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的獅城所在地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好地方,去過的人都知道。但現在慶王琮成了第一個登錄的人,雪白的沙灘好適合光腳踩上去,柔軟的比棉被還舒服,海浪的拍打併不高亢,緩緩的陸地逐漸覆蓋低矮的綠色,崎嶇的海岸線是天然適合停泊的港口,遠處逐漸映出的森林千萬年沒觸動了,都是幾人合抱不過來的好木材,眼尖的人甚至看到了大片的金絲楠。
影影綽綽有馴鹿和野兔探出頭腦來,沒見過海船爲何物的它們絲毫不恐懼人類,歪頭晃動耳朵調皮的打招呼。反倒是閃電般躍過的亞洲虎驚懼的往後退,警惕的眼眸射出冷光來,似是知道這一大羣闖入領地的傢伙不好惹。鶯鶯聲劃過,那是成羣的海鷗在頭頂結隊,舞出的痕跡帶着鹹鹹的風沁入心脾。
“真是個好地方啊,真不忍心破壞這裡的美景呢!”慶王妃眼神迷離作小女人狀,對着遠處的小動物直泛桃心兒,這時候張開雙臂感受着清新的氣息拂過腰身,略帶懇求的對夫君說:“先紮營歇些天好不好,讓這樣大自然的美景多留幾天是幾天。”
慶王李琮好多年沒見到王妃這樣溫婉的樣子了,忍不住摟她入懷,狠狠心勸道:“大自然很遼闊的,絕不是靠人力真的能破壞的,放心,本王下令諭,除了建設慶儀城所需佔地之外更遠處不得破壞林木就是了。”慶王妃知道大勢所趨,自己一個小女人不可能攔住,更何況大老遠的這麼多人幹嘛來了?總不能旅個遊就打道回府吧。
慶王妃是這一代皇子中最賢惠的大嫂,只有閉上嘴倚靠在李琮的胸膛,抓緊時間多看幾眼周圍的景緻,只希望永遠的印在心裡也是好的。
看到這幅溫馨略帶感傷的畫面,章智榮湊上前深深一躬,知道女主人若是不開心,今後的日子裡指不定會鬧多少牽絆呢,必須從根兒上就徹底說服了纔好同心協力。於是在旁幫着解圍說:“是呀王妃,所謂美景不一定只有大自然,咱們即將建起來的慶儀城又是另一種美景,交相輝映,豈不更好?”
慶王妃王敏本就蕙質蘭心,多年來圈在破落的慶王府裡,養成了時時事事顧全大局的脾氣,實際上章智榮是用普通人的推斷白操心了。王敏欠身一笑,衝章智榮點點頭道:“小先生多慮了。”說完就離開了李琮的懷抱,帶着侍女往林木間遠處走去,看樣子是不會放過梅花鹿亂跑嘍。
“趕緊安營紮寨,全體將士休整三天,再議修建慶儀城的事。”李琮朗聲發號施令,身邊各艦都督尊聲‘喏’跑步離開,只是跑起來還有些歪歪扭扭,看來這兩個月在海浪中的漂泊已經讓大家難以適應陸地的穩固了……可是,還是陸地好啊!也許休整三天太少了,至少半個月才能重新生龍活虎起來,李琮嘆口氣,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令出而動總不能朝令夕改,就算有什麼變更也三天後再說了。
看着數千人安裝絞盤、搬卸帳幕、拎着巨斧開始奔向遠處的林木,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了,章智榮湊到李琮的跟前請示道:“殿下的安排很合適啊,我們面臨的最眼前的問題就是吃喝,大家對魚鮮也早就膩煩了,正好現在抓捕野獸、採摘鮮果,派一部分專人負責還要儲存些纔好呢。”
李琮滿意的點點頭,笑道:“小先生考慮周詳,就這麼辦!本王是有些心急的,真想明天早上就看到一座城拔地而起啊!”李琮那張中年的臉既有抹不掉的滄桑,大概也就是他心急的原因,又洋溢着興奮好似老樹發新芽,章智榮深躬行禮也笑道:“呵呵,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大家心裡都急不可待呢!”
