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之中,項管家鑽了出去,回項府稟報。
“來人,給我把南少瑜……”楊瓊也忘了簾後的監察大臣,正要將南少瑜收押,突然簾後傳來了輕微的聲音。楊瓊嚇了一跳,語氣一換,改口道:“南少瑜無罪釋放!”
楊瓊頓時升起怒火,重重地拍了拍驚堂木,喝道:“大膽,耍本官呢!”沒有兇手,沒有嫌犯,豈不是要她自己去找?這怎麼找,兇手估計早就逃之夭夭了!找不到,項府施壓,上頭施壓,她怎麼辦?
“妻君不是兇手,那兇手自然另有其人。”弱弱地輕聲答道。
林陌曰也是驚了一驚,腦袋垂得更低。他已經忘了,簾後還有一位監察大臣秦恩。
“你不是說兇手另有其人嗎?”楊瓊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嚇了膽小之人一跳。
“兇手,還未查到。”
林陌曰垂下腦袋,絞着手指,有些擔憂。若是兇手還未尋到,廷尉史是不是就不還妻君清白了?
南少瑜聞言,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看着楊瓊,看着這信安郡的廷尉史,心裡搖了搖頭。難不成衛國的廷尉、廷尉史都是這般辦案的嗎,不是用刑,就是依靠嫌犯自己找出兇手爲自己洗冤?這樣的廷尉史,留着有何用處?
“說得有理!”楊瓊點了點頭。“可是兇手是誰?”
“廷尉史,我家妻君不是殺害項北公子的兇手。如若真的是妻君害死了項公子,她怎會到天亮才離開項公子的屋子,早該離開纔是啊。而且,妻君的傷來得詭異,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刺傷她,僞裝成被項公子刺傷的假象,是真正的兇手怕事情敗露,找了我家妻君當替罪羊!請廷尉史明鑑!”
兇手也太狠毒了,不僅要陷害他的妻君,還要將她戳傷。這得有多疼啊!
林陌曰繞到南少瑜身後,用小刀劃出了一道口子。一塊密密麻麻的傷痕裸露了出來,林陌曰眉頭一皺,又心疼了。
百里君遷低聲咳了幾下,默默地遞給林陌曰一把小刀。
南少瑜倒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夫君,他的魔爪已經伸到了她的胸前,欲要解開她的衣帶。親愛的,這可是大庭廣衆之下啊,不帶這麼玩的!雖然被別人看看不是什麼大事,但此情此景,就這麼脫衣,實在令她難堪。
“嗯,不可能的!”林陌曰回眸看向南少瑜,重重地點點頭。“妻君,你快脫衣服給他們看。”
“若是項公子尚有氣力刺傷南少瑜,他應該如此握着。”百里君遷從懷裡掏出一隻木簪子,五指緊握,簪尖抵着胸口。“可即便如此,項公子也不可能次次紮在同一個位置。”
百里君遷也講出了疑點。
項北拿着染血的簪子,是以持着匕首刺向他人的手勢,若他要以銀簪刺她,除非在她的背後行刺,而且,除非她坐着,否則,傷口不至於在如此之高的位置。然而,項北身上盡是傷痕,被折磨得如此慘烈,哪裡還有機會站在她的身後刺傷她?他因藥而死,因奸而亡,牀上雖凌亂,卻無掙扎的痕跡,顯然,項北死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聞言,南少瑜讚許地看向百里君遷。這細節,難道他也注意到了?
“記得。”捕頭將她所見講了一遍。
“捕頭可記得項公子是如何拿着銀簪的?”
楊瓊皺了皺眉,隨後衝一旁的捕頭使了個眼色。那捕頭立即出列答道:“項公子右手握着染血的銀簪,自然是用右手用銀簪傷了兇犯。”
“看南少瑜背後的傷,這傷在她的右肩下,敢問廷尉史,項北公子是用那隻手用的何物件將南少瑜扎傷?”
“來人,去找個老鴇來問問。”楊瓊吩咐後,又問:“可還有其他證據?”
百里君遷斂下眉眼,轉身面向楊瓊,說道:“這藥常出現在青樓妓院,廷尉史可派人尋個老鴇來問。”青樓妓院爲了賺錢,什麼害人的藥都用,實在是可恨!若不是陳琳打探來的消息,他也不知這氣味能夠七日不去。
“沒有。”仵作回道。“但如何可以證明這藥確實就是這位大夫所指之藥,如何確定這氣味七日不散呢?”
