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要把心中的話都說出來,即便夜北歌不回答,任天嬌也依舊講着自己的話,把自小到大,但凡能記住的過往都講述了一遍,深陷回憶之中,時而會甜美一笑。
至始至終,夜北歌都只是聽着,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聽着那段不屬於他的過往,以及因爲遵守承諾,而替北歌照顧任天嬌,卻被誤解爲是男女之情的過去,只覺得無聊至極。
若這樣就算是郎情妾意,那他與鳳無雙之間又算什麼?至死不渝嗎?
“大師哥,我知道你心裡恨着爹爹。不管爹爹是爲了什麼,終究是傷你至深。如今爹爹已經殞命,你還不能放下這段仇恨嗎?我可以不爲爹爹報仇,你就不能放下過去,讓我們重新在一起嗎?”任天嬌眼中還有着一絲的期翼,只要夜北歌點頭,她便願意赴湯蹈火,哪怕是拋棄一切,甚至是夜北歌爲了報復任無行而娶她,任天嬌也甘之如飴。
“是因爲無雙姑娘嗎?”得不到迴應,任天嬌的眼神漸漸的黯淡了下去,苦笑道:“無雙姑娘的確很出色,可她終究只是個女奴啊。這樣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大師哥呢?”
“你說要見我,就是爲了說這些無聊的廢話?”夜北歌眉頭一皺,別的話他可以聽聽,只當是爲了北歌的遺願,不願傷任天嬌太深。
但任天嬌若是要貶低鳳無雙,那麼他們之間便無話可說了。
被夜北歌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任天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竟是張了半天的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沒事?”聽了半天的廢話,夜北歌的心情不怎麼好,若是任天嬌敢點頭,絕對會拂袖而去,之所以還留在這裡,也是想着任天嬌要是有事相求,只要不是太麻煩,看在北歌的面子上也會幫助一二。
但也只限於幫助一二,夜北歌是不會爲無能之人浪費太多氣力的,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
“有事,有事。”任天嬌連忙應聲,見夜北歌不願與自己說話,雖然心很痛,卻還是打起精神說道:“嬌兒想請大師哥幫師兄弟們把毒給解了,若是大師哥有時間,能不能同嬌兒一起迴天宗門去?大師哥也知道,幾位叔伯都覬覦宗主之位,如今父親不在了,他們怕是……”
說到後面,任天嬌的聲音很小,發現自己真的很無用,怕夜北歌會更加厭惡她。
就那麼的盯着任天嬌,見她低垂着頭,瘦削的身子都快縮成一團了,夜北歌這纔開口說道:“解藥的事,在你們離開秦王府之前,無雙會給的。至於天宗門的內務,本王不方便插手。”
“可是……”任天嬌還想要說話,卻在夜北歌冰冷的沒有溫度的眼神下住了口,只能緊咬着脣瓣,淚水漣漣的看着夜北歌,期待着他能改變主意。
“若你連宗主之位都不能繼承,這天宗門拱手讓人也罷,本王不可能護你一生。”夜北歌說完,便提步離去。
與動輒落淚的任天嬌相比,和鳳無雙在一起,就算一句話也不說,夜北歌也覺
得舒坦,至少不會心煩。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麻煩。
待夜北歌離去之後,胡青山走進屋來,擰了一條帕子遞給任天嬌,說道:“大師哥說的對,若小師妹沒有信心與幾位門主周旋,不若就此離去,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不。”敷了一下眼睛,任天嬌倔強的說道:“我決不能讓爹爹死不瞑目,天宗門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必須要奪得宗主之位。”更不能讓大師哥覺得我一無是處。
任天嬌下定了決心,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叫一旁的胡青山看的直皺眉頭。
有信心是好事,可不自量力便讓人頭疼,胡青山可以預見,他們回到天宗門之後,將會遇到什麼事情,只怕連睡覺都要警覺三分。
“五師兄,吩咐下去,明日啓程,迴天宗門。”做好決定,任天嬌便咬牙道:“讓人告知大師哥,請他着人將解藥送來。”
“好。”胡青山應聲。
待走出任天嬌的屋子之後,胡青山往停放着任無行棺桲的客房看了一眼,眼底一片複雜之色,但更多的是愁緒。
天宗門,只怕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能在秦國叱吒風雲的第一宗派了。
且不說客院這邊如何,今日皇宮內卻是新皇登基之日。
原本老皇帝退位自封爲太上皇,在新皇加冕之日,也該出席的,可老皇帝還在秦王府的地牢之中,根本就不知道他並不看重的六兒子,此時已經坐在龍椅之上。
因登基大典是在倉促間舉行的,所以算不上熱鬧,只是該有的禮節並未省去,卻也儘量一切從簡。
穩坐於龍椅之上,聽着百官的朝賀,秦天行面上沒有半分喜色,心裡更是陣陣苦悶,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把龍椅他坐的是多麼不安。
目光掃向大殿,並不見夜北歌的身影,秦天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在想着夜北歌今日不進宮朝拜,是否在暗示着不再管朝中之事,也不再是秦國的守護神了呢?
