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悟更衣極快,不過一時便隨人來到了廳上。大將軍他們雖然已經得知貴祺出家了,可是看到貴祺一身的僧衣光頭,還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大家靜默着沒有開口: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悔悟倒是極爲坦然,他上前雙手合什與衆人見禮:“貧僧悔悟見過衆位施主,衆位施主——,別來無恙?”
大將軍摸了摸頭:“無恙無恙,那個,悔悟大、大師是吧?請、請坐下說話吧。”大將軍被悔悟的一本正經弄得更是無措:這個還是那個鮮衣怒馬的侯爺嗎?還是那個蠻不講理的混帳男兒嗎?看上去真真是一副修行至深的僧人樣子,沒有一絲煙火氣兒。
這樣的貴祺不要說讓大將軍恨了,根本就是想恨也恨不起來,相反,他在心中還升起了一片哀傷——人啊,一輩子會走到什麼地兒,還真是不好說呢。
悔悟自然的答了禮後在坐到了末座,楚老先生眯了眯眼睛:“大師還請上座吧。”
悔悟道:“施主不必客氣,貧僧坐在這裡正合適。”
楚老先生笑了笑:“大師的眼中還有放不下的塵俗之事,又何必出家呢?”
悔悟平平靜靜的答道:“施主因何出此言?”
楚老先生看悔悟進門便是一副平靜的樣子,便知道他是真得皈依了佛門,不過他還是要試一式他的“佛心”。
楚老先生道:“在大師眼中座有上下之分,這還不是俗事兒?大師因何認爲自己只配做於末首呢?還不是因爲心中有牽掛放不下。”
悔悟單掌豎在胸前欠了欠身子:“施主,在佛祖眼中天下衆生平等,人類畜生,本無差別;貧僧雖然侍奉佛祖時日不多,但在小僧的眼中也已經沒有什麼上下之分。沒有了尊卑之別;所以我坐的這張座兒也可以稱之爲上座,也可以稱之爲末座,當然,這全在於施主一念間,而不是取決於貧僧。”
楚老先生聽到後倒是有了一分動容:一個腦筋不過一般、口才更是一般地男人。居然能答出這樣地機鋒。當真是悟了佛道。
楚老先生合什一禮:“恭喜大師。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悔悟還了一禮:“施主客氣了。”
大將軍看他們兩個人說完了。才道:“啊。那個。悔悟。啊。你爲什麼出家了呢?”大將軍無論如何都有些不習慣稱呼貴祺地法號。
悔悟合什:“貧僧自知罪孽深重。對不起施主地千金、當年俗家地妻兒。所以這才遁入空門以殘身來求佛祖保佑施主地千金與我地子女們可以自此後平平安安、無病無難。”
大將軍聽了半晌沒有答出話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摸了摸頭:“其實只要知道錯了就好。日後好好待兩個孩子也就是了。爲什麼一定要出家呢?不至於要出家地吧。”
悔悟淡淡一笑,他有着十二分的感激:“施主居然能夠原諒貧僧原來的所爲。讓貧僧更是無地自容。出家也好,在家也罷,只要心向善,原也無所謂地。既然無所謂了。出不出家施主也就不必在意了。只要施主與貧僧關心地人兒都平平安安就好,施主您說呢?”
大將軍聽到貴祺的話。知道他是真的認錯了:“罷了,我也不說了。只是看到你這個樣子。——”
悔悟看了看楚一白,又看了看靖安。然後微笑着說道:“我原本是考慮只有我出家了,纔可以去了郡主的一塊心病,可以讓她無所顧慮;但是出家以後,日日讀佛經後才更加知道我出家是多麼對的選擇。”
楚一白與靖安聽到悔悟的話心頭一震:他居然爲了讓紅衣放下,他曾不顧自身性命救下紅衣的事情而再次接納他人,而毅然出家了!
讓楚一白與靖安震驚的是,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傷害紅衣地貴祺會受紅衣到如此地步——只一心盼着她好了;原本他的愛可是極爲自私的。
紅衣早已經到了外殿外,聽出家後地貴祺與衆人對話,她心中更是震驚的無以復加:貴祺居然只爲讓她了無牽掛的嫁人,便出家了!紅衣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眼中已經有了淚。
紅衣邁步進了大廳,她的淚眼已經看不清楚現在悔悟。楚老先生咳了一下,然後拉起大將軍,揮手帶走了廳上所有地人——此時還是讓悔悟同紅衣把話講清楚,紅衣的心結還要此人才能解開啊。
楚老先生現在當然知道了紅衣地真實身份,不過他也很自然的接受了紅衣:這有什麼,他熟識紅衣地時候就是現在的這個紅衣,只要這是個好人,其他地東西楚老先生根本不放在心上。
悔悟站起,他雖然已經向佛有半年之多,可是看到紅衣依然激動的難以自已:“紅、紅——,女施主,有禮
紅衣沒有答禮,只是問道:“爲什麼?”
