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荷花媚一

雲起緊趕慢趕, 終於提前了一夜回到王府。周曠珩只以軍令傳他回府,並未說明何事。他先去了荀院,被擋在門外, 黑虎讓他先到宣蘭院來。

走到半路, 就在漫天星光下見到了她。

他日夜思念的姑娘, 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孟端綺站在路邊, 澄淨的雙眸定定看着雲起, 緊張到忘了呼吸。她張口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端綺?”雲起不敢眨眼,生怕面前的人不是真的。

不料他剛一出聲, 孟端綺眼裡就滾出淚來。

“真的,是你。”雲起紅了眼眶。

兩人相對無言, 看着對方又哭又笑, 孟端綺身後還有人, 都被雲起視而不見了。

“哥。”一旁雲月終於看不過去,她走到孟端綺身旁, 拉着她朝雲起走近幾步,“端綺就交給你了,從此不關我的事,你自己負責。”

雲月說完繞過雲起,往荀院走去, 一路走一路回頭, 直到她轉過了彎, 那兩人還傻傻看着對方, 不動也不說話。

像是知道她一定會來似的, 雲月走進荀院,就看見周曠珩站在廊下, 她走進去時,他正擡眼看向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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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月臉上掛着燦爛的笑,一步步從昏暗處走入周曠珩所在的燈光下。院裡沒有別的人,只是夏夜的星在頭頂閃耀。

“你早知我哥會提早到?”雲月站在廊下,昂頭看着周曠珩。

“當然。”周曠珩垂眸看雲月,“他既是南邑軍一員,自當如此。”他的語氣裡不無驕傲。

雲月看向周曠珩,他的肩膀寬厚,眉眼堅毅,鼻脣陽剛,就連發絲都透着英氣。雲月突然好想抱一抱他。

“你答應今日帶我出去的。”她最終忍住了沒有撲上去。

“你忙着安慰別人,沒有來找本王,過期不候。”周曠珩說,帶了些笑意。

周曠珩心情好,雲月便放肆了:“我不管,你得補償我。”

“想要什麼?”

他果然心情不錯。

“我要上房揭瓦!”雲月指着他頭上的屋頂說。

上房容易,周曠珩提起雲月,輕輕一躍便到了屋頂。他牽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屋脊上。坐下後就放開了她。

“這些瓦隨你揭,揭完了本王露宿一晚便是。”看着雲月呆愣,周曠珩抑不住笑意。

“算了,你陪着我,我不揭了。”雲月笑,看着周曠珩。他卻轉過了頭。

漫天繁星在天,萬家燈火在地。

雲月凝視着周曠珩。她的眸子映着星光,在她眼中,周曠珩與繁星共存。周曠珩被她看得不自在,蹙眉去看她。

這一看便一發不可收拾。彷彿要比個高下般,二人誰都不肯先移開目光。

就這麼看着,雲月的眼裡心裡都是面前的人。

這晚雲月的目光,周曠珩一生都忘不了。她的眸子便如同天上的星星,使人心靜如海,亦使人心潮翻涌。

可此時,看着這樣的目光,周曠珩仍舊不肯泄露絲毫情緒。面前的人兒,似乎多看一眼,多靠近一分,便要用盡餘生所有的運氣,要承受鋪天蓋地的絕望。與她身後的雲家無關,僅僅因爲她這個人。若她是另外的樣子,他不會如此猶豫。可她若不是這樣,他是否還會對她着迷呢?着迷到不敢靠近。

最終周曠珩垂眸,移開了臉。

雲月眼裡的星光暗了,側回身埋頭一言不發。

“下去吧。”周曠珩嘆道。

“爲什麼嘆氣?”雲月突然換了詰問的語氣。

“……”周曠珩怔住了,他不知道她爲何如此大的反應。

“如果你不喜歡我,不必感到歉疚。我不會怪你,更不稀罕你的憐憫!”雲月說。

聞言周曠珩頓了片刻,又想逃避:“起來。”

