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陌看到薄野秀,緊繃的情緒才緩和下來,眉目間還縈繞着一股倦色,左眉梢的紅痣也暗淡無色,看得薄野秀心疼。
“雲陌,你先別急着起來。”薄野秀輕聲說着,一邊動作輕柔地扶洛雲陌躺下,爲她掖好被角。
面色蒼白的洛雲陌笑了笑,“我真的沒事,就是身體疲軟無力,傷口有些痛罷了。之前再痛的我也經歷過多次了,沒大礙的,不要把我當成脆弱的紙人。對了,我們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薄家山莊。”薄野秀猶自擔心地望着洛雲陌,心中暗暗希望李陵能儘早拿到那些珍稀的藥歸來。
洛雲陌眼中劃過一抹訝然,“原來這裡就是……咳咳。”
大概是心情起伏過大,不自覺牽引至傷口,洛雲陌的臉色立刻漲紅起來,邊喘邊咳,聽到薄野秀耳裡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擔憂不已地握着洛雲陌的雙手,清晰的眼眸中倒映着柔柔波光,憐惜之意幾乎滿溢。
“別說了,你剛起來身體肯定沒緩過來。先別開口,積蓄體力,慢慢來,不急。”
他說着,有規律地拍着洛雲陌的背,等她緩過氣了,才沉默下來。
“雲陌,傷你的人被李陵兄的手下殺死了,可惜我沒有親手爲你血刃她。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吩咐人去調查那個瘋女人的幕後真兇了,一定要還你個公道。”
洛雲陌搖了搖頭,伸出手,在薄野秀的手心劃拉着。
薄野秀低頭一看不由驚愕,“什麼?你說那個瘋女人是洛蓮蓉?她不是中秦的三公主,和親到西羌的安平侯夫人嗎?”
“她……自作孽不可活,因爲種種事情已經被勞予綽廢棄。如今她早已不是安平侯夫人,只是外人不足道而已。”
洛雲陌眼神複雜之色涌動,真是沒想到上輩子糾纏的癡癡怨怨,最後會以這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結束。
本以爲,西羌一別她和洛蓮蓉再沒有交集。沒曾想,她不主動去害洛蓮蓉,洛蓮蓉反而瘋魔到來仙度刺殺她的地步。
那麼毒的一刀,捅進了她的身體,如若還是上輩子一直被關在冷宮、脆弱無比的自己,恐怕當場就死了。
有時候洛雲陌真是不明白洛蓮蓉的想法,論身份,她的母妃是賢貴嬪,她自己跟在洛嬌月身邊,父皇也多分了些目光給她,在宮裡也算受寵的主兒。後來就算自己嫁給了勞予綽,她一樣能如願嫁到安平侯府,將自己整成下堂妻。
而如今,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可是命運的軌跡還是這般弄人。
要不是國師丙禹的命令,她絕不可能和勞予綽產生交集,然而就是那麼的巧。
這一世重來先是莫名其妙招惹了墨玄城,後又與那樣的方式認識了勞予綽,阿秀和李陵。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對勞予綽是真的不感興趣,她都能在父皇指親關頭,讓個那麼好的機會給洛蓮蓉。爲何只因爲她逃亡留難到西羌,遇見勞予綽被他強勢拉到府上,也並沒跟勞予綽有太多交流,洛蓮蓉就會發瘋嫉妒如此?
女人,不能盲目的愛。
當真不能。
摸了摸痛得比傷口還要強烈的心,洛雲陌露出一抹黯然的苦笑。
就如那一刻,在看到墨玄城對她性命垂危還無動於衷的樣子,她的心好像被千萬把刀子同時凌遲一樣,痛徹心扉,似
乎一下子身體都失去了溫度,任憑風化在那冷漠無情的一眼中。
“咳咳……”
“雲陌,你又不聽話了!別想那些了,快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煎藥,喝了藥你就能好些了。”
薄野秀不忍看洛雲陌受疼痛折磨,說完就走向藥房抓藥。這個時候他哪還有點世人眼中白衣如仙的模樣,他只恨自己醫術不精,無法爲心愛的人趕走傷痛折磨。
如果可以,他都希望能自己和雲陌顛倒過來,他是男人不怕痛。
若是雲陌可以一直安然無虞,讓他做什麼都行。
“咦,南邏境內真是平靜。”
一路策馬趕赴南邏,李陵和勞予綽都抱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墨玄城是虎,蒼佳則是狼,還是一匹蟄伏中等待一擊致命機會的狠毒豺狼。
外面都風傳蒼佳身染怪病從此纏綿病榻,可是都跟蒼佳打過照面的李陵和勞予綽卻都沒那麼認爲。
他們一致認定這就是蒼佳設下的圈套。
既然蒼佳有膽子敢設局綁架東淮太子,逼東淮割地稱臣,那麼蒼佳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生病?還容忍謠言愈演愈烈?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蒼佳和他的哥哥修伽一樣,喜歡窩在皇宮不愛出去。前幾天好像是蒼佳的生辰,那時候他是在皇宮外的佛寺爲百姓祈禱,只是很快又回去了。在那以後,就傳來東淮太子被蒼佳要挾在手,逼迫東淮割地的消息。”勞予綽道。
李陵看了一眼南邏皇宮地圖,蹙起眉頭。“東淮太子被抓情有可原,畢竟盧蒲海愛玩愛鬧童心未泯的特性全大陸都知。不過蒼佳此舉是否太過冒險?莫非就賭東淮皇帝愛子如命?真要是這樣,那咱們這次的營救行動難度就大很多了。”
“不管如何,先闖上一闖。”勞予綽桀驁一眼,與李陵對視間也勾動了李陵的好勝心。
是男人,就不想認慫。
於是李陵也一挑眉,目露洶洶戰意。“好,那端看咱們哪方先突入進去救到東淮太子盧蒲海!”
