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醒來,已經深夜。

病房中空無一人,牀頭櫃上放着柒鳶的手機。

她起身,拿起手機,看見繆奶奶發的微信:“鳶鳶啊,奶奶先回去了,君君說他陪着你,我讓他把飯菜熱熱,等你醒了後吃。”

陪自己?這個男人,被罵過後還不會改,不過自己已經說過了,永遠不會陪他演戲了。

“奶奶,謝謝您的關心。繆君可能公司那邊有些忙,我沒見到他人。”她發去一條信息,翻看信息欄,發現全都是預祝自己生日快樂的話。

哦對,下個星期是自己生日,倒數第二個。這些人,發的這麼早,好吧,自己每年都會有生日宴,但不要這麼早就催吧。

名媛生日宴是個認識不一般的人的大好時機,況且,自己還是繆家夫人,柒家女兒。

父母去世早,家裡全靠姐姐一人撐起,她實在忙碌,這些年,她們姐妹關係倒生疏不少。

正想着,繆君推門進來,手裡拿着飯菜。柒鳶一驚,剛想撤回之前消息,卻已經超時了。

她想補發一條,卻被繆君喝住:“一醒來就看手機,跟情人訴苦呢!”

柒鳶冷不丁地看着他,心中憤慨萬分。張口說:“你是不是很慶幸這個孩子沒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概是得了流產抑鬱症。柒鳶猛的把手機摔在地上,大聲喊叫:“你滾啊!我永遠不要看到你!”

繆君被她突然發脾氣嚇了一跳,怒氣又上來了,把飯菜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剛想過去。

柒鳶把牀頭櫃上的水杯拿在手上,大喊:“你又要掐我脖子,打我嗎?我有法律武器維護,你有膽再家暴一次,我絕對讓你吃一輩子牢飯!”

繆君明顯愣了一下,她早上說的那些.......難道自己真的,給她產生了心理陰影?

他又向前幾步,柒鳶用力地把杯子砸在他身上。

砸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他之前撞傷的手臂。

他停住,傷口大概又開裂了,他低頭,眉頭緊鎖,疼痛感加深,柒鳶也呆了一下,但又說:“疼嗎?我每天都要遭受這10倍的疼痛。”

泊泊鮮血溢出,讓他黑色的西裝顏色更深,他望向柒鳶,靠近她。柒鳶謹慎地說:“你,要幹什麼。”下意識護住脖子。

繆君本想讓她趕緊吃飯的,但這才發現,之前一直掐着她脖子的地方,紅黑的明顯。與柒鳶白皙的皮膚,突出地更鮮明瞭。

柒鳶手機躺在地上,嗡嗡作響。是繆奶奶發的信息:“鳶鳶,我給他打電話,你彆着急啊。”

兩人都沒看到手機,正時,繆君手機響了。他離開柒鳶,去接電話,柒鳶瞬時輕鬆許多,小心鬆開脖子上的手,緊盯着繆君。

繆君嗯啊了幾句,又說“我在的,我讓您聽電話。”他打開免提,讓柒鳶聽到,眼裡也瞬間閃出憤恨的光。

柒鳶,還敢撒謊了。

繆君手機裡傳出:“鳶鳶啊,繆君在了嗎?”

柒鳶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這時, 胃,又疼起來。

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又受了那麼大打擊,也沒喝藥。這次疼痛比平常增加幾倍,她低頭,忍着,不讓繆君看出端倪。

繆君掛了電話,剛要說什麼,看見柒鳶雙手緊握,青筋凸起,身體又蜷成一團。

繆君走到她身旁,她沒有什麼動作,只是身子微微顫抖。他想,柒鳶這個女人又在玩兒什麼把戲?

柒鳶知道他走來,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得了胃癌。不過,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

她閉着雙眼,熟悉的暈厥感又襲入腦後,最後一刻,她聞到了繆君身上那股松露香,又,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是被語兒的輕撫喚醒的。

柒鳶看到身旁的語兒,心中戒備放下。語兒見她醒來,輕輕在她耳邊吹風:"傻瓜,沒看到我給你的信號?"

柒鳶心理防線一下被措不及防地打破,淚水不自主地流下:"語兒,是我,是我殺了我的孩子......"

