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北地的天空一片灰白,天地間揚起了靡靡雪花,大地上鋪蓋上了一層淺淺的銀白。在蕭瑟的山道上,有一支人馬在急速趕着路。
這是一支隊伍,這支隊伍分別由不同的兵種組成,走在前面的是騎兵,中間的是步兵,而最後的是槍兵。
最前面領頭的是大將張頜,張頜突然間聽到自己的身後馬的嘶叫聲,然後便是傳令官大聲傳來的:“丞相有名,全軍停止前進。”
“發生了什麼事情?”張頜當下不由擔心自言道。要知道,這個時候距離天黑已經不遠了,若是不早些走到下一個城鎮,這麼冷的天氣裡,難道還要讓士兵們在這野外露宿嗎?他止住了部隊之後,不由拍着馬到後面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頜遠遠就看到林若站在地上,用手摸他的坐騎,像是大人在安慰哭鬧的孩子。張頜忍不住看向旁邊的士兵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剛纔丞相的坐騎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嘶叫起來,差點將丞相掀翻落地了。現在丞相在安撫它呢”一直在旁邊看着的士兵忍不住低聲說道。
張頜聽到這話,不由走了過去,他當下抱拳對林若說道:“丞相,要不該騎另外一匹坐騎如何?”
林若朝張頜搖了搖手,示意張頜不要說話。
林若摸着馬兒的脖子,然後低聲在馬兒的耳朵上細聲說着什麼,接着就是和它對視。從對視當中,林若看到一直一來很聽話的殘風的眼裡充滿了恐懼和哀傷,它看到林若看向自己的眼睛,當下不由再一次嘶叫起來。
“殘風,是不是前面有什麼危險?”林若低聲問道。
殘風又一次嘶叫起來,然後不安地用它的馬蹄刨着泥土,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可是它又無法表述。但是林若卻明白殘風不安的原因,那就是前面絕對是有危險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危險。
“丞相,你這馬是不是病了?”張頜忍不住問道。
林若當下回頭看向張頜說道:“儁乂,這匹馬跟隨了我多年,它不會無緣無故地將我掀翻落地的。它現在怎麼也不肯往前走,前面一定有什麼危險,否則它不會這樣做的。”
張頜當下張大了嘴巴,雖然他也聽過坐騎救主的故事,可是這都是聽說的,他還真的沒有見過,他不由說道:“那怎麼辦?”
“前面是什麼地方?”林若看向嚮導官問道。
“前面是盤山道,下了盤山道就是一線峽。”旁邊的嚮導官站出來抱拳說道,“盤山道,地勢十分的危險,這個時候又下雪,只怕地面很滑,若是晚上走的話,還會更新危險。”
“恩。我知道了。”林若當下說道,“那一線峽呢?”
“一線峽,顧名思義,就是兩邊都是峭立的山崖,從峽谷裡走過,擡頭看向天空,只能看到一條縫隙的天空。”嚮導官當下說道。
林若當下說道:“地勢如此險峻,可還有其他的路能走?”
嚮導官當下說道:“卑職也是按照丞相你的吩咐,爲了儘快趕到范陽,這路都是挑最近的。若是丞相覺得路太險峻,可以走大路。大路遠是遠了點,可是卻十分的平坦。”
“走大路。”林若當下說道。“你帶路,走大路。”
“丞相,現在走大路,還要繞回前面的三岔口,這樣是不是有些耽誤時間,不如還是走小路吧”旁邊的袁熙忍不住低聲說道。
而張頜也說道:“若是丞相擔心有什麼危險,不如讓末將帶着士兵們前去仔細探路,這樣豈不是更好?”
