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倫船長很清楚,莫格雷姆非要看他的走私賬本絕不是爲了“學習經驗”。能說出上面一番話的人對走私絕不是真正無知。真正的原因恐怕是這個年輕的吸血鬼想要看看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撈點油水。
血族雖然看上去很優雅也很有教養,但真正讓他們在地下世界站住腳的是他們深入骨髓的,與“吸血鬼”這個名字相符的血腥與貪婪。
莫格雷姆少爺不愧流着血族的血液。漢倫船長忽然發現自己或許低估了對方。這個紈絝子弟確實傲慢、無禮、缺乏教養。
但他畢竟還是血族的後裔啊。
漢倫船長在莫格雷姆玩味的眼神下終於選擇了屈服。
“好吧,給你。”他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厚厚的賬本遞了過去,然後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莫格雷姆仔細地翻閱起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讓漢倫船長感到渾身癢癢,恨不得莫格雷姆一下就從頭翻到尾。然而事與願違的是莫格雷姆看到非常耐心,顯得津津有味。
“嘖嘖,真是難爲船長閣下,這次走了這麼大量的貨。黑箭真是條好船,運載量很不錯。”莫格雷姆少爺說。“可惜精品不多啊。”
“黑箭號的確實是好船。不過運載量這麼大的同時爲了維持速度,船上面的風系法陣一直開着,成本也是不小啊。”漢論恭敬地回答,暗中鬆了口氣。還好這一次走私的東西多是些普通武器和中品和下品魔晶之類的。雖然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是奢侈品了,但是在莫格雷姆少爺這樣見多識廣的貴族眼中,這些實在提不上臺面。
當然普通物品數量上去之後也是利潤不菲。但是現在莫格雷姆少爺去巨浪堡孤身赴任,能攜帶走的東西有限。如果拖着一個比自己還大的包裹下船,未免也太過有失體面。漢倫船長也絕不會答應的這種荒謬的事情。
雖然漢倫船長看上去現在忍氣吞聲,但他畢竟骨子裡是兇悍的走私梟雄,這裡一船水手也都是他的死忠手下。真正衝突起來獨自一人的莫格雷姆少爺沒有勝利的機會的。漢倫船長顧慮的僅僅是莫格雷姆背後強大的家族而已。
“漢倫,這次的偷渡客好像很有趣啊。兩個中階戰士呢,好傢伙,其中一個還是資深的中階戰士。”正當漢倫船長以爲船上沒有被對方看的上眼的東西,暗中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莫格雷姆驚奇地說。
漢倫心裡一緊。“這些日子北方邊境的治安不算太平。這兩個傢伙都是犯了事混不下去被迫離開的。”
“這樣的話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是否應該講。”莫格雷姆笑容滿面。
“您說。”漢倫面無表情。
“你看,我作爲一個索拉瑞爾家族一個微不足道的成員,此次去巨浪堡赴任,身邊連一個隨從都沒帶,真是寒酸可憐啊。我很迫切地要收服一兩個得力的手下。你船上這兩個偷渡的傢伙都不錯,那個叫王啓年的傭兵年紀很輕,潛力很出色;那個叫雷切爾的傭兵實力更加強悍,接受過正規的武技訓練,估計離高階戰士也只有一步之遙了把。我希望把他們收過來作爲屬下。反正他們看上去也只是漫無目的地逃亡。我收留他們也算做個好事了呢。”莫格雷姆說。
“他們都是有案子在身,桀驁不馴的傢伙。恐怕不會輕易地屈居人下吧。”漢倫面露難色。
“這個不用您擔心了。血族有的是辦法來讓人服從。”莫格雷姆微笑着說。
我纔不是擔心你。你麻煩越多越好。漢倫咬牙切齒地想。“我的意思是,我很難對他們的朋友什麼的交代他們的去向。”
“這個嘛……我看看。”莫格雷姆又翻動起書頁來。“這個叫王啓年的好像沒什麼關係嘛。拜託你偷渡他的是赫爾德城傭兵公會的維拉會長。作爲會長他有一大堆事,做到這步已經算仁至義盡,不可能再來追問什麼的。”
“雷切爾還是有朋友的啊。”漢倫爭辯說。
“當然。不過他出身是帝國中部,這次在赫爾德城執行任務惹的事。他的老朋友不可能把手伸到這麼遠的。時間久了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你又不是他們的保姆,還能爲意外負責麼。隨便找個理由或者說不知道就行了。”莫格雷姆少爺回答。
莫格雷姆說的也有道理。偷渡本來就是充滿風險,要走私犯爲每個偷渡客做人身安全保險這個生意就沒法幹了。但是無論如何,這種事一旦被捅出來對漢倫船長的信譽也是一個損害。
