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的時刻,安子惜猛地側身一退,急速駛來的汽車一下從她身前掠過,車身擦到了身體,將她一下飛甩出去,重重摔在了公路上。
汽車一個急剎車,在開出十米之後猛然停下,手握方向盤的年輕男子嚇得臉色蒼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任是誰大半夜的開車在這麼一條偏遠的小路上,突然從前方的黑暗中跳出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還差點被車撞到,都會嚇得半死!開車的男人大聲喘氣平息了好一陣,想到剛纔那驚恐一幕,他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是撞人了還是撞鬼了!
那一瞬被車燈照亮的女人臉,上面一片紅紅的痕跡無比猙獰,男子盯着後視鏡裡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看了半天,好幾次差點踩下油門打算逃走,卻是在良心和法律制裁的雙重影響下,最後一咬牙,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山間的夜風吹動了女人的衣裙,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男子越走近越心涼,難道剛剛他還是撞到了對方,把人給,撞死了…?!
正是這麼想着,突然,前面那如同死了的女人一下伸手撐上地面,猛的擡起了頭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長髮和着血污一簇簇緊緊貼在臉上,向上瞪出的一雙大眼裡眼白佔了三分之二,鑲嵌在滿是鮮血和青腫的一張臉上,讓人不寒而慄!那滿臉的鮮血一路順着脖子蔓延到胸前,恐怕,那紅色的看不出血跡的裙子上亦是沾滿了鮮血,讓那個女人看着就如同一隻從地獄爬出來的紅衣厲鬼,比爬井的貞子還要恐怖!
男人停住腳步,面露驚恐,下一刻,就在他立刻要轉身逃走的前一秒,安子惜拖着受傷的身體,拼死叫了出來:“…救…救我,求你,救我…”
看着男人臉上一瞬的遲疑,安子惜掙扎着強撐住身體,一寸寸,朝着男人爬去:“你沒有,撞到我…這些血,不是我的…我被人綁架,逃了出來,你…救我,會有好報的,我是副市長的女兒,救我,我們全家都會感激你的!”
最後幾句話,安子惜加重了語氣,儘量的咬字清晰,除了依靠對方的良心,她必須讓對方覺得救自己是一個很好選擇,重金酬謝,便是她開出的條件。
果然,在聽到了“副市長”三個字之後,男人臉上的表情明顯閃過了一絲動搖。他開始認真打量起女人身上的衣裝來,覺得她這一身紅裙,的確像是很好的面料,而且穿成這樣的女人出現在這種地方,還是從山上滾下來的,怎麼看都不合常理,如果不是被綁架,他也的確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便是這麼想着,男人終於下定了決定,三步走上前去,把安子惜扶了起來:“小姐你剛剛可是親口說了自己的傷不是我撞的,所以我才決定救你的,一會兒去了醫院,你可不要反悔啊。”
“…你放心,絕對不會的,你救了我,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誣賴你呢?我們還是快點離開,不要被綁匪找到了。”安子惜死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催促男人快點走,男人嚇得連應了幾聲,攙着安子惜上了車。
待到汽車再次發動,一下離開了讓她膽戰心驚的地方,安子惜死死盯着後視鏡看了十多分鐘,在確認沒有人追上來之後,終於鬆弛下來靠到了椅背上。
她累極了,而且渾身都痛,半乾的血污凝在她的臉上脖子上手臂上,整個車廂裡都飄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安子惜發覺男人悄悄把車窗開了一條縫透氣,雖然身心俱疲,卻還是儘量調整好語氣,抱歉說道:“真是很不好意思,把你的車弄髒了,到時候我們會出清潔費,當然,你的救命之恩,安家也一定會重金酬謝。”
呵呵,男人聞言輕笑了一聲,做着樣子客氣道:“其實救人本來就是應該的,安小姐你不用這麼客氣。剛剛我下車的時候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過來幫忙,是因爲當時你出現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驚悚把我嚇到了,我當時一看到那一身紅衣,還以爲是鬼呢哈哈…”
男子爲了活躍氣氛開着玩笑說道,安子惜卻是累極了也沒心情開口,微微偏頭她望向窗外,不會兒就因爲驚嚇過度和太過疲勞昏睡了過去。
——
轎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迷糊睡去的安子惜卻被周身沁骨的寒意凍醒,一瞬打了個寒顫她完全清醒過來,驚訝的發現車裡的溫度竟是極低,凍得她渾身發抖,牙齒都打起顫來。
安子惜遲疑着回頭,朝着開車的男人望去,黑暗中,男人的側臉看着有些模糊,手握着方向盤一副專心開車的樣子,看不出什麼異樣。他先前開了一條小縫的窗戶此刻也已經關上了,密閉的車廂內血腥味已經淡去,卻是爲什麼,這麼冷呢?
