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對齊昭若怒目而視,“我嫁給誰,是我的自由!”
齊昭若的外婆是徐太后,他也是皇親,應該能夠聽到更多宮裡的消息。
傅念君早聽傅淵和傅琨透過口風,就在最近,禮部採選的結果就要出來了,開春,就是爲兩位王爺和宗室子弟賜婚的大事。
她和周毓白,走了這麼多彎路,他爲她努力,她也爲他努力,眼看就要柳暗花明,可是路途中的阻礙,總是沒有減少……
她忍不住罵道:“你憑什麼來管我?!”傅念君覺得自己對眼前這人的恨又重新像滔天烈火一樣燃燒起來,“難道憑你殺過我嗎?齊昭若,周紹敏,你真是有病!”
齊昭若的臉皺到了一起,表情混合着懵然和迷茫。
他在乎的,早就不是自己的父親沒有娶自己的母親,他只是不能夠容忍傅念君風風光光地嫁給周毓白,他以爲他能忍住的,從洛陽回來,他就一直在努力,他知道傅念君和周毓白是兩情相悅,根本容不得別人。
容不得別人,沒有關係,容不得自己,也沒有關係,他想明白了。
他的內心深處焦灼了無數個日夜,到最後他終於承認,很多情緒,是壓抑不住的,輾轉反側的無數個夜晚,反覆思量之間,他得到一個結論:
他們不能在一起。
好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聲音,每日每夜鞭笞着他的思想要他屈服。
儘管就像自己喜歡傅念君一樣,這種洶涌而莫名其妙的感覺有點毫無道理,可他沒有辦法抗拒。
就像一種“本能”。
祝怡安從來沒有說錯,齊昭若想着,或許他這條命,他這個人,就是圍繞着傅念君轉的。
他面對她怒火只是平靜。
“你還有更過分的話儘管罵吧,這封信……你想想清楚,對你的傷害大,還是對我七哥的傷害更大?如果讓太后娘娘和官家知道,他早就勾結了傅家,他和你早就私定終身,你的名揚京城也是刻意設計,他會怎麼樣呢?”
他的臉色很白,不知是否是被東窗落下的陽光照的,傅念君只覺得這人就像個蒼白的怪物一樣。
“無恥。”
她說着。
他竟然可以不顧一切到這種地步,毀了周毓白所佈的大局,他是在幫幕後人翻盤,難道他會不明白麼?
什麼時候起,她的婚事竟然比他的仇恨還重要了?
傅念君只能認爲齊昭若是一夜之間瘋魔了。
“是挺無恥的。”齊昭若嗤笑了一聲,反問她:“你覺得我七哥又好多少呢?”
他“啊”了一聲,說着:“或許他在你眼裡,就像神仙一樣完美無瑕吧?聰明強大,永遠勝券在握,可是他能做到這麼多旁人做不到的事,收服那麼多江湖勢力,手上就真的乾乾淨淨麼?”
他微微偏轉過頭,下巴的弧度很尖,看起來有種冷酷的鋒利之感。
“知道爲什麼那個契丹人找到了傅家卻不知道傅家麼?”
他問傅念君。
“因爲我七哥早就搞定了姓章的那戶人家,他們用章家的長子做人質,其餘人等,面對契丹人的質問不敢多說一個字,否則那孩子就立刻身首異處,但是契丹人的嚴刑逼供讓人難以想象,章家的婦孺懼怕,就快要招架不住了,但是這個時候,有個丫頭髮瘋跳起來衝出來用剪刀去捅契丹人,最後契丹人暴怒沒有忍住,才把他們全部都殺了,當然這時候,官差也差不多到了。”
齊昭若笑了笑,“你知道我爲什麼知道這些麼?我事後都去查過,那個丫頭與章家的舊僕根本對不上號,她是被安插進去的人手。你看,多殘忍,七哥他知道契丹人一定會殺章家,只是他要的,是讓章家人一句話都不說地被殺光,甚至爲此不惜賠上忠心下屬的一條性命……所有的一切他都算好了,什麼時候讓契丹人殺章家人,什麼時候又讓官差殺契丹人……而至於那個章家的孩子,事後又有多大可能性活着呢?”
他感嘆道:“他保護你就像保護公主一樣啊,可是呢,旁人付出的代價,他根本沒有看在眼裡過……”
傅念君渾身冰涼。
是啊,契丹人沒有從章家人嘴裡聽到傅家,這一點就讓她很懷疑了。
周毓白竟然是用了這樣的手段。
花了這樣多人力物力……
齊昭若頓了頓,重新望向傅念君的眼睛,“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我比不上他,從那時候起。”
從他還是周紹敏的時候起。
周毓白一直都是這樣的個性,他回憶裡的那個,和現在這個,別無二致。
冷漠,充滿算計。
傅念君承認他這一番話給她帶來了不少震撼。
是啊,周毓白的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許多事他都讓她不要管,可是他籌劃這樣多的事情,到底又爲她犧牲過多少人呢?
她不敢去猜。
一直以來,她無數次地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如今和“過去”是不一樣的,那時候的淮王是齊昭若的父親,與她愛着的人是不同的。
因爲時空的扭轉和無數不同的因素,她就像重新經歷一遍人生,那麼這條路和那條路,又怎麼會一樣呢?世上哪有兩條一模一樣的路。
但是……
如果……
傅念君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手心,她逼自己把腦海裡的“但是”和“如果”甩出去。
她擡頭望向齊昭若,堅定道:“我從不認爲他需要對我毫無保留,是人都會有秘密,我也曾經爲了擺脫婚約算計崔五郎,且手段狠毒,我不會到處說,卻也不怕被他知道。”
齊昭若嗤笑了一聲,“所以啊,大家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傅念君瞪着他,咬了咬牙。
齊昭若揹着手,只是幽幽地說着:“但願你心裡是真的那麼認爲。”
她當然是這樣認爲的,傅念君告訴自己。
齊昭若說完了該說的話,也就收起了情緒,轉身重新將信收回了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