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仁臉色黑了黑,揹着手,身形玉立。
“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紅杏姐,我已然八歲,是家裡的長子,必定要起到帶頭作用,爲家裡的弟弟做榜樣,而你已經十五歲了,咱們理應避嫌。”
聽到這些之乎者也什麼的,沈清義也沒懂,但看大哥如此,他也馬上揹着手,和沈清仁如出一轍的姿勢。
“紅杏姐姐,反正那女人沒打我們,你不用再看了。”沈清義道。
“……”
兩人都這麼說了,沈紅杏也沒堅持去看。
以往,沈清義從來不爲容九說過話,這次這麼說,肯定就是沒打。
只是,沈紅杏看着沈清仁頗有堂哥的風采,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遺憾的搖搖頭。
“要是阿仁你能入學的話,肯定不必那些有錢人的孩子差,說不定還能考上舉人,像堂哥一樣風光呢,可惜你攤上這麼個後孃……”
沈清仁皺了皺眉,“後孃已經爲我尋了徐家,不日後我便能去徐家當伴讀了。”
“什麼?!”沈紅杏詫異的道。
還沒問完,大門外便傳來李秀芝的告狀聲。
她把村長請了過來,還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堆,“村長,這個容九越來越不像話了,不止連四個孩子都打,就連她二嬸家的紅杏都用掃帚抽,打的那叫一個悽慘,你快去看看吧,這樣惡毒的女人,我看還是儘早趕出西溪村的好!”
她說得有聲有色,擼起袖子,給唐岐山看,證明容九真的打人了。
“你看我身上的這些,都是拉架誤傷的,我是鐵了心護着孩子的,可惜容九說什麼都不聽,天可憐見的,她往死裡打孩子啊,到底不是她親生的,下手如此狠毒!”
村長皺着眉頭,手裡的旱菸都沒抽,就隨李秀芝過來。
本以爲容九稍有改變了,眼下看來,又現原形了。
再這樣下去,他必定會爲沈家的幾個孩子做主,把這毒婦趕出西溪村!
連門都沒敲,李秀芝一腳踢開沈家搖搖欲墜的破門。
結果,這破門不抗造,竟被李秀芝直接踹壞了。
兩扇子本就不牢固的門,瞬間傾倒在地,捲起一陣塵埃。
可門後邊,哪有容九打人的場面。
只見她拉着沈紅杏,對着一張紙,正比劃什麼,四個小子的腦袋也圍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
容九和其他幾個人,齊刷刷的看向村長和李秀芝。
最後視線落在地上傾倒的門上。
容九不見生氣,反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村長,你怎麼來了?”
村長尷尬的一瞬,沒好氣的瞪了眼李秀芝。
纔好聲說道,“我聽說你們鬧了點矛盾,特意來調解的……”
可這哪有矛盾啊!
這個李寡婦可真不靠譜!
李秀芝也懵了,這怎麼不打了?不揍了?
再看村長看她的眼神,連忙道,“村長,我真沒撒謊,不信你問問沈紅杏,這容九她打人沒?”
誰知,沈紅杏嘲諷的看她,“咦,我被打了我怎的不知道?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看李嬸子,你自家的是非還沒理清楚,就連管人家的事啊,這不太好吧?”
“你個小蹄子罵誰呢!”
李秀芝最討厭別人說她寡婦門前是非多。
“好了好了,別吵吵了!”唐岐山聽得腦袋疼。
他磕了磕煙桿子,對李秀芝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以後管好自家的事就好,別再給我沒事找事了!”
這來回跑一趟,真耽誤他地裡的活!
李秀芝是有理說不清啊,最後跺了跺腳,就要走。
容九忽而叫住她,“李嬸子,踹壞被人家的門,不好就這麼走了吧?剛纔村長可都看着呢,難道不給我個交代?”
