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小道上,兩匹一黑一白的馬慢慢走在山道之上,白馬在前,黑馬在後,黑馬的馬背上馱着兩個巨大揹簍,揹簍之上蓋着麻布,裡面裝着什麼東西,黑馬之上的杵‘門’根本不知,他也不敢問走在前方不知道一個人在嘀咕什麼的白甫。
一天前,白甫帶杵‘門’進了前往商地的大道之上卻突然調頭,向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杵‘門’認得那條路,即便是他眼睛瞎了,都認得那是回家的路——蜀南大道。
說是蜀南大道,實則只是一條從江中通往蜀南的官道,但一入了蜀南境內,這條大道便頓時消失不見,剩下的全是無數條崎嶇的山路,以及山崖上的那條棧道。
出入蜀南的人,大多數都會選擇那條由累死千人才修建而成的棧道,可白甫卻偏偏不選,以馬匹行走棧道並不安全爲由,選了一條崎嶇的山路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此行的目的地是去什麼地方,杵‘門’根本就不知道,且自己馬匹上那兩筐東西都是在入蜀南前一天早晨,他醒來後,才發覺多出來的。
在這山路之上已經走了近半日,但只要回頭依然能清楚地看見剛纔出發的那個地方,這便是蜀南山道離奇險峻的地方,不要說不利於軍隊行軍,就連平日內那些做買賣的商人,若不是有覺得特別划算的買賣,也不會冒險進入蜀南,當然蜀南一向自給自足,他們的商人根本就對蜀南之外的任何買賣都不感興趣。
蜀南的蔬果、魚米甚至布匹、絲綢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在江中平原除了北陸的雪絲刺繡之外,就屬蜀繡最爲名貴,只有大戶或者官宦之家纔會將蜀繡在家中高高掛起,以顯示家中的地位和財力。
“杵‘門’,我們如今走到什麼地方了?”白甫在前方拉馬停住,手搭涼棚四下看着。
杵‘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他是蜀南人,畢竟跟隨白甫時才第一次離開,對這些山路根本不熟悉。
杵‘門’只得照實回答:“主公,不知。”
白甫笑道:“你是要行軍打仗之人,爲何連這條路通向何方都不知道?”
杵‘門’心中不悅,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是說:“當然通向蜀南境內。”
白甫輕輕‘抽’了胯下馬匹一鞭,那馬吃力地擡起四蹄繼續向前緩緩前進。
“領軍之人,若不瞭解軍隊即將前行的地勢地形,只能吃敗仗呢。”白甫在前方說,杵‘門’在後面答應着,有些疲憊,總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就在杵‘門’打了個小盹的時候,再睜開眼睛已經看不見白甫的行蹤,只是短短一刻,連人和馬都消失不見,杵‘門’打了個寒戰,忙跳下馬來,在四下尋找。
杵‘門’找了一陣,尋思白甫會不會掉落山崖去了,起了一背冷汗,剛要探頭去看山崖之下,便聽到旁邊密林之中白甫的聲音傳來:“在這邊,帶着馬匹趕緊過來。”
杵‘門’忙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撥開灌木叢,竟發現裡面還有一條路,那路比剛纔自己所行的路平整許多,心中一喜,想必是主公找到了一條捷徑。
杵‘門’拉馬走進密林之中,看見白甫已經下了馬,拉着馬匹慢慢向前走着,走了一陣,來到一條小溪旁邊。白甫俯身,摘下臉上的面具,捧起水來喝了一口。杵‘門’站在身後,等白甫重新將面具戴上後再上前喝水。
不要去管我面具下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是白甫告訴杵‘門’的話,也算是他們之間的約定,杵‘門’一直遵守,從未想去窺視白甫的模樣。
溪水很清澈,杵‘門’喝飽了之後,又接下腰間的皮囊,將先前的那些水都倒了,重新裝滿了溪水,讚道:“還是蜀南的水好喝呀。”
“是嗎?”白甫看着他說,“你知道這條小溪從何而來?”
“山泉,還能從什麼地方?”
白甫笑道:“這條小溪的確是由一條山泉流下,不過那山泉所在的位置,卻是在江中境內,人呀,總是以爲眼睛看到的便是真實的。”
杵‘門’聽白甫這樣一說,反倒覺得那溪水不那麼甘甜了,甚至還皺起眉頭。
白甫看他的模樣,搖搖頭又說:“覺得自己被‘門’g騙了?但實際上‘門’g騙你的還是自己,走吧,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不過走在這裡可比外面舒服多了。”
杵‘門’起身,牽上馬走在白甫的身後,他實在忍不住,終於開口問道:“主公,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
白甫很意外地回答他:“我們去見一個人。”
“見什麼人?”