安子惜正在發愣,忽然身邊的男人像是注意到她醒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最近經歷了太多的安子惜猶如驚弓之鳥,那一刻猛地往後一縮警惕的盯上了男人的臉,擺出了防禦姿態。
那張半掩在黑暗中的臉,爲什麼看着有些微微的猙獰?這個男人,他的臉是長成這樣的麼?爲什麼感覺和之前的樣子稍微有些不同了?安子惜死死拽着手心裡髮簪,便是在剛剛睡着的時候也沒有放鬆,此刻她已經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竟然會如此沒有戒備的在陌生人的車上睡了過去,她怎麼就知道這一次遇上的不會是又一個壞人?她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放鬆了警惕?!
下一刻,就在安子惜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緊繃的那一刻,男人忽然眨了下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安小姐,你醒了啊,你剛剛是不是夢見抓你的壞人了,表情看着好恐怖噢~不過你放心,你已經逃出來啦,我就是想問你啊,你是想讓我送你回安家,去醫院,還是…去警察局?”
那張原本看在安子惜眼裡帶着詭異猙獰的臉,在那樣一個笑容中一下變回了原來那張平凡中帶着點點樸實的圓臉。安子惜用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望着男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表情,由僵硬戒備,到開始懷疑,再到微微放鬆了下來,她發覺這個男人的表現並無不妥,之前,難道是她草木皆兵了?
只是今晚遭遇的一切讓安子惜的戒心提高了很多,姿勢還是那樣微微戒備着,緊緊握着的藏在背後的髮簪還是時刻準備着攻擊,安子惜努力柔和了面部表情,牽動嘴角笑了一下:“那就…去醫院吧。”
“好咧,去醫院是吧~”男人應了一聲,轉過頭去望向了前方,車裡的氣氛除了那透心的寒意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車子開出了一陣,就在安子惜差一點就要放鬆警惕的時候,男人突然淡淡勾脣開了口:“是因爲,回不了家麼?”
“什麼?”安子惜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呵,警察局也不去,是因爲,安小姐的綁架案…另有隱情?”男人沒有回頭,淡笑着開口,同樣的聲線,卻是用了完全不同的語調和神色,這樣一句話說出口,安子惜倏然瞪大了眼,下一刻一瞬揚起了手裡的武器:“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放我下去!不想死的話就馬上停車,放我下去!”
那沾滿人血烏黑髮亮的簪子在微微透入車內的月光中泛起幽冷光澤,安子惜的臉在那一刻變得無比猙獰,眼睛裡一瞬閃過殺意,她猛一回頭望向路邊,卻是在一眼看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之後,臉色驟然轉白!
