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中校先生
因爲顧淮寧的工作多,所以樑和獨自去了葉老的府邸,下雪天不太好開車,她步行前往,也幸好叶韻桐家。
“樑和?怎麼過來啦?”叶韻桐看見她頗爲驚訝,問完又是一笑,“來看淮寧?”
樑和點點頭,沒有提及顧淮寧的傷。
“軍演結束了?這幾天還一直聽老爺子唸叨,淮寧回來了吧?”
“回來了,葉老呢?”
叶韻桐低嘆,“臥室呢,這幾天身體不太好,總是離不了保健醫生。醒着的時候又總是愛念叨一些舊時的事情,這老,上了年紀都愛這樣。”
樑和默默聽着,見到葉老的時候他正看書,老花鏡戴鼻樑上,迎着從窗外透進來的光,吃力地閱讀。
“爸,您多休息一會兒,不差這麼會兒功夫。”叶韻桐不由分說地拿走葉老手中的書。
“哎,這見天兒地躺着就成廢一個了,還無聊的要命。”葉老孩子氣地彆扭,目光觸及站門口的樑和時眼睛一亮,摘了眼鏡,“這是,淮寧的媳婦兒?”
樑和乖巧地應了一下,走過坐了葉老的牀邊。
葉老拍了拍她的手,表情溫和慈祥,“可有好些天沒來了,這淮寧成天忙,把媳婦兒一個丟C市裡,苦了了吧。”
這樣親切的語氣讓樑和鼻頭微微酸楚,不可否認,雖然僅與面前這個老有過幾面之緣,可是他是個疼孩子的,他疼顧淮寧,連帶着她這個顧淮寧的媳婦兒,都一併看重,樑和笑笑,“沒事的。”
叶韻桐一看老爺子高興,心裡也開心,留了樑和吃晚飯,還自己親自下廚。
樑和有些過意不去,要下去幫忙,被叶韻桐阻止,“得了吧,要給添亂呢。”
樑姑娘囧囧有神,難道她廚藝不精的美名已經傳到叶韻桐大姐的耳朵裡啦?顧團長告的密?樑和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
葉老說,“去把跳棋拿過來,咱們下一盤兒。”
樑和眼眸一轉,笑答:“下一盤兒可以,但是前提是您不準耍賴!”
聽了這話葉老哈哈一笑,揮揮手算是答應了。
樑和下到一樓,喚齊嫂去拿跳棋的時候看見客廳裡多了一個。那一襲黑色的西裝,慵懶地坐沙發上,面前一杯冒着熱氣的茶。他正漫不經心地翻一本雜誌,聽見腳步聲的時候稍稍擡睫,一雙黑色的眼眸盯住她。
樑和被這麼一看有些不自,接了齊嫂拿來的棋盤就準備往樓上走。忽然那男開口喊住她,“等等。”
樑和扭頭,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有事?”
“是他的陪護?”男輕聲問
這個他估計就是指葉老將軍,樑和腦子緩緩一轉,回答道,“不是,只是來看望老將軍。”
“探病?”男若有所思,頃刻之後露出釋然的微笑,“那好,跟一起上去。”
於是,樑姑娘還愣神中,就被一個陌生的英俊男截進了葉老的臥室。
——
葉老聽見開門聲擡起頭來,本來瞧見樑和手裡的跳棋的時候還很高興,可是視線一觸及旁邊那抹黑色,臉色登時就拉下來了。
“怎麼上來了?”
男聽了也不惱,望着牀上老頭那一臉怒色,只是微微一笑,“是這個小姑娘帶上來的。”
嘎。混亂中的樑姑娘頓時被推上烽火浪尖,當了這個莫名其妙男的肉盾。
葉老自然是不信他那套說辭,瞪他一眼對樑和說,“淮寧他媳婦兒,先到一旁去等一會兒,有話跟這個逆子說。”
脫離了尷尬境地的樑和慌慌忙忙跑下樓去找叶韻桐,葉大姐正唱着歌廚房裡準備午飯,看見樑和逃難似地奔下來不免擡高眉毛,“怎麼,跟老爺子下跳棋又輸了?”