南少瑜見他如此小心翼翼,又是一臉害怕的模樣,表示相當無奈。罷了,誰讓她是嫌犯,還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嫌犯。他湊近身邊,在她身上聞了聞,南少瑜又不淡定了,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仵作心有不甘,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南少瑜身邊,細細聞了聞。
“仵作,快去聞聞南少瑜身上是否有這位大夫所說的氣味!”廷尉史楊瓊板起臉,喝道。
仵作看着南少瑜猶豫不決,雖然她被手鐐腳鐐束縛住,但一想到她是殘忍殺死項北的兇手,便有些不敢靠近。若是她對他動手動腳,他回家怎麼和妻君交代啊。
“那你再聞聞,南少瑜身上是否有相同的氣味。”
仵作擡首想了想,答道:“確實有。”
百里君遷點點頭,說道:“確實是極爲厲害的藥物,此藥出自衍國巫門,用過之後會在身體上留下一股淡淡的氣味,且七日不去,驗屍時,不知道你是否有聞到那怪異的氣味?”
“這……”仵作撓了撓頭,垂着腦袋,“並不知是何藥物,從未見過,但定是厲害的藥物。”
“可知道是什麼藥?”百里君遷追問道。
“項公子被歹人用了藥,糟蹋而死。”
見狀,百里君遷出列,朝堂上同樣行了一禮,隨後走到仵作面前,問道:“可有查出項北公子的真正死因?”
一名曾給項北驗屍的男仵作走了上來,躬身朝堂上行了一禮。
楊瓊不耐煩地揚手一揮,說道:“請來。”
“廷尉史,可否將仵作請上來?”林陌曰問道。
上公堂前,南少瑜一直擔心上了公堂是不是要她下跪。下跪?她一個現代人,哪裡做得出來!現下,這昏官楊瓊卻是什麼都未說,倒讓她舒了一口氣。不然,跪在公堂之上,跪在這昏官之下,她這輩子都要蒙上陰影了。
“南少瑜,你的夫君來爲你擊鼓鳴冤,說你不是殺害項北的兇手,兇手另有其人。林氏,你可有什麼證據,快呈上來?若是來胡鬧的,可休怪本官不客氣!”
“肅靜,公堂之上,不要講話!”驚堂木一拍,楊瓊喝道。
“哦?”南少瑜疑惑地看着林陌曰。
林陌曰垂下腦袋,搖了搖頭,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擡眸說道:“沒事,妻君,你不要擔心,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
“怎麼一看到我就想哭?”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撫上他的眼角,撫過他的臉頰。一看到他想哭,她也很心痛。他面容憔悴,這幾日一定沒有睡好吃好,一定都在擔心她。
“妻君。”林陌曰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心痛地捧起她的雙手,閃着淚光。
林陌曰聽到鐵鏈拖地之聲,立馬轉回頭來。幾日不見,他的妻君雖然沒有蓬頭垢面,卻是面容憔悴、衣裳髒污,她的雙手雙腳被戴上手鐐腳鐐,邁着沉重的步子往他這邊走來。
南少瑜朝她的視線看去,厚重的簾子後看不清任何物。但這簾後必定有人,否則楊瓊豈會有這等微妙的神色!
堂上,一名三十幾歲的女子身着官服時不時看着簾後,有些心慌。能在廷尉府審判之人,唯有廷尉史楊瓊。
白裳髒污顯見,青絲雖理得整齊,但仍沾上不少雜草。南少瑜拖着腳鐐一步一步走向公堂,便見林陌曰和百里君遷站在公堂之上。四顧一番,卻並未見到顧棉,而且也未見到項府之人。
終於要上公堂了麼?也不知顧棉找到兇手沒有?
南少瑜被戴上手鐐腳鐐,自嘲了一番,繼而跟着捕快前往公堂。
一轉眼,獄吏便帶着幾名捕快走到牢門前。
“提審犯人南少瑜!”
“你能不能不要再踱步了?”舒皖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問道。她的聲音中氣十足,若不是她身上的斑駁的血跡和傷痕,誰能料到她是一個曾被重刑加身之人。
一轉眼,陌兒中毒已兩月有餘,若此案耽擱下去,何時能到衍國,何時能到麓雪山?南少瑜在牢裡踱步,晃得一旁的女子舒皖有些頭暈。
南少瑜連續聽了幾日,只覺這廷尉史楊瓊實則昏聵,漏洞百出,卻依然判人有罪。陌陌說,此人不僅是酷吏,還是貪官,想必是收受賄賂,隨意判案。
廷尉府大牢關的犯人不少,每日都在訴說自己的冤屈。
初日,她還能聽到牢裡犯人淒厲的叫聲,第二日開始,除了犯人的呻吟聲,和獄吏前來查房的聲音,安靜地詭異。
沒有好吃好喝地供着,卻也不敢苛刻吃食。
連續多日,南少瑜呆在牢裡,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