白甫回頭看着還在發問的杵‘門’,笑道:“見了後不就知道了。”
杵‘門’牽馬走在這條平整的小道之上,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陽光從樹林中穿‘插’而過,曬在身上,也不感覺那麼火辣,相反就覺得像是有無數雙無形的人輕輕在身上撫‘摸’。五顏六‘色’的鳥從一棵樹飛到另外一棵樹上,好奇地盯着這兩個陌生人,還有幾隻有着金‘毛’的猴子在樹林之間穿梭,抓着樹上的藤條‘蕩’來‘蕩’去,那模樣好像一點兒都不怕白甫和杵‘門’。
杵‘門’雖是蜀南人,但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美景,好奇地四下看着,不時地吹響口哨去逗那些漂亮的鳥兒。
在林間走了一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一個山‘洞’,山‘洞’入口大小剛好夠一匹馬過。白甫牽着馬徑直走了進去,杵‘門’忙緊跟其後,緊緊地抓住繮繩,可入‘洞’之後,便能看見山‘洞’前方不遠處有光亮的地方。
兩人走出山‘洞’,來到一個巨大的峽谷之中,說是峽谷,其實只是一個橢圓形的谷底,四周都是如同從天落下的瀑布,瀑布之下左右還有一些已經結滿果實的果樹。
杵‘門’走近一顆果樹,摘了一個果子下來,在‘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正要咬下,就聽到白甫說:“不先問問這裡的主人,有些失禮吧?”
主人?哪裡有主人?杵‘門’四下看着,這才注意到就在白甫的前方,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下建有一間木屋,木屋的旁邊還放着不少農具,還有一張掛起來的偌大的漁網。
白甫停在那間木屋的‘門’口,揹着雙手高聲喊道:“摯友,我來探望你了。”
木屋之內沒有人說話,白甫搖搖頭,轉身對走到身後的杵‘門’說:“我有些事情要去辦,你先卸下馬背上的東西,放進屋子中去,切記如果主人在睡覺千萬不要驚擾了,他可是咱們的貴人。”
“貴人?”杵‘門’看了看那木屋,又看着白甫問,“什麼貴人?”
“你看到之後便知道了。”白甫扔下這句話之後,轉身離開,向着來的地方漫步走去。
杵‘門’卸下那兩筐東西,抱起其中一筐吃力地來到木屋的‘門’口,先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想起白甫說不要驚擾的話,幹是輕輕推開‘門’,將東西搬進去。
杵‘門’進了那木屋之後,才知道別有天地,木屋之中還連接着岩石之下的另外一個山‘洞’,山‘洞’之中很寬敞,中間有一個類似天井模樣的大口,將天空的陽光放進來,又由平鋪在地上的一面銅鏡折‘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屋子。
杵‘門’將東西搬進去之後,找了個角落放下,好奇地打量起這間屋子來,不自覺地‘摸’出懷中剛纔摘下的那個果子咬了一口,甘甜無比,汁水奇多。
杵‘門’忍不住又狠咬了幾口,十分滿足,正要邁腳往裡面走時,卻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說道:“未經主人的允許,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成何體統”
杵‘門’轉過頭一看,從屋子旁邊的隔間處走出來一個穿着白衣披散着頭髮的年輕人,在杵‘門’看到那年輕人的同時,差點被口中還含着的果‘肉’給噎住,抓住自己的喉嚨,臉‘色’發青。
那年輕人走到杵‘門’身後,用力拍下去,讓杵‘門’將那果‘肉’吐出,隨後道:“貪吃,你的主公呢?”