"那藥,是對孕婦有副作用的。不過,你也不必太難過。"語兒聲音那麼柔和,柒鳶哭得更兇了。

太陽光,從窗簾刺出,落在地上,格外耀眼。

"昨天,幸你到醫院早,否則,你都不能保住了。我跟繆君說過,你是流產綜合症,腹痛是正常現象,他還不知道你的病。"語兒說,"接下來呢,放輕鬆,好好享受生活吧。"柒鳶的眼淚被語兒擦去,但她心中的傷痕,永遠抹不去了。

因爲柒鳶身體恢復不錯,在醫院呆了三天便回了家。期間,都是繆奶奶和語兒照看着,繆君只匆匆來過一次,也只是跟奶奶聊了幾句就走了,看都沒看她一眼。

柒鳶心裡苦笑,也許,一直以來,自己在他眼裡便是個笑話。

回到家,柒鳶看到一位50來歲的阿姨,她自稱陸姨,是繆君僱來照顧她的。

她恥笑,之前,爲了折磨她,他把家裡所有保姆都辭去,讓她一人打掃房子。柒鳶的病根也是這麼落下的。這次,只不過是他派來監視她的罷。

她上樓,把一瓶藥放進抽屜,一瓶放在包裡。她下定決心似的,要享受生活,先從生日宴會開始。

繆君回到家,陸姨說:“繆先生啊,夫人回來就一直在房裡呆着,午飯晚飯時我敲過門了,她讓我放在桌上,也沒出來吃。”

他皺眉,絕食?又要引起我什麼注意?

他拿上桌上的雞粥,又坐下來,挑着裡面的香菜:“陸姨,她不吃香菜。”陸姨在一旁應着,暗笑着。

走到樓梯口,繆君看向之前柒鳶摔下的位置。血漬早已被陸姨擦去,卻還有淡淡的暗紅。

他推開臥室的門,發現柒鳶坐在寫字檯上,背對着,他不知道她在寫着什麼。

“謝謝陸姨,我馬上吃,麻煩您稍等了。”

柒鳶聲音響起,有些虛弱,聽起來也沒什麼力氣。

門關上的聲音始終不起,柒鳶突然背後發涼,她急忙回頭,對上了一臉陰戾的繆君。

“爲什麼不吃飯?”他聲音沉沉的,本是磁性,卻讓人上下不舒服。

柒鳶有些懼意,她看着繆君俊秀的臉,不答話。手上,緩緩放下筆,摸上那個保溫杯。

繆君注意到她的動作,走去,柒鳶也同一時刻拿起保溫杯。他沒做什麼,只是把碗放下,看看她在寫什麼。

一份份肉粉色的紙張,上面她用一筆一畫寫的請柬。字體娟麗不失大氣,尤爲好看、吸引人。

對啊,下週是柒鳶的生日。

他看了看她,她臉色悽白,卻仍很漂亮,哪怕是生氣的神色對着他。

他又走到牀邊,脫下鞋,躺在上面。

“你幹嘛上我的牀!”柒鳶放下水杯,朝他狠狠的喊着。

從新婚之夜,他就一直與她分居,她有次不小心進入她的房間,他還大發了一次脾氣。六週前那次,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只不過,繆君那次之後說了一句讓她永遠不能忘記的話:“你是補的吧。”

也是從那次,她被羞辱的次數更多起來,她也恨起了他。

“我的家,我的牀。”繆君的聲音輕,卻正好能讓兩人聽見。

他的牀?也不知道之前誰說,永遠不會上她的牀。

不過這個別墅裡客房也多,不必在意這一間房子。

柒鳶整理好桌子上的請柬。拿上保溫杯,做出去之勢,準備開門。

繆君猛的起來,朝她快走,抓住她手腕。“去哪兒?”他的聲音有力,低沉。

“你沒有理由管我!”她急忙掙脫他的手腕,但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抓住手腕的手也越來越緊。

“把飯吃了。”

“不要!”

繆君抓着她,拖她過去,她急忙把保溫杯死命地扔到他背上。他抖了一下,轉頭看向柒鳶。她心裡一顫,但還是掙脫不了。

柒鳶咬他的手,他也毫無反應,手上的血流入她的嗓子,她咳了幾聲,但下一秒又大力無情地被拖到椅子上。

“吃飯。”

“你個死變態,放開我!”柒鳶的手還被牢牢的抓着,腿也被繆君壓着,起不來。

繆君深吸一口氣,說:“吃飯,我出席你的生日宴會。”柒鳶愣了一下,去年她怎樣求他他都不去,她只能在宴會現場上尷尬地說他太忙了。

“哼,你想去也不行!除非你閹了!”她嘲笑地說。他輕皺眉,翻看一張請柬,上面赫然的大字:男士請勿參加。

繆君咬牙,怎麼,就這麼欠!

“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把飯吃了。”

她嗤笑,他什麼時候答應過她,就算答應,什麼時候實現過。

“那我要你永遠對我不要這麼粗魯,永遠不要折磨我!”她大喊。

“好。”繆君鬆手,她的掙扎也瞬間停止。

柒鳶呆了,他,就這麼放下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繆君,他正摸着傷口,表情看來痛苦。

她也沒逃,只是坐在那裡。

“吃飯。”繆君吐出兩個字,便走出門了,留下柒鳶一個人在房裡。她看向那碗雞粥,沒有香菜,還是熱的。

繆君的虛僞,從外表,進入內心。

他從來不是個食言的人,他答應過另一個女人,如果柒鳶嫁給他,會讓她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流產這種事,跟本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