那崎嶇的公路,急陡的轉彎,眼前的一切,便是道路兩旁飛掠而過的樹木看着都是那樣的熟悉!五年前的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深秋的晚上,攝影協會秋末之行,她坐在小巴上無聊朝着窗外望去,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模一樣的景色。
然後,過了這個路口,便是一個急轉彎,當年對面呼嘯而來的一輛卡車超速越過了黃線,他們的小巴避讓不及迎頭撞了上去,在那劇烈的撞擊翻車之中,她幸運的被甩出了窗外,落在了路邊的草坪上,只摔斷了兩根肋骨。
而那一天,攝影協會成員十一人,加指導老師和司機,只活下了,三人。
那一天,她渾身疼痛躺在離事故現場不遠處的草坪上,看着變形的車身下部長露出的半截手臂,看着破碎的車窗邊淌下的不知是誰的鮮血,看着不遠處同樣被甩了出來捂着頭痛苦呻吟的同伴,最後,看見了那相撞的兩車之間,努力爬出來的年輕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就是曾可欣。
美麗善良的曾可欣,單純可愛的曾可欣,那一年,她以高考總分第一的成績考入a大,作爲新生代表上臺發言的第一天,便引起了全校轟動。
同樣的氣質溫婉,同樣的眉目清秀,同樣愛穿一身白衣長髮飄飄的曾可欣,和她有着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安子惜關注了她一段時日,發覺這位商管系的系花,似乎亦是同她一樣,喜歡上了她喜歡的男人。
當年在a大,喜歡晝焰行的女生有很多,能真正走到他身邊的卻是少之又少,而曾可欣,就是這少之又少當中最特別的一個。
在朋友們對着曾可欣嗤之以鼻的時候,她微笑着勸阻;在同學們拿着她和曾可欣比較的時候,她淡笑着無視;在晝焰行幾次三番跟她提起這位可愛的小學妹之後,她笑着說,這麼好的孩子,攝影協會下個月招新,讓她來試試吧~
一個月後,當安子惜坐在長桌之後,看着面前的申請表,再擡眼望向對面那神情羞澀目光中卻隱隱透出野心的白衣少女,她淡淡勾脣,笑了起來。
晝焰行最喜歡的小學妹,成爲了她安子惜最照顧的新部員,把最大的威脅留在最親近的地方,這樣,不是很好麼?
於是,直到那一日,遠遠望着那卡在兩車中央渾身沾滿汽油再也爬不動一寸的小白花,她亦是那樣淡淡勾脣,笑了起來。
愛穿白衣長髮飄飄的曾可欣,和她真的很像呢,便是那包裹在溫柔善良的外表之下一顆不安分的心,都是一模一樣。
只是,同她比起來,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童年便和焰行相識的際遇,而此時此刻,她亦是似乎,缺了點運氣啊…
於是那一日,兩車相撞最終引發了爆炸,曾可欣悲慘葬身火海,那之後,a大有很多流言,說是她當時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曾可欣被燒死,只是因爲嫉妒她和晝焰行的關係。
其實那一日,她傷的雖不重卻也是動彈不得,根本不可能去救人;但是那樣的流言她卻每每淡淡聽過一句都不解釋,只因那一日,眼睜睜的看着曾可欣死去,她的嘴角卻始終帶着不變的笑意,她是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
也就是在那一日,她窺探到了自己內心深處最陰暗的一面。從之前的使使小手腕博取疼愛,到之後的瘋狂背叛,設計陷害,故意殺人,五年前的那一日就像是在她的靈魂上打開了一個致命的缺口,至此所有腐壞陰暗卑劣殘忍的情緒相繼涌入,將她吞噬。
今時今日,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轉彎口,一瞬間,這五年來發生的一切齊齊涌上心頭,安子惜渾身顫抖着回眸望向對面那笑容變得陰冷猙獰的陌生男人,已然明白,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什麼!
對面,那眼神一瞬變得怨毒的男人,獰笑的嘴角生生咧到了耳根!笑着,他的腦袋歪成了一個不正常的角度,開口已是瘋狂的女聲:“學姐,學姐你認出我了吧!那你也一定,認出這條路了吧!下一刻拐彎,下一個拐彎就是我當年死的地方,我一直在那裡等着你啊!這一次,就讓我們一起去吧,就讓我們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
“曾可欣”手舞足蹈瘋狂大笑起來,隨着她的動作,她身上完好的皮肉一塊一塊剝落下來,露出了下面被烈火灼燒過的焦黑軀體!空氣之中一瞬瀰漫起燒焦的腐肉味,安子惜臉色慘白後背死死抵上車門,下一刻,卻憑藉着求生本能大喝一聲,拽緊了手心的髮簪朝着曾可欣猛撲了過去!