唐岐山頓住腳步,也道,“你踹壞了人家家的門,是得賠錢。”
“哎呦喂,村長,你這不冤枉我嗎,剛纔我只是稍微碰一下這門,居然就倒了,說不定這門本就是壞的!”李秀芝可不願意再賠錢了。
上次賠容九五文錢,她到現在心裡還惦記着,總想着用什麼辦法拿回來。
每一文錢,都是她的心頭血啊!
容九雙臂抱胸,“李嬸子是說你還被冤枉了?可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我家的門在你來之前還好生生的,在你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責任的。”
說完,看向村長,“村長,你說怎麼辦?這門倒了,萬一家裡招了賊人什麼的,我們孤兒寡母的,可不陷入危險之中了?”
唐岐山一想也是,便爲她做主。
“李秀芝,那你就賠容九一扇門吧。”
李秀芝一屁股坐在地上,死皮賴臉,“我家沒錢,還有三個張嘴的要養,沒錢賠!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這……”唐岐山無語了一會兒。
每次鬧事的都是她,耍賴的還是她!
但李秀芝的家境更差,肯定拿不出錢的,唐岐山打算勸勸容九,讓她放過李秀芝。
結果不待開口,容九先一步說道,“既然李嬸子沒錢,那我也不爲難,你以工抵債便好。”
她抄起一個大揹簍,將裡面的蒲公英倒了出來,然後把揹簍給李秀芝。
“你要是挖了一揹簍蒲公英回來,這事就算了。”
唐岐山覺得這個好,“李秀芝,你看如何?”
比起賠錢,李秀芝當然願意做這個。
“那……那行吧。”她滿不情願的說。
“好,那就這樣定下了,你們身爲鄰居,該明白遠親不如近鄰的道理,你看看隔壁的唐大牛,人家從來沒那麼多事。”唐岐山道。
李秀芝撇了撇嘴,沒當回事。
也就是唐大牛窩囊,一輩子和他那醜媳婦過窮酸日子!
見容九和李秀芝沒有意見,唐岐山揹着手走了。
李秀芝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憤憤的盯着容九,“你給我等着!”
然後看了眼幫腔的沈紅杏,罵道,“活該你個小賤蹄子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也比你剋死丈夫強!”沈紅杏口無遮掩,翻了個白眼。
可把李秀芝氣得夠嗆。
在兩人又要罵起來的時候,容九上前一步,示意李秀芝。
“馬上天就要黑了,我勸你還是儘快挖蒲公英爲好,要不然遇到山上的野狼下山什麼的,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要說出事,我看沈雲之纔是出事回不來的那個!”
說完,見容九臉色一變,李秀芝生怕她又抄起掃帚,馬上拎着揹簍跑了。
這時,院子裡才安靜下來。
容九吐出一口氣,轉身,見沈紅杏和四個孩子都看自己。
她笑了笑道,“怎麼了?”
沈清仁皺着眉說,“我爹一定會回來的!”
“對,爹只是暫時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沈清義也忙說。
沈清堯和沈清玄也奶聲奶氣的開口。
“我爹說了,回來還給我們買糖吃的,他從不會騙我們。”
看來,這四個孩子還是非常惦記他們那個下落不明的爹啊。
容九心裡琢磨着,書中沈雲之是在立夏回來的。
當時的沈雲之身負重傷,而四個小崽子也已經黑化。
書中的原主虐待孩子的事被沈雲之看得一清二楚,於是將原主休棄,又暗地在原主投奔叔叔嬸嬸的路上,派人想將原主弄死,可那些賊人打算先把原主先奸後殺的,原主趁機逃脫了。
嘶——
想想,容九就一陣惡寒。
現在距離沈雲之回來還有一段時間,四個小崽子也對她沒有那麼排斥,沈雲之也從未見過她,現在應該算是改變自己的命運了吧?
“咳咳,那個,你爹肯定會回來的,你們不必擔心。”容九道。
心中腹誹,最好晚些回來!
看着四個孩子亮亮的眼神,容九默默嘆了口氣,索性跳過這個話題。
繼續問沈紅杏剛纔的問題,“這紙上的小瓶子能製作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