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離牀榻較近的藍凝率先衝到了沈玦面前, 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雖然看上去面色還是略顯蒼白,沈玦的精神卻明顯好了很多, 完全不像她剛把人救回來時那樣半死不活。
藍凝由衷嘆道:“蘇姑娘, 你這手醫術當真是妙手回春啊, 沈玦公子這麼快就醒了, 完全看不出他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
隨着藍凝的話, 沈玦的目光自然的落到了坐在桌旁的緋衣女子身上,蘇千語背對沈玦而坐,並沒有搭理藍凝的應和。沈玦倒是對蘇千語這種反應習慣了, 他扶着牀沿緩緩撐起身子,朝着她誠摯道:“沈玦多謝蘇姑娘出手相救。”
蘇千語舉杯至脣邊的動作頓了頓, 末了也只是輕應了一聲, 反倒是一旁的陸琛看不下去了, 他大步上前將沈玦扶坐起來,幫他蓋好絲被後才沉聲問:“沈兄, 你這傷勢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人爲什麼要抓你?”
蘇千語一解決戰局就往二樓跑,看到沈玦安然無恙才放心,顯然那羣人是衝着沈玦來的。在戰閣的地盤上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要抓沈玦,難不成……“抓你的人是戰閣的人?”
“他們雖然打着戰閣的旗號,卻並不是戰閣的人, 我看他們的功法路數, 分明是源自血嶺和朱雀島。”蘇千語轉身靠坐在桌上, 看着陸琛冷寒着聲音道。
“我就知道……咳咳……”聽得這樣的事實, 沈玦激動的連連咳嗽了幾聲, 陸琛忙不迭的給他遞了杯水,沈玦才平復下來, 靠在牀柱上望着帳頂憤恨又無奈的道:“我就知道堂兄他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可我沒想到,他竟真的和邪派勾結了起來!”
“戰閣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沈珣要如此置你於死地?”藍凝記得,那六人中有人曾說沈玦毒害老閣主,如今看來,這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沈珣聯合邪魔要毒害叔叔,他要提前繼任戰閣閣主之位。”沈玦恨恨道出真相,聲音裡滿是斥責和無奈。“半月前我隨蘇姑娘到了錦州,蘇姑娘要來宣城採藥,我中途收到戰閣的傳信,說是閣主病重,讓我速速回去。”
“我回到戰閣時閣主已經重傷昏迷幾近彌留,閣主之前身體一向康健,這突然病重完全沒有道理,但沈珣說閣主是練功時靈力紊亂走火入魔,我也沒有多想就信了。閣主素來待我如親子,這回閣主病重,我便一直親自侍候在病榻前。”
“前幾日夜裡,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衝到我面前,告訴我閣主是被沈珣下毒害成這樣的,我還來不及多問幾句,那人就被沈珣帶人抓走了。沈珣和我解釋說這人是犯了閣裡的規矩,他按例處置,一時不察讓那人跑了出來,他心懷不忿纔來我面前誣陷。之後我便留心觀察了閣裡的情況,發現很多忠厚仁善的前輩和兄弟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都是些從未見過的生面孔,我漸漸信了那人的話,暗地裡開始跟蹤沈珣。”
“三日前夜裡,我看到沈珣神色詭異的去了一處偏僻之所跟一個血色人影碰面,沈珣稱那血影人爲主上,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才終於明白,沈珣已經投靠了邪魔,他竟真的給自己的親生父親下了毒。我當時氣憤難耐,一時沒忍住衝了出去找沈珣理論,結果被那血影人打成了重傷,浴血奮戰才終於逃了出來。我想着蘇姑娘或許還在宣城,便朝着這個方向來了。”
說到最後,沈玦也覺得有些羞愧,擡手掩了眉峰木訥無言。他當時竟然沒有考慮過後果就這麼衝了出來,這回如果不是幸運遇上了蘇千語幾人,他還有沒有命回戰閣都難說。
“莽夫!”蘇千語輕嗤一聲,完全不意外他會做出那樣的事,跟這傻大個結伴上路大半年,蘇千語早已看清這個男人的本質,他就是個徹頭徹腦的二缺傻子,行事從來不考慮後果,只圖一時之快!
