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的事,有了眉目,南風心裡安定了許多。
雖然謝樾並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但以南風對他的瞭解,他既然答應考慮,不出意外,這事便是成了。
困擾心頭的糟心事總算有點眉目了,南風也算是放了心,對於謝樾的這次仗義相助,南風心中還是很感動的,謝樾很清楚之中的利害關係,卻仍願意相助,這次自己是欠他一個大人情了。
欠的人情總是要還的,南風還沒想好怎麼還這個人情,不過想起答應過謝樾要給他做好吃的點心,這個還是現在就能辦到的,於是說幹就幹,想好了要做的點心,確定需要採買的東西,便出門去大采購。
一出門,便看見俞少青一身黑衣,佇立在她門前的槐樹下,身子立得筆直,風吹着他衣衫的下襬,南風懷疑他就是來耍帥的,天還變暖呢,他穿得這麼少,不冷嗎?
南風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迎了上去:“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俞少青一貫的言簡意賅。
“急不急?”南風問:“我正要出門買東西,咱們邊走邊說?或者你找個茶館等我,我買完了去找你?”
“不急”俞少青搖了搖頭:“我陪你去買東西,我們可以邊走邊說。”
南風同意,不過沒走兩步南風就後悔了,俞少青的形象太扎眼,又是一身的黑,太惹人注目了,孤男寡女走在一路,也太招人眼了,根本沒法好好說話。
於是南風不得不改了主意:“算了,還是待會兒我自己去買吧,也別找茶館了,反正都到門口了,去我家去吧,我請你喝茶,正好前兒皇上賞了好茶,你有口福了。”
兩人進屋後,南風拿出了茶具。這還是春九娘在她搬進這房子的時候送的禮,一套青瓷茶具,點綴着紅梅圖案,雖然質量不是最上乘的,但色彩搭配一流,看着十分養眼。
南風開始泡茶,俞少青在她對面坐下,見她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彷彿做過千百遍,不免有些好奇:“沒想到你還學過茶道。”
南風笑:“我見人做過一次,便記下了,只是形似,也不知道對不對。”說完遞了一杯泡好的茶給俞少青:“你嚐嚐。”
俞少青聞了聞茶葉的香氣,又小口抿了兩口,最後一飲而盡,南風忍不住笑:“看你剛開始,倒像是個品茶的高手,但後來便如牛飲,當真糟蹋了這好茶。”
“茶原本就是給人喝的,怎麼喝應該由喝的人決定,怎麼能被那些所謂的規矩束縛呢?”俞少青不以爲意。
南風想了想,覺得俞少青說得倒是有些道理,於是給俞少青再倒了一杯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豪邁地一飲而盡,笑道:“倒是我狹隘了,喝茶原本就該怎麼舒服怎麼喝。”
兩人心有靈犀般同時換了個更爲舒適的姿勢,然後相視一笑,南風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聽說你有麻煩了?”俞少青看着南風,平靜的眼眸中帶着一絲擔憂:“此事因我而起,我責無旁貸,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不過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俞少青便已經知道了,是南華長公主告訴他的吧?南華長公主是個冷淡的人,她會告訴俞少青這件事,是單純因爲這事牽涉到俞少青,還是她和俞少青的關係不一般?
南風思索着,並未答話,俞少青很快又補充了一句:“任何事情都可以。”
南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已經解決了。”
俞少青怔了怔,但很快追問道:“怎麼解決的?找個人定親?對方是否可靠?”俞少青提醒道:“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否則很可能被反噬。”
南風不置可否地笑笑,可靠不可靠有時候要看承壓有多大,至少目前看來謝樾是可靠的,而她,暫時也找不到比他更可靠的人。
俞少青觀察着南風的表情,突然道:“我很可靠,你可以把這件事交給我。”
“啊?”南風剛纔思緒有些飄,剛開始並沒有意識到俞少青是什麼意思,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再次擺手:“這事已經解決了,而且,雖然這事因你而起,但找出真相本就是我的職責,所以你不要有負擔,你無需,也沒有責任承擔後果。”
“不是因爲責任。”俞少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南風,眼中有光:“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子,像是一束光,吸引着我所有的目光,我想娶你爲妻,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南風覺得臉燙得厲害,活了十九年,還是頭一次聽男人告白,到底是西關人直白,想什麼說什麼,在感情方面尤其坦率,若是換個南越人,只怕一生都聽不到這樣動人的情話。
南風雖然心中也是小鹿亂撞,若自己再年輕個幾歲,說不定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心中道了聲可惜,面上卻是不顯,乾笑了兩聲:“我自入京城,便沒有人將我視作女子,俞護衛是第一個,我自是感激,也知道你是真心真意,但你也知道,我現在麻煩一堆,我不想牽連你,也不能牽連你。”
“如果你怕牽連我,我們可以離開南越去西關,我原本就打算回西關,你和我一起走。”俞少青的眼睛更亮了,看向南風的目光更灼熱了。
“我不會離開南越。”南風避開了俞少青灼熱的目光,毫不猶豫地拒絕,說完有覺得自己口氣有點生硬,於是放緩了語氣:“俞護衛,謝謝你,但這事真的解決了,以後如果有需要你的幫助,我不會客氣的。”
俞少青深深地看着南風,那眼神彷彿要直擊她的內心最深處:“你拒絕我,是因爲對方更可靠,還是因爲你與他更親近?你應該是那種不會麻煩別人,萬一要麻煩也是你非常信任、非常親近的人吧?”