樑和搖搖頭,“有一個男進去了,葉老說有話跟他說,就下來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哦,葉老叫他逆子。”
叶韻桐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又透過廚房的門往客廳的沙發上一看,已無影。想了想,不由得撲哧一笑,“這小子倒是有本事,能撬開老爺子臥室的大門。”
樑和低頭默,她可是知道那是多有本事的。
“那是親弟弟,葉以禎 ,每次回來都要跟老爺子鬧這麼一出,老爺子是想着法兒的不見他,他呢,也不常來,每回來了就得想着法兒的進老爺子的門兒,隨他們鬧去。”
“原來是葉……大哥。”
“什麼大哥。”叶韻桐一甩菜葉上的水,“他比淮寧還要小兩歲,不用喊他大哥,照理說,他該喊嫂子。”
樑姑娘頓時無語望天,緩了半晌,說:“葉老看見他好像挺生氣的。”
叶韻桐笑了笑,“不奇怪,因爲他個的戀愛問題,兩產生黨內分歧不是一天兩天了,老頭子不同意他的結婚報告,這小子也渾然不乎。反正就這麼耗着。”
“怎麼會不同意?”樑和輕聲問,葉老看上去那麼一個通情達理的。
叶韻桐深深望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主要是對方太年輕了,老爺子不同意,也有他的顧慮,他不希望以禎再走淮越的老路子,所以這方面一直不肯鬆口”說着又問,“和和,,知道林珂吧?”
林珂。二哥顧淮越已逝的妻子,她從二哥那裡有所聽說,樑和點點頭。
“看來淮寧告訴了。”叶韻桐笑着點頭,“其實這樣也好,他總算解開一個心結,也不枉淮越替他擔心這麼久。其實,這兄弟之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別看這顧三小子面上無波無瀾的,年輕的時候脾氣軸着呢,認準什麼事兒,沒準就能一條道兒走到黑。”
樑和聽了有些迷茫,林珂是二哥的媳婦兒,怎麼會跟顧淮寧扯上關係呢,她微微蹙眉,思索着問道,“大姐,淮寧他,沒告訴這些。是聽二哥說的。”
叶韻桐剁菜的手頓了頓,“沒告訴這些?他沒告訴他爲什麼不結婚?”
樑和搖搖頭,“沒有。”
“那、那們是怎麼結的婚?”
樑和低垂眼瞼,不做聲。他們是怎麼結的婚?所有都接的他們是男才女貌的親密結合,婚禮當天所有都給他們送上了百年好合的祝福,殊不知,兩背後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不過,走到現,那些都變得不重要了,不是麼?
樑和想了想,說,“不管怎麼結的婚,都是喜歡他的。”
叶韻桐有些不可置信,可是面前這個姑娘的表情又告訴她,她的話是真的。末了,她只得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這話,真該去問淮寧。”
“他不會告訴的。凡是他認爲是過去的事,他都不會講。”
“既然他不想講,那就別再提起了。”那對他,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大姐。”樑和低喊,“想知道。他說他跟陸時雨是朋友,又從未向提及林珂,不知道,該不該信。”
叶韻桐聽了不免失笑,帶水珠的手樑和的鼻子上輕輕一刮,“這孩子,怎麼又扯上陸時雨了,們家淮寧跟那姑娘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都是那姑娘一廂情願。說到底,還是得賴們家淮寧,長了一張惹桃花的臉。至於林珂,到他那裡能不提就不提吧。”
樑和苦惱地低頭。
叶韻桐看見她這副表情,有些動容,“罷了,跟說說就好,淮寧面前不要輕易說起,免得他又多想。”
樑和想了想,答了聲好。
叶韻桐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這事兒也就顧葉兩家知道,放到外面只當是林珂生珈銘的時候難產死的。林珂是淮寧高中的同學,小模樣長得挺好的,家裡有總政,C市上學的時候頗受顧葉兩家照顧。那時候剛結婚,老爺子還沒舉家搬到B市,每天院裡都能看見淮寧跟林珂一起上學,關係是挺好的。”
額,這算不算得上青梅竹馬呢?樑和站一旁默默糾結。
叶韻桐看了一眼樑和的臉色,低聲說道“不瞞說,那個時候,們都以爲這兩以後會一起,結果誰想淮寧快高考的時候突然去當了兵,然後又考了軍校,從此就不經常C市待了,兩間就沒了下文。後來林珂又嫁給了淮越,一來一去就徹底亂套了。”
“那,林珂喜歡淮寧麼?”
“能不喜歡麼,見天兒一起上課一起回家的,淮寧又是那麼優秀的一,讓也準得喜歡。”
樑和聽了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只是淮寧不喜歡她,只拿她當妹妹,喜歡林珂的是淮越。雖說大幾歲,可是這愛情來了,擋都擋不住。可是淮越也知道林珂的心思,淮寧走後也是什麼都不說,就連結婚,也是林珂先提起的。”
“她明明不喜歡二哥。”樑和急忙說
“可是她喜歡們淮寧。”
一句話說得樑和啞口無言,顧淮寧就那樣撇下她當兵了,似乎擺明了不會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她若是不抓住顧淮越這根稻草,就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樑和不知道林珂到底是有多愛他,纔會這樣毫不猶豫地扎進這未知的婚姻。
她再開口,嘴巴有些抖,“那、林珂是怎麼死的?”