沈玦顯然也聽到了蘇千語的這句話,他頓時覺得更慚愧了,虧他還是戰閣這一代天分最高的人,跟陸琛、蘇千語這樣的天才弟子相比,他確實差了很多,也難怪當日在碧落島,蘇千語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你會聽到沈珣和那血影人的對話,其實……是他們故意讓你聽到的吧?”藍凝站在陸琛身後,看着沈玦身上的傷緩緩道。房間裡另外四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藍凝頓了頓,這才繼續往下解釋。
“那血影人我後來見過一次,他雖然沒有實體,但血影幻形殺傷力巨大,顧七就曾被他輕而易舉打成重傷,這樣一個血影人,你說他不知道你在暗處偷聽,可能性不大。而沈珣,我雖然不知道他修爲如何,但他既然是老閣主親子,又是戰閣這一輩中的佼佼者,他的修爲不說比你高深,最起碼不會比你差太多。既然他們倆都知道你在暗處偷聽,卻還是讓你知道了他們的圖謀,唯一的理由就是,沈珣想逼你先動手,只要你先動了手,沈珣再要給你安排任何罪名就容易的多了。”
只要沈玦知道了沈珣的陰謀,就算他當時沒有跳出來,之後他也一定會有所行動,而他只要在戰閣裡指認沈珣毒害老閣主,就相當於把他自己置於到了整個戰閣的對立面,現在戰閣裡又都是沈珣的人,他可以把毒害老閣主的罪名輕易推到沈玦身上,這也就是爲什麼沈玦現在會陷入這種處境的原因。
事實上,遇上這種事的最好辦法是以不變應萬變,表面上和沈珣相安無事,暗地裡聯繫其他各大門派,沈玦現在在戰閣裡明顯孤立無援,和他們硬拼是最不可取的。
“凝兒分析的對,現在這事已經不僅僅是戰閣內部的事情的,血影人已經開始對戰閣下手了,若是不趕快阻止他,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誰。”陸琛總結完後站起身拍了拍藍凝的肩膀,笑着誇讚道:“凝兒你都會根據現象分析原因了,看來這趟遠行確實長進了不少,師父和素娘師叔看到,一定會很欣慰的!”
藍凝依言笑了笑,眼眸卻微微低垂,視線落到了牀邊沈玦的鞋子上。
經歷了這麼多,她怎麼能夠不長進?若是還像以前那般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做事不瞻前顧後不考慮後果,她難道要繼續在困境面前坐以待斃?誰又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保護她?從今以後,她能依靠的唯有她自己而已。
“沈珣勾結邪魔血影人毒害老閣主,弒父行徑罪大惡極,凌霄城、碧落島及其他幾派均與戰閣同氣連枝,是對抗邪派的中堅力量,如今戰閣有難,其他四門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陸琛轉頭吩咐另外兩人道:“冰兒,你聯繫一下岳父和大哥他們,跟他們詳細說說戰閣的情況,如有必要,可能還需要岳父親自過來一趟。蘇姑娘,妙華谷那邊就由你去通知了,凌霄城和雲家我會親自去聯絡。這次戰閣情況危急,我們一定不能讓沈珣和血影人的陰謀得逞!”
陸琛做好接下來的行動安排,沈玦蒼白的臉色終於恢復了幾分,他拱手對陸琛感激道:“陸兄,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有用的上沈玦的地方,沈玦定然當仁不讓挺身而出。今日有各派同道相助,定能解我戰閣之危。”
“不想死就給我好好躺着!”蘇千語看沈玦坐直了身子,竟只靠腰部力量強撐着身子,不由得冷斥道。他全身上下腰間傷的最重,一寸寬的傷口足有兩指深,深可見骨,他竟還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陸琛拍拍沈玦未被包紮的那邊手臂,年輕的男人聞言爽朗笑道:“既是同氣連枝,又何分你我,蘇姑娘說的對,沈兄還是趕緊躺好,儘快養好傷。”
沈玦看了眼蘇千語冷沉的臉色,一時不敢反駁,吶吶的在陸琛的攙扶下重又躺在了牀榻上。沈玦還記得當日蘇千語對他說過的,她生平最討厭不聽話的病人,他可不想成爲她討厭的人!
“戰閣的事就算我們稟報給了父親兄長,他們趕到錦州來也需要時間,我們這段時間要做什麼?”藍冰驀然出聲問。從東海碧落島來到西北戰閣,時間可不止一日兩日,這段時間難道她們就在這宣州城靜觀其變嗎?
“這就要等沈兄的傷養好再說了,等沈兄傷愈之後,我們幾人先潛入戰閣救出老閣主。聽沈兄剛纔說,沈老閣主的情況似乎很嚴重,蘇姑娘醫術高明,或許能在岳父他們趕到之前救回老閣主。”
一提到救沈老閣主,沈玦立刻坐不住了,礙於蘇千語的冷臉,他又不敢坐起身來,只得躺在牀上巴巴的看着她問:“蘇姑娘,我的傷勢什麼時候能夠好?叔叔的病情實在不容耽誤,我想盡快潛入戰閣救出叔叔!”
戰閣閣主沈易前輩是沈玦的親叔叔,沈玦自幼父母雙亡,從小就長在沈易膝前,一直視這位仁慈的長者爲親父,這次沈老閣主病重,最擔心的莫過於沈玦這個侄子了!
“你是在質疑我的醫術?”蘇千語冷冷看着沈玦,冷嘲一聲:“你若不想再多在牀上躺個三五天,就好好躺着養你的病,你的叔叔既然能拖這麼久,想來這三兩天也死不了!”
蘇千語說完這話就大步踏出了房間,餘下的四人互相對視面面相覷,一時不明白她和沈老閣主有什麼深仇大恨,這突然就咒人死什麼的,不是做小輩的該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