正在這時遠處有兵卒大喊“有人、發現了人……”奔跑着向回稟報。聽到這動靜,李琮和章智榮對視一眼,也不等兵卒過來繁瑣的程序了,直接往發聲處走去,直到密林邊緣處,纔看到被幾名兵卒的長刀夾在當中一個衣衫襤褸者,兵卒們實在大驚小怪了。
這個地方有人不奇怪,甚至有野人也不奇怪,馬六甲海峽是太平洋和印度洋交通的必經之路,光是海盜和商船就不知凡幾,唯一奇怪的是,李琮扒拉開兵卒後,看這個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叫花子有點兒眼熟。章智榮上前弓腰對着那個瘦小的傢伙耳邊大喊:“喂,你是誰、哪裡人?聽得懂大唐的語言就回句話!”
“水……幹……”竟然有反應了還是標準的長安口音!李琮趕緊揮手叫人取水來,親手端着給他喂下去,那乾裂的嘴脣獲得滋潤的瞬間,渙散的眼神就恢復了光彩,這人咕嘟咕嘟幾大口開始還要人喂、後面可就自己捧着喝了,喝到肚子漲起來才停手,瓦罐往旁邊一扔可就看到了這一圈人,他竟然指着李琮驚訝的叫了起來:“大皇子慶王殿下!”
這一發聲可就什麼都明白了,那豐富起來的表情配合着他這身高,也就認出是日本遣唐使多治比廣成……真是命硬啊!章智榮心裡都開始變冷了,拉着李琮往一邊小聲嘀咕,把儀王李璲給與日本人糖膠粘接船的事兒簡述一遍。
躺在地上的多治比廣成恢復神志的第一反應就是捂嘴,自己也立即想到了慶王琮是儀王璲的一母同胞啊!海上漂流幾個月下半身都泡爛了纔看到陸地,自己最忠心的僕人都被自己當口糧吃了才保住命,怎麼世界之大就能碰上唐人中的熟人?天照大神真的拋棄我了麼?可現在捂嘴也晚了,乾脆乞憐的張口:“慶王殿下最是仁慈,請您救命啊……”
“本王會救你的,留着你還真有點兒用呢!”李琮哈哈大笑起來,剛剛聽章智榮一介紹,心裡就有了盤算,只是這笑容在多治比廣成看來比那個儀王還要邪惡些……李琮讓人把這命硬的傢伙擡走,轉身對章智榮正色道:“看他這情形,附近竟然缺少水源,這可是大問題了!”
章智榮眼珠稍微一轉,左顧右盼間就笑起來道:“大殿下放心,日本人剛愎自用沒有腦子,這有野獸出沒的地方豈會沒有水源呢?這就派人跟着野獸去溪流,順流而上定要尋到大河就是了。”
對於遙遠的中南半島,只要有了水,一切不成問題,而比馬六甲海峽近了上萬裡的地方,即便水源豐富反而有解決不了的吃飯問題……因爲榮王李琬不止要求吃飽,他還要求吃好……那高產的良種只是對於江淮的土地和氣候的,挪到河北當然令人大失所望!
范陽盧氏原本的沃野千里啊錯不該聽信這個高級女婿的忽悠,金秋那是顆粒無收……即便是皇子女婿也被轟出來了。來的時候高頭大馬縱橫馳奔意氣風發,走的時候搖搖晃晃一輛驢車晦暗遲緩,李琬簡直欲哭無淚啊,半仰在車裡摟着王妃盧彬相依爲命,好在還不算煢煢孑立,不由得感慨道:“彬兒你說,我是不是個廢物啊?唉,我真的除了寫詩作畫外百無一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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