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一上一次度劫是在五千年前。
五千年,對於凡人來說,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足以發生許多事情,凡人間可能會有十幾個朝代的更替,但對於修真者來說,不過是南柯一夢。
道法高深的修真者可能一個閉關就有千年之久。
第七次渡劫,吳道一險之又險地過去了,比前六次都要難得多,但那一次,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當時與好友在外遊歷,正好機緣加身,修爲突飛猛進。他
明白渡劫的危險性,努力壓制修爲,準備回青玄山之後在師兄師弟的幫助下渡劫,誰料仇家正好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有北方魔道的人,有南方修真界的人,他們甚至還找來了東方妖道中的大妖。
十幾名與之不相上下的修者與兩人發生了激戰,那一戰打得神泣魔恫,天地失色,日月無光。不斷有大山崩碎,河水倒灌。
爲了活命他無法再壓制修爲,爆發出全部的實力,十幾個仇人被擊退,吳道一的修爲卻引來了天劫。
天劫威壓浩蕩十萬裡,百獸伏,修者驚,他只在這之前作了一些準備,又與人發生了大戰,所作的準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天劫之下,他遭到了重創,險象環生,但他依然憑着過硬的修爲給抗了下來。
直到最後一擊,雷雲翻滾,最爲恐怖的九色神雷、混沌金雷、五行雷,各種劫光齊下,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他以本命飛劍對抗,以本命神甲護體,依然無法擋住天劫。
最終,他的至友寶葉道人以命替他擋住了最後一道劫光,他渡劫成功了,寶葉道人卻身消道隕。
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雖然那一次他渡劫成功了,但道心卻受到了影響,本來就無比緩慢的修煉速度變得更慢。
直至前些日子的夜裡,他本是要教導楊迪一番,沒想到那一夜自己竟也大徹大悟,道心穩固,參透生死,領悟人生,阻滯多年的道行突飛猛進。
吳道一尋回了自己的道,壓制了修爲,準備多日後要開始渡這第八劫。
雲霧澤長年雲霧繚繞,劫光至此會稍微減弱一些,再輔以法陣抵擋,雷劫威力會小得多,也能大大能高渡劫成功的機率。
青玄山上幾乎所有需要渡劫的道士都是在此處渡的劫。
“我們還是回去吧,再這麼走下去,遲早會被發現的。”
林間的路不怎麼好走,而且他們都沒走正道,那路叫一個崎嶇啊。他們已經看到了數十撥前往雲霧澤深處的小道士,越往前走,人越來越多,到了後來,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看到一撥人。
“怕什麼,發現了又不能吃掉我們,大不了關幾天禁閉。再說了,我們有這本書遮掩,肯定沒人找得到我們。”楊迪懶洋洋地說道。他所說的書,就是帶他們穿越來的罪惡的黑皮書。
這一年多的時間,楊迪都將這本書帶在身上,無意間發現這本書竟然可以隱匿氣息和錘鍊肉身的作用,錘鍊肉身的作用則是正好與魔經相輔相成。
就在發現這一作用的時候,楊迪竟然與這本書有了血肉相連的感覺。
一本能帶他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書,楊迪相信,一定還有其他的作用。
楊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四個人又行了半日,突然,一股濃郁的藥香
襲來,這股藥香讓人通體舒泰,一用力,楊迪全身筋骨噼啪作響。
單是一股藥香就讓人有白日飛昇的錯覺,四個人都很驚異,尋着藥香傳來的方向望去,四個人驚呆了,一株株寶藥五彩十光,堆積在地上,如同一座小山,散發出陣陣奪目的光澤。這種寶藥,讓馮晨都心動了,恨不得一把全部拿走。
張龍剛要跑過去,看到一人走了過去。正是望月峰的召靖。
召靖在幾位峰主之中算得上是年輕的,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子。他體態微胖,與其他幾位峰主相比,可以算是中年人了。雖然只見過召靖一次,不過楊迪對他的印象還不錯。這召靖是個灑脫之人。
召靖一出現,把剛要衝出去的張龍驚得一身冷汗,停下身子,訕訕直笑,剛纔不止是他,其他幾人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面對寶藥的誘惑,差點心神失守。
他站在寶藥前,微微一笑,袖袍一揮,將所有的寶藥都收入了袖中,這是袖裡演乾坤的大神通。
將寶藥收入袖中之後,召靖忽然轉身朝向楊迪所在的方向微笑着看了一眼。
“難道被發現了?”四個人心中驚疑不定,不過召靖很快就離去了。
“我敢肯定,他感應到了我們的存在!”餘祖躍說道。事情很明顯,誰會閒着沒事朝一個沒人的方向微笑,而且越想那笑容越有深意。
“他怎麼不把我們揪出來呢?”不僅張龍迷惑,剩下三人也不明白。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不把我們指出來,就是默許我們到這裡了。”想不通就不去多想,這是楊迪生活快樂的方法之一。