倒是老皇帝的行蹤,秦天行沒有多費心思,只當夜北歌是爲了留下個人質,纔將人困在秦王府的,甚至沒有去想老皇帝在秦王府中是怎樣的待遇。
“宣旨。”在百官朝賀之後,秦天行揮了一下手,示意衆人平身,便讓太監總管李德順開始宣讀他登基之後的第一道詔書。
毫不例外的,新皇登基,自是大赦天下、減免賦稅,秦天行還提拔了一些朝中重臣,而下面的臣子仔細一聽,無一例外的都是保王派的官員。
尤其是以敬西侯爲首,竟是封了敬西王,不但可以世襲三代,就連敬西侯的爵位也由現在的嫡次子來繼承,這可謂是天大的恩典。
敬西王聽完聖旨後,便跪地謝恩,其他受到封賞的官員也一併的謝恩領旨。
有人歡喜有人憂,保王派的官員被大力提升,保皇黨則是抑鬱了,這是要被打壓的節奏啊,便是身爲秦天行外祖父的右相孟仲天也是皺着眉頭,可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自是
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提出異議。
當下了朝之後,右相孟仲天便御書房求見,一臉疲憊的秦天行只能宣見。
“臣,右相孟仲天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孟仲天跪地行了大禮,雖然終於扶持自家外孫成爲皇帝,這行跪拜禮也該是喜悅的,可想到朝中封賞一事,心裡便覺得堵得慌,聲音也悶悶的。
“外祖父不必如此大禮,平身。”端坐在龍椅之上,秦天行擡手虛扶着,卻也明白日後相見,這君臣之禮是免不了的,只是他還不習慣罷了。
“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老臣理應行禮。”在叩首之後,孟仲天這才起身,李德順立即搬了一個小墩過去,孟仲天謝恩之後落座,目光卻是朝李德順看了一眼。
李德順會意,便躬身退了出去,並將御書房的大門關好,讓侍衛等都退離兩丈的距離,以防聽到不該聽的話。
“外祖父,現在可以說了。”秦天行強打着精神,其實心裡已然猜到孟仲天爲何要覲見。
“皇上,今日早朝之上,爲何要大力封賞那些朝臣?難道皇上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保王派的人嗎?”孟仲天壓低聲音問道,即便是在御書房,依舊擔心隔牆有耳。
“外祖父爲官多年,應當知道朕即便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秦天行苦澀的一笑,他能說這是夜北歌的意思嗎?
“這是那位的意思?”孟仲天能做了這麼多年的丞相,自然是一點就透,只是臉色卻陰沉了下來,更多的是恐懼之意。
與夜北歌爭權,孟仲天現在還真沒有那個能力,除非他願意孤注一擲,去以卵擊石。
能輕易的逼得太上皇退位,更是敢當做犯人一樣的押回秦王府去,孟仲天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是夜北歌不敢做的。
對了,夜北歌還逼死了紫霞殿的五長老,單單就這一件事,便足以讓孟仲天不敢對夜北歌生出剷除之心。
“外祖父,您爲官多年,應當對朝政之事看的比朕更明瞭。若想秦國長治久安,那位是招惹不得的。還請外祖父能夠規勸母后一二,以免朕這皇位拱手讓人,怕是連父皇那樣做個太上皇也不可能。”秦天行亦是低聲,話語裡帶着幾分請求的意味。
對於自家的女兒,孟仲天自是瞭解的,便起身道:“請皇上放心,老臣知道該如何做了。只是……”
孟仲天猶豫了半天,這個只是還是沒能說出口,便跪安離去。
雖然孟仲天只說了一半的話,可秦天行卻是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卻也無能爲力,他能做的只是坐穩這把龍椅,儘量的守護住秦國的疆土,至於其他的事情,則是不敢妄想的。
“母后,但願您不要給兒臣添亂纔好。”閉上眼眸,初登基的秦天行,不想批閱奏章,卻也不知該做些什麼,眉宇間有着憂鬱之色。
而後宮之內,孟仲天正在規勸盛怒之中的皇后,可任他說的口乾舌燥,皇后也沒聽進去幾句,不過是面上敷衍着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