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張着雙臂衝安時一撒嬌,她知道他最受不了這個。白一已經兩天沒好好睡覺了,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工作是個賣命的活,不規律的作息讓她每週瘦兩斤,天天靠大把營養素補充能量。
好累啊。
白一耷拉下雙臂:“在飛機上我就想,小時候那片沒浪的水潭本來可以教會我游泳的,可是爲什麼我到現在都沒學會呢?所以我要回來再試一次。”白一嘆了一口氣。
安時一愣了一會兒,揪起蔫蔫的白一提着摟到自己懷裡,白一聞見了和自己一樣味道的沐浴露香味,大腦放空舒服地回抱安時一。
這是這麼多年給白一續命的東西,但是白一總覺得自己快抓不住了。
像是浪已經淹沒肩膀,她快要喘不過氣了,突然有人渡給她一口,她抓住這更救命稻草不再放手。她覺得她像個壞人。
安時一懲罰似的抱着她緊緊的,不能再緊了,白一愛極了這種像是要被嵌入的感覺,她不理智,她只是太貪心了。她想讓他給到她的貪心足夠多的食物,她不想再體會飢餓的感覺,那感受一點兒也不好。
他說:“別說了。”
白一笑了一下,她快沒力氣了,被弟弟抱着的感覺太美好了,她完全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
這種感覺總牽制她,讓她無法思考。她想去摸包裡的煙盒,頓了頓就忍住了,小時不喜歡,那就不要了。
“姐姐每分每秒都想回來看小時,想每天給小時做早飯,送小時去學校,抱抱小時,聽聽小時的聲音,就很好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收起白日鋒芒的她,現在活脫脫是隻溫順的小貓。
“...知道了。”安時一摸摸白一的頭髮,還是溼的。
他放開她去衛生間拿吹風機,白一跪坐在牀上垂着頭,她還緊緊攥着牀單一角。
白一在別的城市工作到處飛的時候不曾睡過好覺,她有一截安時一的黑色腕錶帶,凌晨躺在牀上會握着,這樣她纔會獲得一些安全感,心跳纔會漸漸平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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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的舅舅是名海員,這邊的海岸附近就是這座城市唯一的小鎮碼頭。他和白一併沒有血緣關係,但舅舅知道白一的父母是哪天上了船離開的。那艘船不是客船,這裡也沒有客船,但他們就是想盡辦法離開了。他們給了舅舅足夠多的錢讓他去找到白一併照顧她。
那時候白一五歲。
舅舅差不多一個月回來一次,從碼頭回來在小鎮待一週左右,白一被他送到小鎮裡的幼兒園寄宿。時不時還能帶着白一上船一日遊,但往往這種機會很難得。
舅舅是個力氣很大的老實大叔,他沒談過戀愛,但是心思總是很細膩。
他會去接白一放學,會抱着白一坐在他的肩膀上去海邊散步,他會說起他在海上的奇遇。
他去過很多地方,他說他不是喜歡在海上漂泊,但是一漂就停不下來了。
安時一是在白一六歲那年出現的,那時候他才兩歲。
白一一年級開學前那個暑假的一天被舅舅帶上船去。明天他就出海了,今天去碼頭搬貨清點。
暑假的時候沒人照顧白一,舅舅往往會把她交給小鎮的鄰居奶奶照顧,但是隻要他回來,就會接白一來到海邊的廠房樓住,也就是在白一和父母居住的房子附近。
兩個地方距離不遠,海浪聲音的大小都一樣,但白一對它們的童年印象天差地別。白一穿着一條白裙子,六歲的小女孩光着腳從船上跑下來站在一旁看舅舅搬貨,目不轉睛的,她總是習慣依賴一切讓她感受得到的東西。手裡攥着舅舅早上去商店帶給她的五角錢兩塊的水果糖,她攥了一上午,一顆也沒吃。
舅舅會把她介紹給他的船員朋友,他們的皮膚常年被海風吹拂,和舅舅一樣黝黑,但看上去很強壯。舅舅一隻手就能扛起六歲的白一,這是她所以安全感的來源。就像在這之前白一很喜歡的一本插畫書,裡面的小女孩善良友愛,克服一切險阻終於和家人團聚。
這本書陪伴了白一幾年的時光。但當父母的身影終於不再存留在白一的生活時。書也就被主人隨意丟棄,積灰變黃。那一絲絲僅存的童話,像個笑話一樣令人疲憊不堪。
海員們不會過多交流,工作看着就枯燥乏味,但是幸好下午的海面印着夕陽,波光粼粼,他們大都面帶微笑,勤勤懇懇。
陽光下的船在海面上顯現出倒影,旁邊的沙灘上星星點點的沙粒會一閃一閃,白一看見了他。
兩歲的安時一。
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知道低着頭在幹什麼,白一攥着糖走過去。
女孩的白裙子沒有紗也沒有泡泡袖,只是簡單的形狀。碎髮被海風吹拂在臉上胡亂飛舞,白一光着腳站在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