林若當下冷眼掃過衆人的面,然後十分嚴肅地說道:“我說了,走大路。”
林若畢竟是丞相,而且剛纔他掃過衆人的臉的時候,還用了自身的真氣,因此那種比冰霜還要冷的氣勢,頓時讓人不敢多說話了。
後隊改前隊,往後退到三岔口,大軍往大路而去了。
而此刻在遠處盯着他們軍隊看着的某個黑色的人影,看着他們軍隊離開,不由打馬回去稟報了。
而在一線峽上面的,準備好了陷阱要襲擊了林若人馬的史阿聽到了探子的回報,不由憤恨地用拳頭砸在了山壁上,他大聲地說道:“好厲害的林若,竟然知道我在前面準備了陷阱,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他竟然不來了。”
難爲他佈置了整整三天,只要林若的大軍從這裡過,他就讓人將一線峽兩邊的路口用巨石堵死,然後讓人挖開旁邊的桑水河,用水淹林若的大軍。可是林若卻到最關鍵的地方,讓大軍改道而行了。
“怎麼辦?將軍,那林若不來了,我們準備的陷阱……”旁邊的士兵忍不住問道,“我們準備了三天了……”
史阿有些窩火地說道:“放着,等哪天或者還用得上,哼,既然那林若不敢來,我們就去會會他。”
“史將軍,我們才五百人……”旁邊的士兵提醒道,“敵人有兩萬人馬,我們去偷襲敵人?只怕……”只怕送羊肉入虎口啊
“五百人又怎麼樣?五百人也可以建立功勳的。你們如果沒有膽量的,大可以不來,有膽量的,就跟我來。”史阿當下對他身後的那些士兵說道。
這些人都是什麼人?那可都是一些沒有飯吃,爲了活命當兵的人,他們當兵的目的就是爲了活命,如今他們想到五百人去拼別人兩萬人,這數量上的對決,真是讓他們深感無力,因此沒有多少人站在了史阿這邊。
突然間有個士兵說道:“史將軍,我們都是一些貧窮百姓家的人,當兵,那是爲了混口飯吃,你就放過我們吧”
史阿剛纔也是氣憤才說了這樣的話,如今聽到這些士兵們連聲哀求,不由說道:“罷了,你們走吧哎,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將軍,你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士兵吃驚地說道。要知道,一個人去,那不是更危險嗎?
史阿也不隱瞞,他說道:“對,我一個人去。”
“好了,諸位,大家就此散了吧你們該去哪裡就去那裡”史阿看到士兵們一個個很悲傷地看向自己,不由笑着說道,“希望日後還能看到大家。”
史阿說着轉身離開了,剩下的那些士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怎麼辦?”其中一個士兵說道,“我們當兵了那麼久,除了會殺人,什麼也不會了,我們如果回去的話,袁尚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八成會被他打死的,可是我們不回去,又能去哪裡?”
“算了,死了死吧將軍竟然能一個人去闖劉軍的軍營,我們就算不敢去,也可以在後面接應他,你們覺得怎麼樣?”另外一個士兵說道。
“我贊成。”
“我也贊成。”……
當大多數人都贊成的時候,少部分人就覺得自己應該服從多數人了,果然這五百士兵,很快在副將的提議下達成一致。他們決定了,就算不隨着史阿闖劉軍的軍營,也要在外面接應史阿。
話分兩頭,卻說林若因爲殘風的示警,突然間讓軍隊由小路該行大路,因此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趕赴到下一個城鎮休息的了。
眼看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林若便讓士兵們在一處平坦的地方,安營紮寨了。出於對今天殘風示警的警惕,林若還是讓士兵們,紮營的時候,要按照城下對壘的時候扎。這讓張頜等人覺得林若似乎是膽子太小了,一匹馬不肯往前走,他就怕成這樣,也不知道他的鬼狐軍師的名號是哪裡來的。
吃過晚膳後,林若親自巡營回來後,士兵端過熱水,讓林若泡腳,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陣狂風吹來,將掛在中軍帳前的“林”字的帥旗折斷了,落在了地上。這古代,十分的迷信,帥旗被風折斷,是非常的不吉利的。
“丞相……”張頜得知這件事情之後,走進林若住的軍營裡,十分慚愧地說道,“這帥旗的旗杆,似乎有些腐朽了……”
“帥旗被風無緣無故地折斷,今天晚上必有刺客或者敵襲,你們要小心謹慎,以防敵人的突然襲擊。”林若淡淡地擡頭看向他們說道。
“是”張頜抱拳說道,“丞相,要不要在你的軍營的四周埋伏下一隊人馬?”
