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過就是一個聯想,但卻是一個最可能接近現實的推測。
我們的工作,不正是讓推測變成現實嗎?
緊接着,孫菲羽一下就從牀上坐起,指着我,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我嘴角間揚起的笑容,似是在告訴她,她穿幫了。
“怎麼,聽到蕭封的死訊,你不再悲傷了?而是直接來問我,這是什麼意思?真正的孫菲羽,不應該先質疑我所說的是真是假,然後再爲蕭封的死,而悲痛欲絕嗎?”
人的情緒可以裝,但第一反應卻是裝不出來的,即使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她想要跟我解釋,辯駁着說她只是一時之間亂了方寸之類的話。
我靠在窗口邊,手拿着一個香蕉,將皮撥開,直接就吃了下去,隨後笑着說道:“好,就算一切你都解釋的通,那麼,在你家書房內放置的無名靈位和靈位上面的佛香,又該怎麼解釋呢?忘了告訴你,我市法醫還在蕭封的體內發現一袋佛香灰燼,想來,這應該是蕭封離開東市的真正原因吧?”
蕭封是一個聰明人,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會突然一聲不吭的就跑來找一個五六年沒有見過的老同學,就算因他查出方宗陽是我的父親,也會提前打一個電話通知我,但他沒有,他身邊的包裡,只有幾萬塊錢現金以及我爸的錢包,所以,他的出走是很匆忙的,像是遇到了什麼大麻煩一樣。
我想象不到,以蕭封這種性格,怎麼會遇事這麼衝動,放下了一切,就來找我,唯一的解答,就是他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還牽扯着我,所以,蕭封纔會將我這裡當成了最後的庇護港。
這時,孫菲羽終於停止了哭泣,她嚥了一口唾沫,那一雙目光,也變得銳利了起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孫菲羽的聲音變得沉穩,和之前的她,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我抿了抿嘴,笑着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恐怕,到了最後,蕭封也發現了你的身份吧?所以,她纔跟躲瘟神一樣,躲開你。”
我玩味的看着孫菲羽,又笑了笑,說還有些事,她是希望我來說,還是她來說?
我見她默不作聲,當即繼續說道:“從一開始,你利用孫菲羽的這個身份接近蕭封,就是有所目的的不是麼?讓人假扮你的父母,並向蕭封提出一個他根本不可能賺取的禮金數額,然後一直吊着他,直到有一天,一個叫做玫瑰的人找到了他,並給出了三百萬的數目,蕭封是一個充滿挑戰的人,他這一輩子,都是不服輸的性格,所以,你斷定他在得知方宗陽這個人就連國家戶籍處都沒有資料後,反而會激起他的好奇心,再加上拿了這一筆錢,他就可以跟你結婚了,迫於這種壓力下,他不接也得接,對嗎?”
她忽然笑了起來,眼眶中依舊泛滿了淚水,而後苦澀的說道:“是啊,他就是一個傻子,你說的都對,因爲我要報仇,我急切的想要報仇,想要找到那個當年帶着警察逼死我媽的那個男人,所以,在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尋求蕭封的幫助,但卻又不能讓他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所以,我找了一個替身……”
我抿了抿嘴,繼續問道:“爲什麼,要殺了他?就只是因爲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嗎?”