悔悟直起身來:“女施主,請坐下來說吧。”
紅衣搖了搖頭,她執意的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捨命來救我?爲什麼又因我而出家?”
悔悟低下了頭,他的語氣深沉了起來:“這些事情應該同我這個出家人沒有了關係,我、啊,不對,貧僧應該把所有的俗事塵緣一甘拋棄。但是、但是,每次午夜夢迴,總是會因爲夢到你醒來,至此再也無眠。就算是佛經能化去我的愚昧,卻化不去我的這份執念。貧、貧僧對不起佛祖。”
紅衣聽得不太相信:“你是說,你是說,你一直掛懷着我?你的意思是——?”
悔悟擡頭看向了窗外,那裡往外看去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的語聲似乎也同那雨花一樣飄搖起來:“不管我做過什麼,只是因爲、因爲,我一直愛着你。自我同你逃難開始,我便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你,我愛你勝過愛英兒和雁兒,是的,就是如此。可是我錯就錯在不知道該如何愛你!做了那麼多,只以爲我是恨你,最後才發覺錯了,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我已經不配再繼續陪着你,我不能讓你笑,只會弄哭、弄痛了你。”
紅衣揪着自己的前胸的衣服,她的眼前出現了被火燒死的那一世的丈夫與孃親——他們,他們都說愛着自己!
也的確是愛着自己,不然那一世的丈夫與孃親也不會瘋傻掉,而貴祺也不會以命相救自己,更不會爲了讓自己能夠無牽掛的再嫁而出家!
紅衣哽聲道:“那爲什麼,爲什麼要那樣傷害我們母子?你都可以不要性命救我,爲什麼還要娶那些女人,爲什麼還會偏聽偏信她們的話?”
悔悟收回了目光,但是也只是掃了一眼紅衣:他不敢久看——他太思念這張臉龐了,可是他卻不可以再逾禮給紅衣造成傷害或是給她造成困擾。
悔悟低低的回道:“人之常情啊,因爲我被迫娶香姨娘的時候,便知道錯了,而且她還有了身孕纔回府,我、我不敢面對你,可是又放不下面子,所以、所以——”
悔悟即使出了家,即使已經有了佛心,但是他對於當年的所爲還是愧疚萬分:“所有的錯事兒都是因此而做出來的,我不想承認我錯了,我怕我認錯以後,會在你的心目中失去了份量,一直在找理由,拼命的找理由,就是要證明是你錯了,錯的那個人不是我。而且我心底深處知道你的爲人如何,所以我一直認爲,你不會離開我的,我纔會如此胡鬧下去。直至,直至聽到了你同楚先生的假成親,當時認爲是真的,在那一刻我才真得悔不當初!”
說到這裡悔悟的眼中也見了淚:“紅衣,讓我最後一次這樣喚你吧,我一生中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從來沒有變過。只是我愛你用錯了方法,只是我愛得太過自私,沒有替你着想,只想着要留着你,只想着不能讓你看不起我——你在我的心目太過完美,你知道嗎,紅衣,我真得有壓力,我怕你會發現我根本配不上你。”
悔悟擡頭,這一次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看着紅衣: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看紅衣了,以後就算是有機會,他也不會這樣做:他這樣任性只會讓紅衣更難下決心再嫁,紅衣是個好女子,她應該有個好男人陪着她,給她快樂纔對。
悔悟道:“後來,我知道錯了,再後來學了佛經後知道是自己太過自私,根本就不算是愛你。要愛你,就應該讓你幸福纔對。所以,我自京中聽說了你們的事情以後,一直再找你們,在各深山中找你們,終於讓我找到了。”
悔悟激動之下,哪裡還記得自稱爲貧僧?
紅衣聽得神搖心晃,感覺天也在轉,地也在轉,她身子搖晃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椅子定住了身子:“你言出自肺腑?”
悔悟鄭重點頭:“我已經出家,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每一句話都是出自心中,決無虛假。”
紅衣現在要好好想一想,她現在心中亂成了一團。她一面對外面招了招手叫小丫頭進來,一面走到一旁坐下了:她的腿因爲緊張或是激動已經有些發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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