“不用。你若是這樣做,那個來刺殺的人,一定會發現的。我的軍營裡,不必埋伏人馬,你們就管好你們自己就行了。”林若當下看向張頜說道,“我不會有危險的。”
“丞相,萬一……”張頜十分不放心地說道。
“不會有萬一的。好了,你們各自去忙吧”林若當下說道。他讓左右替他將腳擦乾了之後,然後吩咐左右也下去,自己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風,坐在火爐旁邊看書。
天色已經很晚了,估計已經過了三更了。門外的士兵,已經開始受不了這天氣的寒冷,一個個在打哆嗦了。
“你們下去休息吧”林若看向那兩個在自己門口站崗的士兵說道。
“可是,丞相……”他們兩個看到林若披着披風從裡面走出來,當下有些感動地說道,“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天氣太冷了,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起,我會讓張頜將軍他們注意的,以後的站崗,每兩個時辰換一批人。”林若笑着看向這兩個人說道。
這兩個小兵,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相互之間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抱拳說道:“多謝丞相。可是丞相你的安全,不能沒有人來保護。小人不想走。李四,你若是冷了,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好了。”
“張三,你說是什麼話?大丈夫流血都不怕,還怕冷麼?”另外一個士兵說道。
林若沒想到這兩個人還是那麼有血性的漢子,心裡更是不忍看到他們因爲自己而喪命,因此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都進來吧到火爐邊上坐着,陪我說說話。”
“丞相……”這兩個人當下說不出話來了。他們沒想到,林若竟然請他們到暖和的軍營裡坐,還坐在火爐旁邊。
林若當下看到這兩個人說道:“怎麼?你們,覺得我很可怕嗎?都不願意進來?”
“不,不……多謝丞相”“多謝丞相……”
林若讓這兩個人在火爐邊上坐着,而這兩個人因爲尊卑有別,就算坐着,也不敢正坐,而是側身坐着。
“你們都是幽州人?”林若當下溫和地看向這兩個人問道。
“我們都是幽州人。”張三說道,“我家就在涿郡,而李四的家在范陽城裡。”
“你們可知道當今的陛下,以前是哪裡人?”林若微笑地看向張三說道。
張三一聽馬上來勁了,他當下說道:“這當然知道了,陛下和俺還是老鄉呢俺給家裡人寫信的時候,還說了,俺如今就在丞相的帳下當兵,以後一定能夠見到陛下。”
“呵呵,會有機會的。等天下太平了,你們兩個最想做什麼?”林若看向這兩個人問道。他很想知道,這些在亂世當中的小兵,心裡最想什麼。
“回家鄉,娶妻生子,俺是的家裡就俺一個男的了,若是俺戰死沙場,俺家就絕後了。”這個時候李四說道。
“俺家也就俺一個了。”張三十分悲傷地說道。
按道理來說,家裡就一個男丁,一般是不會來當兵的,要知道在中國的古代,香火意識很強的,一般家裡只有一個男丁,絕不會當兵的。因此林若忍不住說道:“你們家裡只有那麼一個男丁,你父母也捨得讓你們來當兵?”
聽到林若這話,張三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若是俺不當兵,沒有軍餉,俺家就要餓死了。爲了活命,俺不想當兵也的當兵。”
“是啊,還好是分到了高覽將軍的帳下,高覽將軍待我們平日裡雖然嚴厲了一點,可是從不拖欠我們的軍餉。”李四也忍不住說道,“可惜高覽將軍死得太早了,也太慘了……”
說起來,高覽的死,林若也知道一二。戰場上的拼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也怨不了誰。
就在這個時候,林若突然間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危險,他當下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閣下竟然能夠避開我的巡邏的士兵來到我的軍帳前,何必再徘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