杵‘門’咳嗽了一陣,答道:“回……回……回蜀南王,主公說還有事要辦,先行離去了。”
那年輕人正是一隻在蜀南按兵不動,也不輕易‘露’面的蜀南王盧成夢。
盧成夢點點頭,指着地上杵‘門’吐出的果‘肉’說:“將你吐出來的東西清掃了吧,免得看着心煩。”
杵‘門’點頭,忙出屋去找些打掃的工具,順便將剩下一筐東西給搬運進去。
走出屋子之後,杵‘門’鬆了一口氣,他完全沒想到白甫所說的摯友竟是在蜀南萬民敬仰的蜀南王,蜀南王的樣貌在蜀南人盡皆知,雖然他年輕,可因爲治理蜀南得力,自打他分治蜀南後,蜀南多年的內‘亂’被平定,山賊土匪幾乎盡滅,蜀南之地達到了從未有過的繁榮。
不過,那真的是蜀南王嗎?杵‘門’依然有些不相信。
將自己吐出的果‘肉’打掃完畢,杵‘門’又將剩下的那些東西給搬運進來,看到盧成夢正站在屋內的‘洞’壁邊上,看着什麼。
盧成夢轉過頭來,看着杵‘門’道:“你去做飯吧。”
“做飯?”杵‘門’很奇怪,“我做飯?”
“不是你,難道是我?不然你主公讓你用馬匹馱那些吃用之物來幹嘛?你主公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你就暫時留在我這,當我的‘侍’從。”盧成夢沒有給任何餘地,說完之後又盯着那‘洞’壁看着。
“是。”杵‘門’不情願地答道,從盧成夢身後走過的時候,仔細地看着那‘洞’壁,卻發現上面是一副雕刻出來的地圖,在地圖的一側寫着兩個大字——納昆。
納昆,鷹堡。
阿木雷回來了,卻不是走回來的,而是被一匹馬馱到了鷹堡之下,從馬背上摔下來後,吃力地沿着鷹堡外的那條大道爬了數十丈之後又暈了過去。
箭樓上的守軍遠遠地看見阿木雷,原以爲是什麼路過的旅人,但當他們看見阿木雷身上那青黑‘色’的鎧甲之後,知道那是虎賁騎,便立刻遣人開了城‘門’將阿木雷擡進城來。
擡着阿木雷的四名軍士,看見阿木雷‘胸’甲上那個鬼馬的標誌,知道那是虎賁鬼泣,心想肯定出了什麼大事,一邊叫着軍中的醫官來看,一邊遣人立刻去稟報焚皇和大祭司。
阿木雷在‘迷’‘迷’糊糊之中,還伸出手去抓住旁邊軍士的手,吃力地說:“稟報大祭司……發兵,發兵……”
話未說完,阿木雷便暈死過去。
阿木雷再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竟發現自己躺在天焚殿的偏室內,‘牀’旁坐着大祭司阿克蘇,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見他醒來,點頭道:“嗯,恢復過來了,來,將這碗養身湯給喝了。”
阿木雷忙想起身叩謝,卻被阿克蘇一把壓住道:“先喝‘藥’。”
阿木雷身子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偏室的‘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揹着手站在那。阿木雷身子一震,翻身從‘牀’上爬起來,跪在地上喊道:“蒼鷹之主,焚皇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焚皇轉過頭來看着他,淡淡地說:“先修養身子,有什麼事等身體恢復了再說。”
焚皇說完,轉身大步離去,隨後整個天焚殿只剩下鎧甲的碰撞聲和焚皇沉重的腳步。
阿木雷此時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忙轉身對阿克蘇道:“大祭司,請即刻發兵解救北落大將軍”
阿克蘇搖頭道:“大致怎麼回事,我和焚皇陛下都清楚了,已經沒有必要發兵了。”
“沒有必要發兵?”
阿克蘇端起碗說:“你要讓我把這隻碗端到什麼時候?”
阿木雷忙接過來,先叩謝了之後,一口氣將那所謂的養身湯給喝下,那湯剛入喉嚨就感覺無比苦辣,差點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武士跳起來。
阿木雷咳嗽了一陣後,不敢說‘藥’苦,只是又一次叩謝:“謝大祭司。”
“不好喝吧?江中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良‘藥’苦口。”阿克蘇坐在一旁的羊‘毛’椅上,翹着腳看着阿木雷,“說吧,怎麼回事?”