今時今日,衆叛親離毫無退路的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面前的曾可欣,她不過是個死人,她拼與不拼到頭來無非頂多和她一樣成爲一個死人,她有什麼可怕的?!
滿臉血污面容青腫的女人,那張充滿殺意的猙獰臉龐哪裡還看得出一點當年a大校花的風姿?如同厲鬼一般的安子惜猛得撲上身前的厲鬼,手中髮簪狠狠落下,膿血飛濺之間,那淡淡望着廝殺幻境的鎏金豎瞳輕轉闔上,透出一絲無趣來。
漆黑幽暗的地下室,高聳巍峨的巨大王座上,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側身而坐,手邊蹭着一隻通體雪白的娃娃魚。
這隻名叫噬魂鯢的娃娃魚,比起最初孵化時的樣子已經大了許多,半透明的雪白小身子圓鼓鼓的,一看就吃得很好。此時此刻,吃飽喝足的小娃娃魚正伸着兩隻前爪搭在主子手上,碩大的魚頭輕靠上去,一臉求表揚的興奮模樣。
蹭蹭,再蹭蹭,下一刻,那修長冰涼的長指卻是忽然一動,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突然的攻擊將噬魂鯢嚇了一跳,掙扎着發出瞭如同嬰兒哭泣一般的尖叫聲,尖叫聲中晝焰行淡淡睜眼,瞥了過去:“吵死了。”
嗚哇——,噬魂鯢委屈地叫了一聲,竟是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綠豆般大的墨色眸子可憐兮兮地望上主子冷淡的容顏,便是連掙扎都忍住了。
晝焰行鬆手:“太慢了,少玩一些,速戰速決。”
嗚哇——,噬魂鯢聽着主子的命令,失落的點點頭,雪白的身體上滑過一道展現心情的憂鬱藍,一個轉身,跐溜滑下了王座。
——
另一頭,驟雨初霽,天邊厚厚的雲層中數道金色的陽光穿透下來,照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給清晨草地上凝着的露珠裹上絢爛的光彩。
一片靜謐之中,只有窗外早起的鳥兒吟唱着愉悅的歌聲,熹微的晨光從半拉着的紗簾透進來,溫柔灑在奢華雅緻的大牀一角…
——啊!
驟然的一聲慘叫打破一片祥和寧靜,大牀之上女孩猛的一下坐起來,驚恐的表情,殺人的眼神,雙手亂揮着瘋狂大叫起來。
“什麼?什麼…!”房間角落裡傳來帶着濃濃鼻音的嘟囔,靠着沙發睡得正香的女傭被安子惜一聲尖叫嚇個半死,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掙扎着起來揉揉眼睛,女傭一眼看見大牀中央的小姐…我的娘誒,小姐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長長的柔順的一頭秀髮如同雜草一般頂在頭上,兩隻眼睛哭得如同核桃一般腫,眼底還有深深的黑眼圈,兩隻胳膊從被子裡伸出來胡亂揮舞着,兩腿也在被子裡亂蹬,嘴裡還尖叫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要是被太太看見小姐這副模樣,她還要不要工作了?!
女傭立馬嚇醒從沙發上滾下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子惜:“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而此時此刻的安子惜,整個思路都還停留在和曾可欣的鬼魂搏鬥的情節上,精神高度緊張,情緒無比激動,根本沒有聽到女傭說的話。
小姐再是這麼叫下去,太太該知道了呀!女傭急起來,仗着自己身材高大,硬是撲上去一把抓住了安子惜的手。那一聲小姐還沒來得及出口,被制住了的安子惜卻忽然低頭狠狠一口咬在了女傭的胳膊上,疼得她嗷嗷大叫起來。
——哎喲!女傭一邊慘叫一邊去推安子惜,結果她竟是死咬着那塊肉怎麼都不鬆口,情急之下女傭一個發狠,反手用力甩了安子惜一耳光!