“剛纔那堆藥還真是動人心,單是把那些藥吃下去,恐怕就結成鼎爐了。”餘祖躍還在感嘆方纔那堆寶藥,靈芝、野山參、神清草、白陽芷……最少的也有幾千年的藥齡了。這種寶藥,平時一株都少見,而今卻看到了如小山般的一堆,讓四個人久久難以平復。
修真者的修煉之法衆多,當世最爲普遍的就是行氣法、存思法與服食術結合在一起的修煉方法。
在御物期以前,只以行氣法修煉,御物期開始就要服食術與行氣法結合,達到了鼎爐期就要再加上存思法,以存思之法修煉元神。
其中,服食術中最常用的就是服食丹藥。
方纔那些寶藥,若煉成藥,其價值不可限量。
幾個人繼續向雲霧澤深處走去。張龍三人發現楊迪的話越來越少了,皺着眉頭,好像在思索着什麼。
“楊迪,你想什麼呢?”張龍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不用管我。”楊迪隨口答道,沒將張龍的問話放在心上。餘祖躍剛要再問上一問,被馮晨給攔住了。
“他可能在感悟什麼東西,就這樣慢慢走,不要打擾他。”
就在楊迪看到那一堆寶藥的時候,他心中有股非常強烈的把寶藥佔爲己有的衝動,若不是後來召靖出現將他驚醒,恐怕現在已經本心失守,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對於修真者來說,本心失守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驚醒之後,楊迪想起了那夜與吳道一的交談。
“何爲道?我的道在何方?如何在修真的道路上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種種困擾楊迪的問題在那一刻似乎有所明悟。
“在修煉的道路上,需要堅定心志,越是清心寡慾,心中想的越少,心志就越堅定。這是常人所說的心無旁鶩,一門心思地只想着修煉。”
楊迪思索:“一門心思地想着修煉就算是心志堅定了嗎?不對,心志堅定應該是可以剋制住心中的念頭。人有七情六慾,所謂的心志堅定不應該是將七情六慾斬斷,而應該是面對這些誘惑,本心也不會失守。”
楊迪覺得思路漸漸清晰了,繼續沿着這條思路向下思考。
“修真者在修道的路上,需要各種靈藥或寶物,爲了一件寶物而發生爭鬥,甚至殺人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難道奪取靈藥寶物就是貪嗎?將別人殺了就是殺人魔王嗎?不對,奪取靈藥或寶物,只是因爲需要那些東西,殺人者也是因爲不想被別人殺死。而所謂的貪,應該是不管一件東西對自己有用無用都想據爲己有。殺人魔王應該是以殺人爲樂的人,這樣的人是被貪念與殺念控制了。”
楊迪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明悟了種種。
“修真者要忌六慾嗎?楊迪又陷入了思考,單說這個口欲,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控制住,但是有個必要嗎?再說肉體上的慾望,這個也要忌嗎?如果這都要忌的話,那爲何還有雙修的道侶,我可不相信道侶之間只探討道術。”
“是這樣了!這些都沒有忌的必要,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要把持住自己的本心。灑脫自然也是一種道,我既然是修真者,就應該活得灑脫一些,不爲外物所動,不被慾望所驅使。比如這修真,求長生,不也是一種慾望嗎?我的慾望是回到原本的世界,我雖然有這種慾望,但也不能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無所不爲,這就是守住本心,不讓自己迷失在慾望之海中。”
“嗯,守住本心,就是凡事要把握一個度,不能超過這個度就是了!”
將這些問題想通透了,楊迪心裡一陣舒坦,就好像一道原本阻塞淤積的河道被疏通了一般。
修真路漫長,需要一條清明的道路作指引。
這種感悟並不能讓提升他的修爲,卻能讓他以後的修真之路更加順暢。
“嗯?你們在幹嘛?怎麼不走了?”楊迪突然發現張龍一塊虎肉乾吃得正香,餘祖躍滿嘴流油,正吃着從張龍那裡搶過來的驢油雞肝,馮晨安靜地坐一旁。
聽見楊迪說話,三人一齊眼神幽怨地看着楊迪,餘祖躍道:“你還好意思說,走着走着就不走了!你在這裡坐了一整天了!我們又不好打擾你,又不能扔下你,快無聊死了!”
楊迪反應過來了,剛纔的感悟竟然用了一日的時間,不過用一天的時間也算是值了。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剛纔想事想得太入神了。”
“快說!是不是想什麼壞事了?”張龍一臉奸笑。
“嗯,我在想白清清師姐是不是有了雙修的道友……不知道哪位師兄會有這麼好的福氣……”
張龍:“……”
楊迪:“咦?張龍,怎麼一說白清清師姐,你的臉紅了呢……”
張龍:“……”
“不好了,變天了,要下雨了!快找個地方躲一躲吧!”餘
祖躍突然注意到天上的陰雲從四面八方籠罩了過來,在天空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不是下雨,是有人要渡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