兩人約好以後就各自行動起來,只是他們還不知道,西羌的勞太后驚聞一個消息,差點發了頭風病。
“怎麼會這樣!東淮投降於我西羌?哀家怎麼不知道?這事是誰督促辦的?這不是視哀家於無物!簡直放肆!”
“太后娘娘您請息怒!”報信的小宮奴嚇得冷汗涔涔。
“據說是毛大人一黨,早先和仙度的墨玄城勾結,趁那南邏王兵行險着綁架東淮太子的時候定計,便將東淮收入囊中了。說起來,那東淮皇帝也是急得六神無主了,竟然相信毛大人那個心腹的話,結果命喪當場!事已至此,東淮是全部收入我西羌版圖了。雖然不經過太后娘娘您的允准太過大膽,可好歹也是一樁喜事,太后娘娘您別生氣。”
勞太后鳳目一凜,冷冽地橫掃過這個大膽的小宮奴一眼,“哀家說話,什麼時候有你這等奴才置喙之地!”
“安平侯呢?”勞太后狠狠一拍桌案,護甲都被她拍出了裂紋,養尊處優的手也拍得通紅。
勞太后滿面卻只有蓬勃的怒氣,就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她就知道毛德祿那一黨不安好心,打從她扶持起皇帝時,這些奸黨就無孔不入往皇帝身邊鑽,根本是防不勝防。
她現在不想深想,這背
後到底是誰的示意。若真的是她這麼多年悉心教導,爲其大刀闊斧鋪路,不惜將一切咒怨攬在身上的兒子,那麼這本就是維繫不易的母子情份,也快到頭了。
這麼多年了,她難道非要和皇帝走到這地步?勞太后心中百味陳雜。
沒有人不愛權力,不過皇帝真嫌她這個母親礙事,爲何不直接說出來,而是要像個陌生人一樣拐彎抹角殫精竭慮?
如此一來,母愛再偉大也抵不過心寒徹骨吧。
“回太后,安平侯一早就出發去南邏了,大概還沒收到消息。”小宮奴被訓斥了一番,臉色發白,強打起勇氣顫巍巍道。
“飛鴿傳書,讓安平侯速速趕回,哀家有事要和他商量。快去!”勞太后疲憊地一揮手,示意全部人都退下。
她是時候做個決定了,西羌斷斷不能毀在一個偏信小人的皇帝手裡。
哪怕這個皇帝,是她疼愛進骨子裡的兒子。
國家大義和親情之間若必須有一個抉擇,那她寧可選擇國家大義。
即使世人誤解,即使初心被負,也在所不惜。
在南邏皇宮一處金碧堂皇的宮殿內,盧蒲海哭鬧着幾次要衝出殿外,卻被那些冷麪的鐵甲衛士阻在半路,摁住就直接飽以老拳,打得盧蒲海全身是傷,疼得發抖。
“老實點!再不老實,我們打斷你的腿,看你怎麼逃!哼,這可不是在你們東淮!”
那些鐵甲衛士幾次三番應對這個小祖宗也煩,最後乾脆扔下一句狠話,拔出了劍虎視眈眈地望着他。
盧蒲海這才害怕了,收起眼淚緊緊咬着嘴脣,眼中清澈之色漸漸褪去,懼怕和懊悔足以讓他在短短几天內改變。
從前有難,身邊有忠心的魯達,在東淮更是有視他如掌上明珠的父皇呵護,盧蒲海一直都無拘無束,不知疾苦。
就是在去中秦那段最危險的時候,身邊還有勞予綽改扮侍衛貼身保護,他有恃無恐。
可是現在,誰能救他?沒有魯達,沒有忠心的侍衛,更沒有疼愛他的父皇……
他一點都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要是時間能倒流,他打死都不會去參加什麼美食匯了。
不,以後就算有再誘人的盛會,他也絕對不去湊熱鬧了。
“咻咻……”奇怪的聲音驟然從房上傳來。
盧蒲海還沾着淚痕的臉一僵,隨後不敢置信地望向蓬頂,他彷彿聽到了本該在東淮的鸚哥的聲音?
那是他精心飼養的玩寵,按理說這隻鸚哥頂多會鸚鵡學舌而已,又哪裡能飛躍那麼遠的距離來南邏?
是誰?難道是父皇派人來救他了嗎?
在有這個認知之後,盧蒲海整顆忐忑不安的心都亮了起來,他忙收起消極情緒,殷切地等待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房頂上的人也沒有讓盧蒲海久等。
下一刻,又一聲比剛剛聲音大些的‘咻咻’傳了出來。
盧蒲海還沒做迴應,殿外鐵甲衛士們的大喝聲差點將他嚇倒。
“什麼人!那邊有動靜,過去看看!有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嗖嗖。
數道人影就在那些鐵甲衛士剛走遠的時候,猛然從房檐躍下,動作迅疾如野豹,在黑色緊身衣的襯顯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肌肉虯張,雙腿緊緊蹬地,充滿了爆發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