“我不!”雲月扭開頭,“你先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周曠珩皺眉,沉了聲:“不許任性。”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雲月埋頭,聲音漸小,最後哽咽到說不出話。

她不知道周曠珩此時什麼表情,只知道他沉默着不說話。

雲月最受不了跟周曠珩沉默,她生氣了不說話,周曠珩也不說話,也不走。她站起來,憤憤瞪他一眼,踩着瓦片嘩啦嘩啦往下走。

眼看雲月就要走到屋檐邊,周曠珩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然後瞬間飛身過去,抱住她躍下屋頂。

落到地上,雲月掙開周曠珩的懷抱,往前走了兩步轉回身。

“若你不喜歡我,我求你,求你不要管我,不要跟我說話,不要看我,不要讓我想你!”雲月衝周曠珩吼道。

周曠珩眉頭緊鎖,目光不定。在雲月面前,他總能體會到不知所措。而這一次,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你以爲我說一句喜歡不需要勇氣的嗎?”雲月一邊流淚一邊說,“我說一次你拒絕一次,每一次開口,都需要更多勇氣。遲早有一日你會耗盡我畢生所有的勇氣。你真的……”雲月話未說完立刻埋下了頭,似乎很是懊惱。

院裡安靜了片刻,周曠珩向雲月走了一步。

“對不起。”雲月突然開口道歉,“方纔的話,你當我沒說過。”她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硬是扯出一個無力的笑。

周曠珩只覺心口蔓延出疼痛,很快傳至四肢百骸,讓他無法呼吸。

“我只是希望你繼續沒心沒肺地被我喜歡,不要歉疚。”雲月面色恢復平常,“一旦你開始覺得對不起我,我就徹底失去你了。”

雲月愛他愛得如此卑微,又如此驕傲,周曠珩心裡的防線差點就崩潰了。

“別說了。”周曠珩沉聲,不看雲月,“本王說過,本王護着你便是對你最好的迴應,你大可放心,本王不會歉疚。”

“嗯。”雲月鬆了口氣,看着他笑了,“那我也告訴你,我今天的勇氣用完了,明天會生出來,每一天都有,所以我這一生喜歡你的勇氣都用不完,除非,除非我沒了明天。”

周曠珩轉頭看向雲月,點了點頭:“嗯。”

相非頂着糟亂的頭髮,滿臉怨氣踏進王府,走到荀院正廳還不住打呵欠。

正廳裡,周曠珩坐在主座,面前擺了好幾壇酒。

“來,同本王喝酒。”

大半夜的被宣召,竟然只是爲了陪酒,相非望着屋頂,欲哭無淚。

幾大碗醇酒入腹,周曠珩終於說話了。

“本王喜歡雲月。”周曠珩垂着眼瞼,目光落在面前的酒碗裡,說話聲線沉穩,應該不是醉話。

相非倒酒的手一頓,瞥了周曠珩一眼,繼續若無其事倒酒:“跟我說有什麼用?”

“不,不是喜歡,本王愛她。”周曠珩擡眼,相非再次一愣,他真是第一次見自家王爺如此神情,悲哀自憐,卻又清醒無比。

半晌,周曠珩接着說,“很愛很愛。”

“相非,你告訴本王該怎麼做?”