其實在她時候出當時死的是她媽,並不是他爸的那一刻,我是驚訝的,因爲我一直以爲,玄**人,是個男的。
但爲了不影響她此刻的情緒,我也沒有再提及關於當年的事。
“爲什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我如果就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嫁給蕭封,他是一個聰明又溫柔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那一段時間裡面,我很幸福,只是我不可能跟他結婚,當時我還充滿着幻想,就算跟着方宗陽的這一條線索,蕭封發現了我的身份,他還會毫不猶豫的來愛我,即使我們不結婚。”
我雙眼微眯,頓時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玄陰門,雖然被我們稱之爲邪教,但他卻比佛教,基督教的規矩更嚴,身爲聖女,她這輩子和結婚自然是無緣的,所以,她不可能結婚,就算她遇見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也不可以。
緊接着,玫瑰告訴我,她從一開始就不想傷害蕭封,她想着,自己可以放過他,但是,當他突然提早下班,拿着自己的鑰匙打開自家大門,見到自己正和五六個玄陰門的門衆祭奠自己父親時,一切,都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那時,他們將蕭封捆綁了起來,是玫瑰,讓那些人先行回去,而蕭封,由她親自處置,原本,她想着蕭封如果可以懸崖勒馬,跟着他們繼續創建玄陰門,這一切,都不會是個問題。
可當蕭封知道原來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竟是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他表面上答應了玫瑰,會跟着他一起,但卻在玫瑰出去買飯時,跳窗逃脫,在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2月10日,也就是蕭封來到本市的第一天,玫瑰也坐上了來往本市的列車,並用徐曉霞的身份作爲掩飾。
她告訴我,當她找到蕭封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憔悴的不行,當時,她依舊沒有想過要殺死他,直到蕭封告訴她,她是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如果他是方宗陽,也會選擇帶隊圍剿玄陰門。
在兩人激辯的時候,蕭封禍從口出,告訴玫瑰,只要她放走他,他就會去當地派出所,舉報玫瑰。
也正是這一句話,激起了玫瑰的殺心。
她將蕭封用麻袋捆綁,帶到了相近的一座教堂,並將其捆綁在十字架上。
“他不是信奉基督嗎?我就要讓他看看,他和耶穌近隔咫尺,他的耶穌,能救他麼?”玫瑰淚眼婆娑的看着窗外那點點星空,眼中,卻盡是對於蕭封的不捨。
她說,她原本想讓蕭封痛快一點,可當蕭封被架在十字架上,口中說的都是一些對於玄陰門不敬的話語,所以,她被激怒了,她將那些針頭塞入了蕭封的嘴巴里面,然後再用磁石,一下將這些繡花針直接射到了他的喉管內,看着蕭封在煎熬中死去,這,對玫瑰那時來說,更是一種快感。
“我知道,蕭封查出了一些什麼,可我卻在他身上沒有找到,我知道,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將這些東西保留下來,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方宗陽,居然跟你有關係……”
玫瑰此時緩緩地從牀上坐起,而後用一陣陰森恐怖的目光看着我,這時,她的左手間,竟頓時抽出一塊刀片。
“好了,我該跟你說的一切,也都坦白了,閻老三是我殺的,季啓民也是,所以,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了你,你也能安心的赴死了。”
說話間,一塊薄如蟬翼的刀片頓時就朝着我飛了過來,我眉目微皺,直接伸手拽起了一旁的窗簾閃到了一旁,可我沒有想到,這麼厚的窗簾,那一塊刀片,竟能像完全沒有障礙一般,直從窗簾外側飛出窗外。
等我再次拉開窗簾看見玫瑰時,她整個身子都站在了牀上,那左手間,竟還拿着一把匕首,我頓時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匕首,媽的,我匕首盒內竟是空的。
“方怵,你很聰明,說一句蕭封聽了會不高興的話,他的聰明只是小聰明,而你,卻能一眼看穿全局,說實話,殺了你,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如果你可以加入玄陰門,爲我做事,我保證……”
聽到這裡,我頓時噗嗤了笑了起來,看着玫瑰,一臉玩味的笑道:“你能保證我什麼?讓害死你母親的那個男人的兒子在你身邊,你真就不怕我是臥底了?玫瑰啊玫瑰,有些時,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吧?”
說話間,我突然擡腿,直將面前的椅子踢到半空,而後瞬間換腿,直將這椅子踹到了玫瑰的手邊,這時,早已被我安排在門外的小混混聽到這聲巨響,也連忙衝了進來。
玫瑰手上的匕首,也隨着椅子的落下而摔到了地上。
“現在,你還……我去……你他媽……”
我話剛說到一半,玫瑰赤着一雙腳,頓時就朝我衝了過來,在不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武器的情況下,我只能閃身躲開,誰特麼知道,她竟從窗戶往外縱身一躍,整個人都飛到了窗外,等我半個身子衝到窗外的時候,玫瑰咧嘴朝我微笑着。
“等着我,我還會回來報仇的,用另外一個身份,很高興認識你,方怵。”
說完這句話,玫瑰頓時收回了手,這時,我見她手上竟多出了一根細線,而下一刻,她整個身子,都開始往另外一棟樓旁靠去。
我立馬轉身,跟那些小混混大喊道:“快,去對面樓下堵她……”
而我,則站在這早已空無一人的窗內,看着對面的玫瑰隻身越入對面三樓的窗內,情急之下,我狠狠地攥起拳頭,就在一旁的牆壁上錘了一下。
小混混們沒有堵截到玫瑰,但卻也沒有人在那棟樓內見過玫瑰,她,就好像突然從我們面前消失了一般。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樓明禮的電話,說是已經收到我用郵箱傳給他的錄音了,現在,整個東市乃至全國的網絡都在通緝這個化名孫菲羽的女人,而他在電話裡,也開始破天荒的垮了我,還說等我回市內,要給我一個驚喜。
掛了電話之後,我躺在許衝家客房的牀鋪上,擡頭看着天花板,腦子裡面,滿是玫瑰掉下樓的身影。
那一張臉和那個眼神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一定會再來找我,這是不容置疑的。
至於當年的案件,東市的警方不想再去提及,其實我想想也能理解,他們已經將這個案件設定爲懸案,而且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這一懸案一直懸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沒有人再會去提及,所以,昨天在警察局中錄口供的時候,我也沒有再去提及。
但我心裡卻清楚,當年的那個案件,兇手,很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咚咚咚……”
“方怵,我可以進來嗎?”