安子惜悶哼一聲被打偏了腦袋,嘴角一瞬流出一縷猩紅液體,也不知是她的血還是女傭的。女傭捂着流血的傷口後退幾步,含淚望上小姐呆愣的臉,在看清那白皙臉龐上赫然出現的五指印後,直接嚇破了膽:“小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疼了才…我當時是瘋了,根本不知道是小姐,求小姐原諒,求小姐原諒!”
右臉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實,口腔裡,那濃濃的血腥味亦是那樣明顯,被一巴掌打醒了的安子惜這才恍惚看清了眼前一片晨光之中溫馨寧靜的臥室,她…回家了?她沒有被曾可欣弄死?!
微微失神着回頭,安子惜望上牀頭哭得悽慘不住道歉的女傭,片刻都反應不過來…難不成,難不成一切都是個夢,見鬼也是,被綁架也是,她根本就沒有出去過,眼前的這個清晨,就是她從劍欄山車道回來的第二天早上?
呵,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事呢?但是啊,她又是多麼發自內心的想去相信,之前發生的荒唐一幕幕都是夢境,此時此刻纔是她的現實!
微微擡眼,冰冷雙眸注視上女傭戰戰兢兢的臉,安子惜輕聲開口,聲音低啞得不像話:“你去,給我拿今天的報紙來…”
“…什麼?”女傭沒聽清。
“你現在就去把今天的報紙給我拿來!不然殺了你!”安子惜一下嘶吼出來,操起牀頭櫃上的檯燈就朝着女傭狠狠砸了過去!
女傭尖叫着躲開,逃命般跑了出去。
房門一下關上,安子惜獨自坐在被溫暖陽光籠罩着的大牀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腦子裡飛快對比着從劍欄山車道回來之後,先後兩次醒來所遭遇的種種。
第一次,她在夜裡醒來,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方纔那個女傭;只是,她當時是從外面進來,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都非常的詭異,給了她一條紅裙子,讓她穿着去赴宴;
然後,她便跟着父母到了宴會,現在仔細回憶起來,不覺得當晚宴會上的所有人都表現的很奇怪嗎?臉上的表情都微微扭曲着,像極了夢境中才會出現的人物。
而最後,便是那最詭異被父母出賣和遭遇曾可欣的鬼魂…
她的父母,真的是那種會爲了保全自己把女兒送去給別人玩弄的人麼?而且,她剛剛纔接觸了趙申,爸媽絲毫沒有過問當天的情況就突然放棄了趙申而選擇了一條犯罪道路,不覺得非常不合理麼?
還有那鬼魂…那可是,鬼啊…想到這裡,安子惜無聲苦笑開來,也許,早在曾可欣的鬼魂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應該開始質疑,這些恐怖的經歷,也許只是她在劍欄山車道被嚇壞了之後,做的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
畢竟,眼前的這一切,纔像極了現實不是麼?一覺睡到天亮,在沙發上醒來的陪夜女傭,還有那張打了她之後極度驚恐的臉…安子惜思索着下了牀,走到衛生間,望着自己臉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印,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勾脣笑了起來。
因爲她醒了,才感覺到了疼痛,因爲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所以她所受的傷都是假的,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安子惜越想越對,漆黑空洞的眸子裡閃現出絢爛的光彩來,她接了一杯水漱了漱口,再用冰毛巾敷了敷臉,一擡頭,便看見先前那個女傭戰戰兢兢的出現在了衛生間門口,手裡拿着她要的報紙。
安子惜回頭,眼眸中帶着她從未示人的冷漠,伸手接過報紙,安子惜找到日期,當那熟悉的年月日映入眼簾,當她一眼看見星期日這三個字的時候,那一刻,那一瞬喜悅加委屈加各種難以言說的情緒齊齊涌上心頭,讓她一瞬溼了眼眶。
女傭急了:“小,小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
“沒關係。”安子惜伸手抹了把眼淚,一把將女傭推出衛生間,扶着門蹲下身去,痛快的哭了出來。
隨後,安子惜收拾好了下樓,迎接她的,是一室溫暖的陽光,和笑逐顏開的父母。
安媽媽起身拉起安子惜的手坐到了餐桌前,細心的給她夾了兩片烤麪包,倒了一杯橙汁。
“子惜啊,”安媽媽觀察着安子惜的神情柔聲開口道,“昨天你睡了之後,趙家來電話了,說是趙申對你印象挺好的,想着哪天再約你出去玩…子惜,你看呢…?”