“王爺心中自有定奪。”笑話,此種情況他見多了,他說什麼這人都會找出一堆理由否定。

“本王腦中早有定奪,可心中也有定奪,偏偏它們南轅北轍。每日拉來扯去,本王快瘋了。”周曠珩說完灌了一大口酒,嗆喉的烈酒滑過喉嚨,嗆得他的眼眶發紅。

“心中的定奪明明佔了上風,可她越是靠近,本王越是喜歡,反而越不能接受。”周曠珩扶着額,語聲中疲態盡顯。

“這是爲何?”相非這下不太懂了。

“本王怕。”周曠珩看向門外天空,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相非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去,天上繁星仍盛。

“月亮會暗,暗了會攝走本王的魂魄。”相非正看星星,自家王爺的聲音傳來。

天上沒有月亮,相非納悶,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轉回頭,眼看周曠珩又幹了一碗酒。

相非給他倒酒,沒有要勸的意思。

周曠珩喝酒一般不會醉,只有兩種情況醉得快,心情極好時,以及心情極壞之時。相非跟着周曠珩十幾年,見他喝醉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是因爲心情極壞。

“本王想過會愛上一個人,雖然沒想過她是怎麼樣的,但至少,本王要是她的全部。可是偏偏碰到了她……在城門下見到她時,本王就開始告誡自己,”周曠珩說,不像是說給相非聽,倒像是自言自語,“她不用爲本王做什麼,甚至不用對本王說話,只一個眼神便足以擠佔本王的心房。何況她還口口聲聲說喜歡,說本王是她最愛的男人。”

“雲家,雲家。”周曠珩灌了一碗酒,眼神突然變得狠戾起來,“總有一日……”他冷眼,卻沒有說下去。

只片刻,這肅殺的氣勢便散了,他苦笑一聲,喃喃道:“呵……只要她開心……滅了何妨,救了又何妨。”

相非雙眼如古井無波,眼看自家王爺要醉倒,還不停給他斟酒。

“爲何不勸本王?”倒下前,周曠珩問。聲音極低,相非裝作沒聽見。

等他徹底睡着了,相非才幽幽道:“若是勸你有用,臣早就把王爺你的月亮滅了。”

“你爲她傾其所有,不過遲早的事。”相非自說自話,一邊發狠一邊嘆氣,最後笑了起來,“可是王爺,代價恐怕比你想的還大。”

夜很深,寂靜無聲。

相非將酒碗放在案上,看向窗外,他的目光悠遠黑沉。片刻後,他抿緊嘴脣,雖極力抑制,眉頭還是微微皺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雲月來請周曠珩,請他爲雲起授冠禮。

依嶽禮,大嶽男子年滿二十加冠,由其尊長授冠。授冠後,男子成年,足以擔當家族責任,亦當娶妻生子。

算起來,周曠珩雖比雲起大上幾歲,但輩分上卻是他的妹夫,不算長。可是另一面,周曠珩是南邑王,是他所在軍團中最高統帥。

雲起敬重周曠珩,入軍以後到了崇拜的地步,他做夢都沒想過能讓王爺爲自己授冠。

做王府侍衛時,他對周曠珩只有尊敬,因爲他是他的主子。到了南邑軍,幾乎每個小兵都對南邑王有毫不掩飾的景仰,剛開始他不明所以,後來聽鄭雪城說了王爺的事蹟,他纔對他起了崇拜之情。

“當年夷人打到了我的家門口,我爹孃帶着我逃難。那時我十五歲,到了可以參軍的年紀,憑着一腔熱血,夜半奔回岐城,在城外遇見一夥人。”

當時鄭雪城和他蹲在馬場邊,飛揚的塵土落在他們臉上。

雲起揮手趕走揚塵,鄭雪城卻似乎無所覺。

“那夥人裡,也就一個年滿弱冠,其他的都比我大不了幾歲,還有幾個與我差不多大。他們一個個衣衫破爛,臉上身上糊了血污,又髒又臭。”鄭雪城轉回頭看着雲起說。

“只有當頭一人,臉上還算乾淨。”鄭雪城埋頭輕笑,“可能是因爲他在哭吧。那個年紀最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一句話沒說。

“你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雲起搖頭。

“他們在埋葬一個人。”

鄭雪城記得很清晰,那晚月光明亮,山林裡寂靜無聲。

“埋完了人,那個人擦乾眼淚,問我。”鄭雪城陷入了回憶,眼睛看着空氣裡的揚塵,笑道,“此來,保家衛國,抑或建功立業?