這時,許衝突然敲響了我的房門,我喊了一個進字之後,他緩緩地打開了一個門縫,然後對我一陣嘿嘿嘿的笑着。
我白了他一眼,隨後問道:“進門前還敲門,這倒也不像是你這個許大公子的作風啊,怎麼,是有什麼事要幫忙?”
在東市,說穿了,就是一個有錢人的天下,他許家那麼有錢,他能有什麼找我幫忙,所以,我也只是隨口說了一下而已。
“嗨,說幫不幫忙的,你這不就見外了嗎,你看,我幫了你那麼多次,我有讓你還什麼嗎?還不是依舊把你當成我的好兄弟?”
“閉嘴,有事說事,有屁就快放。”我閉着雙眼,就聽這死胖子在我耳邊逼逼叨了,看來這逼逼叨工夫,也算是能遺傳的啊。
胖子被我這麼一說,倒也沒有生氣,依然賤笑的走到了我的牀前,然後像個玻璃一樣,摸了摸我的手,我頓時就警覺了起來,一個翻身,就把這死胖子壓在了身下。
“嘿,我說你個胖子,最近性取向不對了是不?想着拿好兄弟下手?”我單手握着許衝的手,一下就騎在了他的身上,大聲的說道。
胖子被我這麼一抓,頓時痛到求饒,馬上說道:“哎哎哎,我錯了,我錯了哥,我是想說,你能不能一起把我帶回去啊,最近我爹一直吵吵着要給我相親,你也知道,我這麼有錢,那些姑娘總是貼上來,我能少女人嘛,我想找的是喜歡我人的,又不是喜歡我錢的,所以我想你給我爹說說去,把我帶回去躲幾,哦不,玩幾天……”
我眉目一挑,頓時拍了一下這胖子的後背,道:“你說你,你想跟着我去,就去啊,誰會阻止你。”
緊接着,胖子一下就露出了一臉哀怨的狀態,說他爹說,只要一離開東市,就把他的卡全停了,這不是我說話在他爹面前好使麼。
我看了一眼胖子身上的傷痕,頓時嘆了口氣,轉身就走出了房門,這剛跨出房門,就看到許衝他爹正一臉曖昧的看着我,尼瑪,這一老一小,都特麼有點毛病吧……
“小怵啊,在叔叔家住的習慣的話,這個房間就留給你了,哦對了,隔壁房間是給你媽媽的,叔叔聽說,你媽媽最近來東市了?怎麼不來見見我這個老朋友呢?”他一見到我,又開始問起了我媽的事。
我愣是擠出了一絲笑容,說我媽來這裡公幹的,早就回去了,然後直接切入正題,說想帶着許衝回去玩幾天,希望他能應允。
沒想到,這一句話剛說出口,他爹立馬點頭,說道:“去,必須得去,他要不去我打死他這個小兔崽子,對了,你們如果要回去的話,多帶點土特產回去,哦對了,我還有一套化妝品,是從美國帶回來的,帶叔叔跟你媽媽問好。”
我抿了抿嘴,見他說話的時候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並從房內拿出一大包東西,大多都是一些化妝品之類的東西,我嚥了口唾沫,而後艱難的點了點頭,緊接着,我就轉身進入了房門。
胖子對於他爹的態度是十分不理解,我白了他一眼,說如果我要開口讓他跟我們一起去,他一定會推掉所有事,跟着我們飛過去,只不過他不好意思開口,讓他兒子先去探探風而已。
被我這麼一說,胖子瞬間就恍然大悟了起來。
當天下午,我和許衝去醫院接了蘇眠就直接來到了東市機場,一路之上,蘇眠一直莫不做甚,就好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不管許衝怎麼逗她,她愣是不發一語。
我嘆了口氣,一邊開車,一邊看着後視鏡中的蘇眠說道:“蘇眠,是爲了你父親吧?”
語畢,蘇眠一下就擡起了頭,用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