試探的語氣,溫和的態度,安子惜觀察了媽媽一下,再是回頭望向爸爸,安爸爸也正朝她這邊看過來,對上她的視線,不自然的低下了頭去:“子惜覺得好就去,如果感覺不好,不去也行!”雖是這麼說着,方纔那一瞬對上的視線裡,卻是含着藏也藏不住的期待…
害怕把女兒逼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故而用了試探語氣的媽媽,明明迫切希望她接受趙申卻非要表現出以女兒的決定爲先的爸爸,這樣兩個爲了解決安家危機花盡了一切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父母,纔是她的爸爸媽媽最真實的樣子,不是麼?
安子惜淡淡彎起嘴角笑了,第一次沒有因爲父母的逼迫而心生怒意,她微微點頭答應了下來,在父母一瞬欣喜的表情中,長長嘆了口氣。
後面不如…去看一次心理醫生吧…把夢境的事情傾訴一下,然後,就徹底忘記吧。不再疑神疑鬼,不再懷疑身邊的人,就這樣,好好的回到現實生活中吧。
安子惜這麼想着,伸手拿起桌上的橙汁抿了一口,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橙汁可以這麼美味,烤麪包可以那麼香,坐在陽光滿溢的飯廳裡,安子惜心中突然堆滿了感激,
擡頭剛想稱讚準備早餐的女傭一句,卻見那女傭端着一套餐具緩緩走來,微笑着擺在了她對面。
安子惜望着對面的空盤子,一下愣住了。
安媽媽抹着果醬,淡笑着開口道:“小海也該起來了吧,最近真是越起越晚了,張媽,你上去叫一下少爺。”
靜候在飯廳角落的女傭歡快的應了一聲往外走,安子惜一下回頭望上女傭的背影,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什麼…小海…?什麼…少爺…?
安媽媽笑着把手裡抹了果醬的麪包放到安子惜的盤子裡,殷勤的看了她一眼:“怎麼了?臉色看着這麼差,昨天晚上沒睡好?一會兒吃完了飯再上去休息休息,小海的事情你就別管了,交給你爸負責就行~”
又是…小海?小海…是誰…?!
靠在桌沿的雙手一瞬握緊了手裡的刀叉,安子惜垂下眼去,渾身開始難以抑制的輕顫起來。安媽媽發覺了女兒的異樣,擔憂着靠近,伸手握上了她的手腕:“惜惜這是怎麼了?冷麼?感冒了?不行,媽媽去給陳醫生打個電話叫他來看看…對啊,你說我這腦子,昨天你回來的時候就受了驚嚇,我怎麼沒早想着叫醫生呢,我這個腦子啊…”
安媽媽碎碎念着剛要起身,下一刻手腕卻是被安子惜一把拽住,安媽媽驚訝回頭,一瞬對上了安子惜帶着無盡陰冷和恐慌的眼神。
眼前的媽媽,她明明能叫出她的小名,一舉一動都是媽媽平時的樣子,甚至,那被她緊緊握着的手腕處,那脈搏的輕微跳動都是那樣的清晰!這樣的媽媽,這樣的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
那麼,如果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存在的現實,又有誰來告訴她,小海是誰?那個叫小海的,他媽的到底是誰?!