南風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垂頭沉思,難道自己對謝樾真的是特別信任、特別親近?好像也沒有,只是他正好合適而已,但其實俞少青也合適,而且他很快就回西關,從安全的角度來看,似乎更適合,但爲什麼覺得他不行呢?
南風不願意細想,見俞少青仍盯着自己,腦中靈光一閃,有了藉口:“不是的,之所以沒有接受你的幫助,主要還是考慮長公主,你是長公主的侍衛長,你的事情會牽涉到長公主,她與皇后娘娘原本就關係微妙,一着不慎,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提到長公主,俞少青眼中的銳利漸漸消失了,淡淡笑了笑:“你顧慮得也對,的確不該給她找麻煩。”
南風有種奇怪的感覺,俞少青提起長公主時的神情有些奇怪,很矛盾的感覺,也不知他在矛盾什麼。南風對南華長公主印象很好,尤其是她還護過自己,雖然不知俞少青和南華長公主之間有什麼隱秘,卻還是忍不住替長公主說話:“長公主人很好,皇后娘娘發難,也是她幫了我,否則我只怕當日就被嫁出去了。”
“誰知道呢,有些人對你來說是好人,對其他人就未必,人是有兩面性的。”俞少青的話模棱兩可,也不知他想表達什麼意思,不過看他表情很不開心就是了,南風並不清楚他與長公主之間的過節,也不想去探究,於是轉移了話題:“你很快要回西關了嗎?什麼時候走,我給你送行。”
“很快,不必。”俞少青很快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四個字回答了南風所有的問題,見南風有些尷尬,又道:“你以後有事情需要我幫助,直接到西市找販馬的李老闆,他會通知我的。”
“好,有需要我一定會找你。”南風並不扭捏,誰都有需要朋友幫助的時候。
俞少青喝光了手中的茶,很乾脆地與南風告別,並沒有特別依戀或是不捨的感覺,南風就覺得他剛纔的告白不能當真。俞少青瞥了他一眼,淡淡地:“我剛纔說的,都是真的。”
南風嚇了一跳,這人是有讀心術嗎?忙不迭地將他送出門,生怕被他看出更多的心事。卻不想一打開門,謝樾出現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南風有些奇怪。
謝樾剛要答話,卻很快發現了南風身後的俞少青,臉色立刻大變,瞪大了眼睛看着南風:“他怎麼在這裡?你找他來是——”
“俞護衛要回西關了,來和我道別。”南風連忙打斷了謝樾。
不過俞少青很快明白了狀況,瞭然地說道:“原來是他。”
南風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俞少青也未追究,衝南風拱手告別:“記得我的話,後會有期。”說完深深地看了謝樾一眼,含笑離開。
“他要你記得什麼話?”謝樾隨着南風進屋,一臉的不高興:“我只是說要點時間考慮,又不是不答應你,你怎麼就又去找下家了呢?”隨後謝樾又開始絮絮叨叨數落俞少青的不是:“就算找下家,怎麼能找他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神愛公主看上的人,和長公主關係又非常不一般,還有,他是西關人,聽說西關人不愛洗澡,生活習慣也和咱們不一樣,你受不了的。”
“你留點嘴德吧,還敢編排長公主?”南風白了謝樾一眼,沒好氣:“他就是來道別,你別瞎琢磨了。”
謝樾仍半信半疑,南風也不理他,正要收拾屋裡的茶具,謝樾又不樂意了:“你請他喝茶,卻不請我喝,是什麼道理?”
“我原本打算出去買食材給你做點心——”南風失了耐性:“你是想喝茶還是讓我出去買食材給你做點心?二選一,趕快決定。”
“我要喝茶。”謝樾想也不想。
做點心自然要比喝茶麻煩得多,謝樾選了喝茶,南風樂得清閒,於是拿了茶葉重新泡茶。
見南風泡茶的姿態優美,技藝嫺熟,謝樾有些着迷地看着她,想像着她此刻着女裝的樣子,心不由砰砰亂跳,臉也不由燒了起來。
南風見狀有些奇怪:“你怎麼了,臉紅紅的,生病了?”
謝樾猛地跳了起來,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我,我走了。”
“不喝茶了?”南風覺得莫名其妙。
“不喝了。”謝樾逃也似地出了門,心裡卻想着,要趕快安排定親的事,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