“我們被算計了……”
阿木雷將事情前因後果,以及和謀臣的對話都全盤告知給了阿克蘇,整整‘花’了幾個時辰,一直到天‘色’微暗,才全部說完。
阿克蘇閉着眼睛聽完後,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確實被算計了。”
阿木雷道:“是的,想不到那武都城太守張世俊是那樣一個小人。”
阿克蘇笑道:“你這傻崽子,被人騙了,還振振有詞呢?張世俊是個小人不假,能出賣全城百姓的太守必定是個小人,可他沒有算計你,是那個謀臣將你給算計了。”
“啊?”阿木雷瞪着眼睛很不理解阿克蘇的話。
阿克蘇伸手在阿木雷肩上重重一拍:“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你好好歇息吧,就要有大仗要打勒。”
阿克蘇說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偏室,扔下依舊跪在那裡目瞪口呆的阿木雷。
通往納昆草原一側的城‘門’下,焚皇坐在一塊岩石上,看着下面營地中的星星火光,用雙手託着腦袋發呆。他不知道阿木雷會帶來什麼消息,但必定是不好的消息,若不是阿克蘇早就告知自己所派出的那支虎賁鬼泣小隊全滅,恐怕自己在看到阿木雷的那一刻,就會勃然大怒,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如今他都說不清楚。
虎賁鬼泣本就是‘精’銳之中的‘精’銳,鬼馬、碑冥刀,這一馬,一刀都不好尋,他‘花’了多年的時間才建起了一支剛好千人的虎賁鬼泣,其中每個戰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放在普通的虎賁騎,最差的都是百夫長的級別,可一夜之間就少了三十人,這三十人要想重新補充,至少又得‘花’上一兩年的時間。
想到這,焚皇將頭盔摘下來,高舉在空中,想要砸下去,卻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了手腕。
焚皇轉過頭去,看見是叼着煙桿的阿克蘇。
阿克蘇將焚皇手中的頭盔拿下,抱在懷中,並肩坐在他的旁邊,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抽’着煙桿,看着煙鍋忽明忽暗。
“如果你不知道真相,單憑阿木雷告訴你的那些所謂的真相,恐怕如今你已經揮師出了鷹堡,直接殺向了建州城吧。”最終還是阿克蘇打破了沉默。
焚皇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阿克蘇說的必定是事實。在知道那支焚皇小隊全滅之後,他內心那一刻被一團怒火給包圍,差點就跑出天焚殿,號令虎賁騎直殺江中,卻不是攻向建州城,而是攻向武都城,抓住那個罪魁禍首謀臣,碎屍萬段。
阿克蘇看着下面的虎賁騎大營,嘆了口氣道:“其實這怎麼能怪得了那個謀臣?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放過這天賜的良機,怪就怪那個張世俊太傻,怪就怪北落等人在武都城遇到那個智傾天下的謀臣,這都是天意呀。謀臣之首真是可怕,賈鞠是,如今那個謀臣也是。”
“深不可測。”
許久,焚皇才吐出這四個字,他想起在京城時自己去謀臣府時候,和謀臣的那些對話,那個戴着面具的人說話幾乎滴水不漏,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話柄,更不要說把柄了。阿克蘇說得對,如果換做其他人,也不會放過那個天賜的良機,利用虎賁騎牽制住反字軍,再一舉剿殺。
阿克蘇道:“陛下,那謀臣是‘摸’透了你的脾氣,只是見過一面,便將你‘摸’得那麼透徹,可見這個人的可怕之處,不過……”
阿克蘇說到這沒有說下去,故意留了半截話,讓焚皇來問。
焚皇道:“不過什麼?大祭司直說了吧。”
“不過,這相反又是一個出兵的好理由呢,順便還可以圓了那個謀臣的心願。”
“大祭司的意思是,依舊發兵攻打建州城?”
阿克蘇笑道,抖了抖煙鍋:“當然,反字軍殺了咱們的人,難道就這樣算了?當然不能。”
焚皇怒道:“可設計者可是那個謀臣?反字軍也是被利用”
阿克蘇點頭:“事實雖是如此,那你發兵攻打武都城呀,如果要這樣做,只能採取和反字軍一樣的速戰方法,繞小道直接兵臨武都城下,以虎賁騎之力,十天半個月能攻打下來吧?只是用騎兵攻打城池,真虧你想得出。”
“不”焚皇道,“我有其他的辦法。”
阿克蘇哈哈大笑,笑了一陣後說:“我知道,你先與反字軍結盟,借道打下武都城,可你有沒有想過然後應該做什麼?”
焚皇不吭聲,他確實沒有想過。
“怎麼像個孩子,只顧得泄心頭之憤,忘記考慮全局了,你如果攻打武都城,如果一時半會兒攻打不下,結果便是你與謀臣兩敗俱傷,反字軍隨後一擁而上,將你們兩人一口吞下,連骨頭都不剩,如果你攻下了,反字軍正好免了心頭大患,全力對付你一人,你難道就龜縮在城中不出?”