心中的一聲怒吼,安子惜也確實真的吼了出來,安媽媽望着情緒激動的女兒,那個樣子像是見鬼一般:“…小海,小海他是你弟弟啊…惜惜,惜惜你不要嚇媽媽呀,你這是,你這是怎麼了?”
另一頭,安爸爸也急得站了起來:“子惜,你先不要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先,你先放開你媽媽…”
呵,那個樣子,他們兩個露出的那個表情,就像是在怕她一樣!
怕她?他們居然怕她?哈,哈哈哈,那她呢?她現在心裡的無盡恐懼,她再一次陷入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的無措和恐慌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前一刻還溫馨和諧的餐廳,這一刻卻是氣氛完全走樣,無論是恐慌的媽媽,還是激動的爸爸,看在安子惜眼裡都越來越虛假!
…又是…又是假的麼…“又是假的…又是假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安子惜顫抖着後退,喃喃出口,那失魂落魄驚恐無比的樣子,看着同瘋子無異。
氣氛正是焦灼之際,忽然木質樓梯上傳來一陣踢踏腳步聲,安子惜一瞬回眸,望着那從樓上下來的男孩子,瞳孔一瞬緊縮成針!
安家,一家三口,二十多年來,她一直是家中獨女,從來沒有一個弟弟,名叫小海!
——
餐廳裡,杯盤摔了滿地,安子惜手握尖刀站在廚房角落,叫囂着威逼企圖靠近的爸爸和淚流滿面的媽媽,形勢幾近失控。
一側,她那憑空多出來的弟弟放下手中的電話,淡笑開口:“我已經報警了。”
報警?一瞬望上爸媽看來的目光,小海笑着解釋,“畢竟有張家的前車之鑑在,還是小心一點好。”
聽着那小海的話,看着爸媽一瞬露出的猶豫表情,安子惜的理智在崩塌:“你們,你們不要相信他!他不是真的,我沒有弟弟,我沒有弟弟,他是鬼,他是鬼變的!”
這麼一句瘋話出口,安爸爸一瞬下定了決心,不僅沒有否定報警,還開口吩咐傭人快點叫救護車來,話音剛落,安媽媽哭得更兇了。
爸爸的叫喊媽媽的哭聲中,只有小海一如既往的平靜,他手裡拿着家裡的全家福,淡笑着一點一點靠近,望向安子惜的眼神,是憐惜,是安撫,是淺淺的溫暖:“姐姐,你是忘記我了麼?我是你的弟弟小海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除了全家福還有很多很多照片可以證明,你要看嗎?”
對對對,安媽媽跟在一邊竭力附和,忙叫傭人去拿相冊來,另一邊小海又淡笑着接了話:“姐姐,你肯定是昨天受驚過度,記憶出現了短時間的偏差,我們看看照片,等醫生來了再讓醫生看看,找出原因就沒事了…所以姐姐你不要怕,先把手裡的刀給我,好不好?”
那名叫小海的男生,他有着一雙溫柔的眼睛,說話的聲音輕輕的,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溫暖人心。
被那樣一雙眼望着,安子惜有一瞬的恍惚,竟是懷疑上了,是不是她纔是出了問題的那一個?這幾天的經歷,夢境與現實的交替,讓她早已分不清什麼是現實,或許此時此刻,這有着小海的四口之家纔是真正的現實,是她,是她記錯了?
只是,那樣的恍惚只是一瞬,下一刻那漆黑的眼眸裡便是再一次帶上了決絕的冷意,安子惜握緊尖刀嘶吼起來:“你不是我弟弟,我從來沒有過弟弟,假的,你們都是假的!滾開,全部給我滾開!”
