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輕暖。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去皇城。靠後的一輛馬車裡,傳出輕微的說話聲。
景初撩開車簾的一角,看了看外面。一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地轉了轉,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小失落,然後收回視線,放下簾子。她的眼睛在前兩天就可以看清東西了。
“棗棗,到了圍場我教你騎馬。到時候你就可以追上皇兄了,不用思之成狂了。”菘藍是抓住一切機會揶揄她。
關於棗棗這個名字,是因爲那次磕破頭之後,每天的湯裡都會放棗,點心裡也有棗,景初也吃不膩。菘藍看見了之後就說她就是愛棗成癡,於是就有了這個名。見某翃有異議,討好地加了一句:
“棗棗嘛就是希望她早早的成爲我的皇嫂嘛。”
某翃圓滿了。繼續喝茶,沉默是金。
到達圍場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景初站在帳篷旁邊看着夕陽。從來都沒覺得夕陽也這麼美,不知道是失而復得的珍貴還是自己的心境作祟。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景初從美景中回神,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靜靜地等着那人走近。
腳步聲停了下來,緋紅空氣中染上令人迷醉的清香。袖下的手被一個溫暖的大掌裹住,身邊多了一個人。
“今天的夕陽好美。”景初感嘆出聲。
“嗯,很美。”明明是風輕雲淡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溫暖滿滿。
景初扭頭看看身旁的男子,緋紅的光勾勒出一道道迷人的弧線,堅毅的下巴,高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和光潔的額頭。本就傾倒衆生的臉在這緋紅中竟有了一絲讓人驚心動魄的東西,景初注視了好一會兒纔回過頭,看着被染得絢爛的遠天,不語。被裹住的手輕輕掙了掙,得了一絲空隙就纖指一伸,填滿了男子的指間,十指相扣。
沒有海誓山盟,沒有驚心動魄,沒有抵死糾纏,沒有爾虞我詐,這樣淡如水的日子,卻有她最想要的……幸福。景初忍不住再次扭頭,心有靈犀般,撞上男子投過來的視線,相視一笑,絕美醉人。
站在遠處的菘藍怔在原地,手裡牽着的繮繩就這樣垂下。湛藍的眸子裡印下這一幕,良久打馬而歸,脣邊的笑意卻久久未散。
站了一會兒景初回帳了,赫連戩翃因爲臨時有事便沒有送她。路過一個帳篷裡,突然聽見有人小聲說話的聲音。
“聽說那個柳小姐連馬都不會騎。”
“是嗎?那怎麼配得上皇上?皇上可是我們荊國騎術最好的。”一個有些忿忿不平的聲音。
“不僅如此,好像那個柳小姐除了會畫點畫,寫點字之外什麼都不會。”
“……真不知道她怎麼會當上皇后。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女子也比她強!”許是心情有些激憤,聲音也不由高了幾分。
“你小聲點!聽在皇上近前侍候的姐姐說,皇上可在意這個柳小姐了,小心被人聽見……”
景初悄聲走開,那兩人還說了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心緒有些亂。
景初不知菘藍來找過她,用過晚膳,想讓菘藍教她騎馬,可她怎麼也不願了,翻來覆去就一句話,荊國騎術最好的是皇兄,想學騎馬去求皇兄教。任是景初怎麼求,菘藍硬是不鬆口。最後還直接把她拖到赫連戩翃的帳篷外,然後拍拍手走人。
景初站在帳篷外,突然有一種左右爲難的感覺和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氣憤。正在她躊躇不已的時候,帳簾被撩開,一抹紫色映入眼裡。
“怎麼不進來,夜裡露氣重,小心着涼。”肩上微微一沉,整個人都被溫暖包圍。他早看見她了,等了半天也沒見她有進來的意思,忍不住便尋了出來。景初不語,只是垂下視線看着男子熟練地爲她繫上披風的帶子。他食指勾緊緞帶的那一刻,景初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緊了一下。
“我想學騎馬。……菘藍不教我。”說完景初擡眼直直地看着赫連戩翃,眼睛的東西有些複雜。
“……”赫連戩翃先是沉默一會兒,而後道:“無妨。我的女人,我來教就好。”牽起她的手就往馬廄走去。
景初一怔,這是第一次他這麼說。我的女人,有些痞氣,也帶着霸意,景初心裡不由動了動。嘴角一挽,趕緊跟上他的步調。
接下來的日子景初幾乎是在馬背上度過的,每天累得飯都不想吃,只想倒頭就睡。看過赫連戩翃在馬背上馳騁的風姿,心緒更是難平。景初才明白那夜的爲難和氣憤從何而來。她只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太過弱小,在荊國,女子的騎術可與在月國女子才情相提並論,若是騎術好,便受人讚揚和敬佩,若是不好,也無傷大雅。可是她未來的地位和如今的榮寵都會讓無數人把眼睛放在她身上,吹毛求疵。
她不喜歡自己離他太遠,好像怎麼親近都還是隔着什麼,而且仔細想想好像這樣的親近還是用他的捨棄換來的。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也很不安。她再清楚不過,這樣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她會變得自卑,然後猜忌就會隨之而來,最後就是……
她不要,所以她要讓自己變強,追上他。因爲這樣這幾日她練騎馬練得近乎偏執。
“皇兄你不管管嗎?”菘藍看着山腳下的正在平地上練馬術的景初,湛藍的眼裡有掩不住的擔憂和不解。一個不要命,一個也任她不要命。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就變了。
“隨她吧。”淡淡一句又好像是一聲嘆息。然後轉身離開。
舞兒,我等你,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