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根紗剛出了書房門,就遇到了雲思嫺。
女子一身桃粉色的羅衫,腰繫燙金的鳳鸞絲絛,肩頭披着一件純白色的貂毛披風,三千青絲如瀑布般順滑的垂在身前,飽滿小巧的額頭上綴着芙蓉暖玉流蘇發鏈,閒適的站在長廊的盡頭,雙瞳剪水,紅粉青蛾,極爲雍容華貴。
身邊的婢女見雲根紗出來,便在她耳邊小聲的提醒道:“大小姐,四小姐出來了。”
雲思嫺緩緩轉身,站在長廊的另一端看着她。
看樣子,這雲思嫺是特意來找她的,按道理說,她與雲思嫺在這雲府的地位是天壤之別,一個出生就是嫡長女,雖然身嬌體弱,卻擁有誰都無法動搖的尊貴地位,而另一個是不受寵的四小姐,如今更是不被人重視。
這一對姐妹理應是形同陌路的關係,雲思嫺怎麼會來找她呢?莫不是也是爲了那個慕公子?
雲根紗思忖着朝她走去,近處一看,這雲思嫺雖然擦了厚厚的胭脂,卻都沒有遮蓋住臉上的病態,白皙的肌膚更是如雪花一般蒼白,這麼暖和的天氣里居然披着一件貂毛披風。
“大姐……”她試探着出聲。
雲思嫺一臉欣喜的拉過她的手,親暱的說道:“紗兒,我真沒想到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的表情太過真摯,看起來並不像是假的,這倒是雲根紗沒有預料到的。上輩子的雲思嫺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名門嫡女,對於她這個妾生的女兒向來不屑,即使不恥如雲宮嫣那般處處刁難她,卻也是從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像是現在一樣親暱的拉着她的手說話,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果然還是不能抱着上一世的記憶活着,這已經是個不一樣的世界了。
沒想到這雲府裡,還有高興看見她活着的人。
她感慨萬分的回握住雲思嫺的手,“多謝大姐關心。”
雲思嫺面容憔悴的對着她淡淡一笑,擔憂的問道:“爹爹沒有爲難你吧?”
她還未回答,又聽得雲思嫺開口。
“慕公子身爲慕家家主的候選人,身份自
然要尊貴一些,難得到我們雲府來作客,爹爹緊張一些也是自然。”
雲根紗心裡一沉,屁大點事居然驚動了這麼多人,再說這慕公子又不是金餑餑,怎麼一個兩個都怕她對他有意思,還特意來警告自己。
“大姐你放心,紗兒知道自己的身份。”
雲思嫺急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紗兒怎麼就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呢,自己說的這番話又怎麼可能是爲了警告她呢?難道是說話的方式不對?
她懊惱的蹙了蹙眉頭,或是因爲太過心急,竟頻頻咳嗽起來。
這雲思嫺恐怕是大病初癒,不然這都開春的四月天了,怎麼會還披着一件水貂披風,況且面色慘白又憔悴,雲根紗和她的婢女,一起輕拍着她的背,企圖讓她舒緩一些。
“大姐要不我們去亭子裡坐坐吧,我屋子有些髒,只怕不太合適。”雲根紗小聲提議道。
雲思嫺無力地點點頭。
另一處早被安排好客房的桑染,正百般無聊的在花園裡閒逛,遠遠就瞧見雲根紗和另一個粉衣姑娘,相扶着向石亭走去。腦中閃過一個鬼主意,小心翼翼地鑽進石亭旁的假山裡,準備待她們靠近時跳出來,嚇她們一跳。
他躲在假山裡,專注的聽着兩人的談話,只等到聲音臨近耳邊的時候,他就該出場了。
只聽那粉衣姑娘像是怕被誤會一般,語氣焦急的解釋道,“紗兒,我並不中意慕公子,我也不願成爲爹爹手裡的棋子,若你和慕公子兩情相悅是最好不過,幸福是自己爭取的。”
雲根紗但笑不語。
又聽那粉衣姑娘開口,“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順從家裡的安排嫁來雲府,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她笑。”
桑染聽的津津有味,這似乎就是傳說中的大家族的秘事?外表看上去八面威風的大家族,也不過如此,死裡逃生的女兒回府沒有欣喜若狂,一個個只會裝腔作勢,處處都見不到親情,連愛情都不存在。
雲姑娘居然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他心中微微嘆
息。
許久,才聽見雲根紗接話。
“大姐說笑了,大夫人位高權重,自然是需要嚴肅一些才能鎮得住家裡的人。”
她謹慎的不敢說錯一句話,即使這雲思嫺表現出一副對她掏心掏肺的模樣,可誰知道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雲思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將肩上的披風取下遞給身後的婢女,輕笑出聲,“這趟回來,紗兒妹妹倒是變了不少,以前在別人面前再怎麼膽怯,到了我這兒,可是有什麼說什麼,如今倒是不敢說了。”
雲根紗附和着笑了笑,不經意瞥見了假山後露出的一抹青色衣角,花紋和顏色她都再熟悉不過了,因爲桑染十天有九天都穿着這件長袍,想不記得都難。
轉念一想,這雲思嫺是溫娉的女兒,肯定知道關於溫家的事,既然桑染在這裡,何不直接打探個清楚?
走到假山前,她突然駐足,雲思嫺隨即投去疑惑的眼神。
“怎麼了?”
她故作孩子氣的撇了撇嘴,嘟囔道:“大姐,倒不是我不敢說,就怕是說錯了。”
“怕什麼,又沒外人,你儘管說好了。”雲思嫺鼓動她。
“我聽說,其實溫家有個二小姐叫溫婷,本來是將她許配給爹爹的,可是她逃婚了,所以大夫人才會嫁過來……”
她試探性的說出上輩子的記憶,這世界有太多的不同,就怕這溫婷根本不是溫娉的妹妹,那就鬧了一個大笑話了。
“我當時什麼事兒呢。”雲思嫺聽後確實笑了,卻不是嘲笑,而是一抹了然的笑意,“你是想問,我是不是也想效仿溫家的這位,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完全不想問雲思嫺想不想追求幸福……也不知道雲思嫺是怎麼聯想的,不過也算是爲她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便順着她的話應聲。
“我這位姨娘也是個人物,丟棄家族丟棄榮華富貴,據說和人私奔到一個鄉野小村生活了,我必定是做不到的……”
口裡說着做不到,可雲根紗從她的語氣裡聽到了羨慕,以及嚮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