“她一直鬱鬱寡歡,得了產前抑鬱症和強迫症,最後難產死的。到最後,都是掛念着淮寧走的。說起來,有時候就覺得淮寧這心很冷。可是有一點兒好,他不喜歡的,絕不留情,也絕不耽誤,只是林珂這孩子想不開,最後苦了三個。”
顧淮寧,顧淮越,還有顧珈銘。
“淮越從林珂死後就一直單身未娶。淮寧面上不說,也有心結,總是覺得愧對淮越,一直也不提結婚。其實,他心裡受的譴責,比淮越還多”叶韻桐說着笑笑,“後來聽淮寧說要結婚,們還嚇了一跳,覺得是趙乾和那小子開玩笑,結果後來就真的把領來了。”
樑和聽了,勉強一笑。
叶韻桐拍拍她的肩膀,“樑和。跟說這個,不是爲別的,是爲。可不願意看一個小姑娘整天糾結這些東西,聽過了,就算了,好好跟淮寧一起。他這幾年被顧伯母逼得可不輕,逼急了,就隨便拿一個女過來應付一下,總也不見定下來。所以,他心裡,肯定不一樣。”
不一樣麼……
樑和默默地想着。
——
吃晚飯的時候,樑和已經恢復鎮定。和葉老還有葉老口中的逆子一起吃飯,飯桌上堪稱妙語連珠,把葉老逗得直樂,葉以禎也微彎了脣角。
飯後葉老讓葉以禎送樑和回去,他是開車來的,比較方便。
葉以禎去取車,叶韻桐陪着樑和站門口等她。
“啊,總是不會僞裝,明明想要別看不出來心裡有事兒,結果卻總是越抹越黑。”叶韻桐笑她,也是,平時就不是多愛說話的,結果今天吃飯的時候就聽她一個哪兒說單口相聲了,能不奇怪麼。
樑和聞言不說話。
“喲,看那是誰?”
樑和擡頭,順着叶韻桐指着的方向望去,就看見一身軍裝的顧淮寧。昏黃的路燈,拉成他的身影,樑和看着他緩緩地向她走來,頓時只覺得鼻子一酸。
顧淮寧她們面前站定,看了看樑和,又看向叶韻桐,“把給騙來了,也不知道給留個底?”
叶韻桐淡笑,把樑和往顧淮寧面前一推,“給保證完好無損也不行?”又看見他的胳膊,免不了要詫異一番。
顧淮寧淡淡看了樑和一眼,低聲說,“走吧。”
“葉大哥去開車了,說送呢。”樑和站原地不動。
“葉大哥?葉以禎?”
叶韻桐吃吃笑,“可不就是他。”
顧淮寧輕笑,“他什麼時候也有空回來了,不怕葉老家法伺候。”
叶韻桐不笑了,說,“行了,們趕緊走吧,等他來了們兩個又開始沒完沒了的較勁。”
顧淮寧沒反對,只是對樑和說,“不許叫他葉大哥,叫他小葉子。記住沒?”
樑和:“……”
——
顧淮寧還是開那輛悍馬車過來的,又照常地停了下面,這一段路需要走着過去。他率先走前面,留給她頎長俊挺的背影。
樑和默默地按着他的腳印走過去,只覺得一路都無比安穩。
英國唸書的時候曾經爲惡補英語看過很多部外國電影,有一句臺詞她至今都沒能忘。
What if someone u never met,someone u never saw.someone you never knew was the only someone for U.
如果一個從未謀面的,一個從來沒見過,永遠不知道的是唯一的,會怎樣?
就好像是她這樣,她該怎麼辦呢?她思來想去,唯一得到的答案就是,認識他,瞭解他,最後,愛上他。
樑和不禁想,因爲林珂的死,他到底內心給自己加了多少碼的負罪感呢?對二哥淮越,對小禍害顧珈銘,還有她,林珂。是不是因爲這個,所以,他一直不肯讓自己,幸福呢?
樑和低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沒回頭,卻應了一聲。
望着他的背影,樑和說:“可不可以抱一下?”
“嗯?”他回頭,表情帶有些許疑惑。
昏黃的路燈下他看不見她略微通紅的眼睛,只能聽見她輕聲的重複,如同囈語,“想,抱一下。”
聽清了之後,顧淮寧稍稍一愣,片刻之後,他莞爾,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