焚皇道:“到那時,我納昆可再發兵攻打建州城,來個圍魏救趙,直接救了我被圍之難。”
阿克蘇聽完又哈哈大笑起來,笑罷,拍着自己的大‘腿’道:“陛下呀陛下,既然你遲早都要打建州城,爲何非要去和謀臣拼個你死我活之後再攻打呢?耗損了那麼多的兵力物力財力,就爲了出一口氣?傳出去,會被天下人所恥笑的。”
“圍魏救趙”阿克蘇說完又重複了一遍焚皇的話,繼續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也不顧此刻焚皇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就如當初焚皇賜封阿克蘇爲大祭司的時候一樣。
阿克蘇看着焚皇的臉:“哈哈,你還知道圍魏救趙?”
焚皇很是不悅,但知道那是阿克蘇的脾氣,也不發火,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回想剛纔阿克蘇的話,這時候覺得內心平靜了許多。
許久後,焚皇低聲道:“大祭司,剛纔我只是一時氣憤說出的話,當不得真。”
阿克蘇收起笑容,將頭盔遞還給焚皇:“那纔像是一個皇帝所說的話。”
“大祭司,如今我們應該怎麼做?”
阿克蘇看了焚皇一眼:“揮軍殺入江中,攻打建州城,這樣一來先前所設定的計謀可行,一步步蠶食掉江中部分州城,另外還可以解了武都城之困,這樣一來,反字軍根本無法翻身。”
“好什麼時候發兵?”
阿克蘇搖頭:“不急不急,我想過了,現在發兵建州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纔是時候?”
阿克蘇笑道:“等反字軍攻打武都城之時,等他們打個天昏地暗,武都城中快要兵盡糧絕之時,我們再發兵攻打建州也不遲。”
“爲何要等到那個時候?”焚皇不解。
“你不想報仇啦?謀臣和咱們接下的恩怨就這麼算了?那可不行,雖然不能報了全仇,可也能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順帶削弱他的實力,不,應是削弱他和反字軍兩方的實力。等反字軍攻打武都城幾天之後,我們再發兵攻打建州,反字軍勢必要收兵回建州來救,即時反字軍剛從攻城戰中撤離,又星夜兼程趕回建州,人馬疲憊,我們毫不費力就可以全部殲滅他們”
焚皇聽完吸了一口氣,點頭:“對,的確如此。”
“武都城中肯定也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況且那謀臣現在也只是一城之主,對我們構不成威脅,況且這樣一來,他還倒欠咱們一個人情呢。”
焚皇點點頭:“我明白大祭司的意思,可這人情又如何說起?”
“陛下,就算大戰之中的各國,不管在明裡暗裡都會有一些‘交’際,如果持續陷入膠着戰之中,對各方都沒有好處,這就是之道呀。”阿克蘇乾脆躺在岩石之上,看着天空的星辰說。
焚皇聽罷又憤憤道:“可我心中那股怒氣不好消下去,不殺了那謀臣怎能解我心頭之恨”
“不急不急”阿克蘇說道,又閉上了眼睛。
焚皇道:“怎麼不急?那可是我最‘精’銳的虎賁鬼泣,要補充那樣的戰士三十名,所‘花’的時間……唉。”
“欠下吧,都欠下吧,不可不報,不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靜靜的等着,總有機會的,這樣的機會來臨的時候,天神就會庇護我們。”阿克蘇說完,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不想再說下去。
焚皇看着阿克蘇那張充滿自信的臉,又想起在自己登基爲皇的時候,因爲心急京城之變,整夜無眠,阿克蘇也是在草原的山坡上找到自己,說了一番不痛不癢的話,總是重複着“不急不急”四個字,隨後一切事情都如阿克蘇所預料的那樣發展,絲毫都沒有變動,好像他真的會乞神拜天算出未來的事情一般。
此刻的焚皇心中還牽掛着兩個人,北落和諾伊。
北落如果一死,軍中便損失了一員真正的大將,而那個諾伊要是出了任何意外,風刃部落的那些貴族們,必定齊齊找上自己,要問個究竟,雖然焚皇早就想那個諾伊死於“意外”,甚至想在這次派出虎賁鬼泣前去江中時,就授意北落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個心智不全的變態給除掉,可思來想去覺得不妥,只得作罷,暫時嚥下貴族給他的那口氣,等到以後再說。
《論語.衛靈公》——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
《論語.子張》——雖小道,必有可觀着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