“那人的目光清亮,映着月光,氣勢並不很足,至少與現在的他差遠了。我卻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說,都想。

“他看了我一眼,從頭到腳,然後說,跟着我。”鄭雪城頓了頓,“我就跟着他了。”

“我跟着他們在南邑四處遊擊,隊伍越來越大,死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人的眼淚也越來越少,到後來,只在最初跟着他的幾人死的時候會消沉幾日。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咱們南邑新來的王。第一眼見到的那些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夥子,都是他的暗衛,聽說是同他一起長大的,最少的也跟了他六年。他領着我們將夷人趕出南邑,十二個暗衛頭子,死了一半。醜俊大人死的時候,他的眼裡再也沒了少年氣,我知道,他們也知道,他成了真正的南邑王。

“我們是他的部下,也是他全力護着的人。

“古之有大才者,我在書中見過不少,王爺若是排在其中,並不特別顯眼,但他值得我跟隨一輩子。入南邑軍,此生不悔。”

鄭雪城說完這些,拍拍屁股站起來,居高臨下對發懵的雲起說:“每個新兵都要我講一遍,可累死了。”

說完見雲起還在發懵,他不耐煩道:“領悟不到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雲起可不傻,這些日子以來,新參軍的小兵不少,可鄭雪城只跟他說過這些。

“將軍是看卑職沒有參軍志願才說的吧?”雲起站起來,笑得露出了白牙,“保家衛國還是建功立業,我還沒想清楚。”

“我說這半天,也不全白費了嘛。”鄭雪城拍拍他的肩,轉身走了。

雲起當然知道他的另一半用心是什麼。

忠誠。

他不妄言,只是因爲他還沒得到周曠珩的認可。

那天以後,雲起便如每一個南邑的兵那樣,開始景仰他們的王。

今日,他的冠禮是周曠珩爲他授冠,於他可謂莫大的榮耀。

191.歸去來二182.烏夜啼三125.應長天二10.弄雨花二165.一痕沙三130.漁歌子四102.東陽歌一36.駐雲飛三87.關河令一46.人南渡二179.夢還涼二24.雙聲子二103.東陽歌二158.撥棹子二140.江月令二85.九迴腸二138.相見歡三17.折桂令三119.荷花媚一99.小闌干一126.應長天三42.探花慢三124.應長天一145.東風寒一12.天香引一164.一痕沙二36.駐雲飛三62.浣溪沙二45.人南渡一178.夢還涼一33.慶春澤三125.應長天二161.清平調二188.月城春三124.應長天一178.夢還涼一6.越江吟三62.浣溪沙二75.鬆梢月三33.慶春澤三11.弄雨花三186.月城春一87.關河令一135.水龍吟三29.生查子一142.綺羅香一135.水龍吟三178.夢還涼一140.江月令二196.番外 雲霽-愛情31.慶春澤一103.東陽歌二8.月下笛二86.九迴腸三193.聲聲慢一24.雙聲子二131.定風波一89.關河令三73.鬆梢月一72.破陣子二1.少年遊一165.一痕沙三11.弄雨花三35.駐雲飛二70.花間意二46.人南渡二68.風歸雲三134.水龍吟二194.聲聲慢二84.九迴腸一87.關河令一4.越江吟一34.駐雲飛一103.東陽歌二6.越江吟三95.桂枝秋三174.蒼梧謠二32.慶春澤二98.漁歌子二36.駐雲飛三37.海棠春一58.戀情深一35.駐雲飛二150.無漏子三130.漁歌子四36.駐雲飛三83.燕山亭三31.慶春澤一108.柳梢青一53.鳳樓吟一48.山桃紅二195.番外 雲霽-家國74.鬆梢月二140.江月令二51.千春詞二121.荷花媚三130.漁歌子四183.東平引一154.君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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