一句話出口,就像是爲了驗證她的否定,剎那之間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褪色一般變爲了黑白。溫馨的房間不見了,金色的陽光也不見了,她的父母保持着那一刻的表情定格在了黑白的畫面中,忽的隨風消散。
安子惜愣愣的看着消失不見的一切,渾身顫抖着說不出一句話來,一切消失的背景之中,唯有那個小海留了下來,保持着不變的姿態,淡淡勾脣笑着說,我以爲還能多玩一會兒呢,真是,可惜。
話落,一切斗轉星移,安子惜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待到周圍的一切重新迴歸平靜,安子惜睜開眼,赫然發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臥室的大牀上。
第三次在這個地方醒來的安子惜,眼底帶上了深深的絕望。
就像是一場輪迴,她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交替,第一次的夜宴驚魂,第二次的感情玩弄,現在的第三次,她要面對的,又會是什麼?
望着空蕩蕩黑漆漆的陰冷房間,她甚至不確定這場噩夢的起點在哪裡!安家的危機是真的麼?劍欄山車道的一切是真的麼?她這二十多年來所經歷一切,是真的麼?!
只是啊,不管心裡是怎樣的彷徨,她卻很明確的知道一點,就是她現在所處的空間,一定是假的!她必須要逃離,必須打破這一切,回到她本來的世界去!
安子惜下了牀,再次飛奔起來,只是這一次,她要逃離的地方是她的家,她要逃離的是一切她所熟悉的,可能會迷惑她的東西!
午夜的大宅迴廊,所有的燈都點不亮,牆壁上,地面上,全部沾滿了透明的黏液,泛着讓人噁心的腥臭味。耳邊響起了一陣陣淒厲的嬰兒哭聲,伴着她急促的呼吸,在空蕩蕩的大宅裡迴響,好幾次,安子惜都覺得自己快被恐懼壓倒,再也,跑不出去了…
一把推開大宅的鐵門,安子惜終於跑出了安家來到了馬路上,*的雙足被地上的石子劃破流出血來,她苦澀的發現,即便這是一個比任何時候都像是夢境的恐怖地方,她還是會受傷,還是會流血,還是,會死!
安子惜終於絕望地大聲哭喊了出來,仰頭望上天邊那大得詭異的圓月,哭得撕心裂肺。她是遇見了怪物麼?還是,曾可欣的冤魂索命?她只是個普通人,她怎麼可能和它們鬥?!
她摔倒了,再也沒有力氣了,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突然發覺,自己身上一下憑空多出了數千斤的重量。像被是一瞬被塞入了一個無比狹小的空間,四周的硬物一瞬擠壓上她的內臟,讓她幾乎難以呼吸。耳邊,是發動機的轟鳴,滿身的汽油味充斥着鼻腔,安子惜愣愣擡眼,一眼望見四周無比熟悉的景物,終於,流着眼淚笑了出來。
這是,那個彎道啊,這是,當年的車禍現場啊!而此時此刻,她正呆在當年曾可欣在的夾縫之中,動彈不得,等待死亡!
哈,哈哈哈,安子惜瘋狂大笑了起來,笑因果報應,笑世事不公,笑着,淚眼朦朧之間,卻是看見不遠處的前方,淡淡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男人,穿着一身詭異的黑衣,一頭墨色的長髮在風中輕散,他有着一雙,金色的眼睛。
男人邁着優雅的步伐緩緩走近,淡漠脣角微微揚起的那抹弧度,姑且可以稱之爲笑意。只是,他雖是笑着,那抹笑意卻是未達眼底,那涼薄如水卻是璀璨如金的一雙眼眸便像是這個世上最美卻最冷的一對寶石,古水無波,平靜無瀾,在一片清冷月光中,淡淡望上她的臉。
那一刻,便像是空氣都一瞬凝滯,被這樣一雙眼望着,安子惜從戰慄,到迷茫,直至幡然驚醒,她微張着嘴,顫抖了半天,終於帶着滿臉的難以置信喃喃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來:
…焰…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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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大家有木有發覺,自從v了之後白的章節名就變的虛無縹緲啦~因爲字數一多,取名無能星人就被完爆鳥~大家將就着看吧,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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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好友文文~《重生之金牌經紀人》文/安瑾橙
她是蘇氏千金,愛上當紅明星,奮不顧身,只爲與他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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