星萊凍的嘴脣發白直打哆嗦,驀然心疼的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揉搓着她的雙手。蘇星萊突然覺得好幸福,被一個自己也喜愛的人這麼呵護着,真是死而無憾啊。
“星萊,不要怪生命中那些你不喜歡的事發生,它們發生了,說明它們應該發生,只是以我們的俗眼看不清他們的始末而已。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堅守本心認真做好眼前的事,其他的交給老天去吧,我相信心安即理得,得與不得皆不如心安理得。”驀然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嗯嗯”蘇星萊乖巧的點頭。
“這麼冷,給你唱首應景的歌吧”驀然忽然道。
“好啊好啊”蘇星萊很高興。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驀然悠揚的歌聲和他人一樣美好,蘇星萊沉醉在其中,彷彿身上也沒那麼冷了。有時候幸福真的很簡單,一首歌便勝卻人間無數。
忽然天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喂、醒醒、快醒醒……”,四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顫動起來……
“怎麼回事?”蘇星萊緊張的抓緊了驀然。
驀然卻揚起嘴角輕笑“看來你該回去了……”
“回去,什麼回去?”蘇星萊莫名其妙。
還不等驀然回答,天邊那道聲音卻又突然傳來,宛若驚雷,“醒醒、醒醒……”
四周變得越來越虛幻,與之一起虛幻的還有驀然。蘇星萊只覺得胸口持續的悶痛,一股強大的力量擠壓着她的胸腔,像要把她碾碎一般。
“驀然、驀然……”蘇星萊看着越來越虛幻的驀然驚懼不已。
“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好好活着……”驀然說完這句話便是徹底消失了,與此同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驀然、驀然……”蘇星萊雙手不停在黑暗中摸索。
終於她抓到了一雙手臂,“驀然、驀然……”,眼前也漸漸明亮起來。
“你終於醒了”眼前那人說道,聲音卻不是驀然的。
“你是誰?”蘇星萊終於看清,眼前這個人不是驀然,而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皮膚有些黝黑的男人。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男人說道。
蘇星萊這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抓着人家的手,指甲都要掐進人家肉裡去了,連忙鬆開手,而男人的雙手還交疊着放在她的胸口。
“你幹什麼?”蘇星萊有些生氣的推開他。
“喂,你態度可不可以好一點啊大姐,你沒看出來我是在給你做心肺復甦嗎?”男人也有些生氣。
蘇星萊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湖邊的景色又變成了她自殺時的樣子,她四處張望卻沒發現驀然的影子。
“驀然……”蘇星萊小聲念着,看不見驀然讓她失落無比。
“驀然是你男朋友?你都叫他好幾次了。”黑臉男子問。
蘇星萊別過臉去沒有回答,繼續尋找驀然。
“你就是爲了他自殺的嗎?”黑臉男子撿起地上的安眠藥瓶揚了揚。
蘇星萊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黑臉男子愣了愣,答道:“活着,就是差點凍死了,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幾乎死了。”
蘇星萊這才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個睡袋裡,周身還是很冰涼,看來是這黑臉男子救了自己。
還活着是不是就見不到驀然了?想到這蘇星萊不禁有些懊惱。她接過那個安眠藥瓶子,呢喃道:“難道買了瓶假藥?”
“暈哦,活着不好嗎?非要找死。”黑臉男子怒道。
“活着要好的話我幹嘛還要死?”蘇星萊也有些不滿。
黑臉男子:……
兩人沒再說話陷入了沉默,而此時天已經快黑了,看來今晚只能在這裡過夜了。
蘇星萊不斷回想着驀然,雖然跟驀然纔剛認識,可驀然給她的感覺是——對她最重要的人,再不會有人能超越他了。
“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好好活着……”這是驀然消失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想到這句話,蘇星萊終於開心起來,她相信驀然,相信他們還能再見。
黑臉男子找來一些乾柴,在蘇星萊旁邊清出來的空地上點燃了一堆火。
看着黑臉男子忙前忙後的樣子,蘇星萊有些不好意思了。這黑臉男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而自己活過來後因爲還糊塗着竟然對人家那麼無禮。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啊”蘇星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剛好遇見了而已。”黑臉男子一臉無所謂,繼續添加柴火。
“你叫什麼?來這裡幹嘛?”蘇星萊問。
“肖俊,來爬山。”黑臉男子回答的很簡潔。
性格這麼冷淡的嗎?蘇星萊見他不太想說話也不再說話了,尋思着該怎麼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清醒過來之後她已經知道,這已經是自己自殺的第二天了,雖然安眠藥沒有直接毒死她,但如果沒有被救的話她也必將凍死無疑。這裡平時人跡罕至,而這人居然剛好來到這裡還救了自己,這恩情不是一般的大啊。
“趁熱吃吧。”肖俊給她遞過來一盒熱好的午餐肉。
“謝謝,好香。”蘇星萊雙手接過午餐肉,此刻她才發現這肖俊除了黑點,其實長得還挺帥的,棱角分明,身材緊緻,一看就很乾練。
看着蘇星萊大快朵頤、毫無淑女形象的樣子,肖俊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調侃道:“活着還是很不錯的吧?至少能大快朵頤。”
蘇星萊點頭“嗯,好吃,還能再來一盒嗎?”兩天沒吃東西,一盒午餐肉肯定是不夠的。
“管夠”肖俊說着,又烤上兩盒午餐肉。
“我叫蘇星萊,我不是爲情自殺的,而是遇上了壞人被逼的不得不那麼做。驀然是我死後遇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男人。”蘇星萊邊吃邊說。
“死後遇到的?”肖俊一臉疑惑。
蘇星萊點點頭,“嗯,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瀕死體驗吧。”
“還真有瀕死體驗啊?”肖俊顯然很好奇,不過他沒有再追問這個,而是問道:“那有人要逼死你又是怎麼回事?”
蘇星萊把自己爲什麼要自殺的經歷大概講了一遍。
“掃黑除惡專項運動搞得這麼聲勢浩蕩居然還有人敢頂風作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肖俊顯得很氣憤,而在看向蘇星萊的時候眼神居然柔和了許多。他先入爲主的以爲蘇星萊是爲情自殺的,心裡難免有些不屑,而當聽到蘇星萊的遭遇後,他除了憤怒對眼前這個女人更是多了許多同情。
“烤好了,趁熱吃吧。”肖俊又給蘇星萊遞過兩盒午餐肉。
當晚,肖俊把自己的帳篷讓給了蘇星萊,自己則在火堆旁坐了一夜。
第二天在肖俊的鼓勵下,蘇星萊決定馬上返回D市。肖俊說“個別官員的作爲並不代表政府的意志,而政府掃黑除惡的決心是毋庸置疑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作惡多端的人必將被法律制裁。”
肖俊的鼓勵讓蘇星萊信心倍增,她決定勇敢面對生活的挑戰。現實可能會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正如驀然唱的那樣“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