好處莫格雷姆拿,風險漢倫船長擔。莫格雷姆的打算說穿了就是這樣。
但是即使事後有麻煩其實也在漢倫船長的承受範圍之內。莫格雷姆少爺精準地踩在了他的底線上。考慮了一會之後,他嘆了口氣,掏出鑰匙扔了過去。
“好吧,你贏了。這是底艙的鑰匙。”漢倫說。
“謝謝您的慷慨。”莫格雷姆優雅地一鞠躬,敏捷地離開了船長室。
漢倫重重地往椅子背後一靠,面無表情。
幾分鐘後他的船長室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不出漢倫的意料,來得是他的大副瓊斯。他是和漢倫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夥伴,整個船上只有他可以不敲門闖進他的船長室。
“船長,底艙的守衛報告說莫格雷姆闖進去了,拿着您的鑰匙。他們沒敢阻攔。”瓊斯大副沉聲說。
“這件事我知道。”漢倫點點頭。“叫他們退出來,守好底艙到上層的通道。另外再調五個人去增強一下守衛,每個人都帶上連發強弩。武器庫左邊的箱子底層有銀質箭頭的弩箭,叫他們也都換好。”
銀質武器,能起到很好的剋制黑暗生物的特效。血族當然也在其中。
“我懂了,船長。我會調最精銳的好手過去的。我自己也會盯着那邊。”瓊斯大副露出猙獰的神色。
“這些都只是預防。沒我的命令不要輕易動手。”漢倫船長吩咐。他目送大副離開之後,站起身從武器架上拿起心愛的彎刀仔細配好。然後他又拉開抽屜拿出了三個玻璃瓶。瓶子裡滿滿地裝着無色透明的液體。
這是整整三大瓶強效聖水。血族雖然只是半不死生物但也嚴重地受到它的剋制。三大瓶聖水如果同時當頭淋下威力不會遜色於頂尖的神聖牧師用審判、懲戒等強力法術傾力一擊。
這樣的好東西價格昂貴的很。每一瓶就要五百枚金幣,而且還必須在教會中有門路才能買到。和裝備不同,聖水是純粹的消耗品,用完就沒有了。漢倫船長奢侈地整整買了三瓶。
長年和血族合作,漢倫船長當然也不可能不防他們一手。黑吃黑在地下世界再常見不過。他多年來的安然度過靠的不僅僅是運氣而已。他不願意和血族撕破臉皮而已,絕不是不敢。更不是怕了孤身一人的莫格雷姆少爺。
大不了不做走私這一行罷了。真的如此的話莫格雷姆那一身豪華的魔法裝備倒也能多少彌補一點損失。漢倫船長惡狠狠地想。然後他大步走出船長室。
幽暗的底艙此時一片寂靜。剛剛吃過午飯的偷渡客們都昏昏欲睡。偶爾幾個談天的也都很識趣地壓低聲音不去打擾大家。底艙的氣氛寧靜而平和。
忽然沉重的大門又一次發出吱吱地聲音被推開,微弱的光線從門外照射進底艙。幾個靠近門附近的偷渡客好奇地睜開眼睛:纔剛剛送過飯,按理說應該沒有別的事情。爲什麼會又有人來?
“打擾各位的休息了。請問哪一位是雷切爾先生,還有王啓年先生?”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隨意地掃視着底艙的乘客們。
王啓年和雷切爾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雷切爾把自己的女兒擋在身後。他的傭兵小隊的弟兄們都沉默地向雷切爾身邊靠攏。其他無關的偷渡客則迅速地儘可能拉遠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以避免被捲入麻煩。
“我是雷切爾。他是王啓年。你是誰,有何見教?”對王啓年點了點頭之後,雷切爾轉過身,沉聲開口。
“哈哈,很榮幸見到兩位。”年輕人笑了起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索拉瑞爾家族的莫格雷姆.索拉瑞爾。”
“血族?”雷切爾皺着眉說。
“果然是見多識廣的老傭兵,一聽姓氏就能知道在下的底細。”莫格雷姆少爺輕輕地鼓掌,“既然如此也就省下了很多互相認識的時間。我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我代表索拉瑞爾家族,邀請兩位加入家族,成爲我個人的附庸。不知是否可以,嗯?”
王啓年和雷切爾都感到無比震驚。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
他們這樣的中階戰士在這片大陸已經算有一定的地位,斷然不會如同奴僕一樣被人隨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更何況就算是奴僕也都要講究一個起碼的情願,纔有更進一步的忠誠可以培養。沒有隨便抓人的道理。
這個年輕的吸血鬼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