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儀看了過來。
周芳芳看了過來。
鄭啓深看了過來。
連女醫生也看了過來，
——這個和尚，剛纔是從什麼地方掏出來的？怎麼好像看到他在袈裟裡頭縫了一個口袋呢？
明夕眼巴巴看着親愛的媳婦，親愛的媳婦疑惑看着他，又瞅瞅爪子裡頭的晶核，一級二級三級四級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
梟雄狠狠盯着和尚，這傢伙居然攢了這麼多都不給它吃一個，平常想要見一眼都困難，遇上陳君儀倒好，二話不說主動屁顛屁顛的送上門去。
“不要。”陳君儀十分嫌棄。等級這麼低，現在她是低於五級不看。
和尚像被雷劈一樣傷心，以前媳婦兒都會直接搶走的，怎麼現在看都不看一眼。他失落的眸子對上晶核，安靜地把東西重新撞進自己口袋裡。一定是因爲媳婦想不起來自己了，所以她纔會對貧僧陌生。想到賀梅施主曾經說過的話，某隻重新燃起鬥志。
下一個目標，攻佔媳婦心！
“六級晶核你自己留着用吧。”鄭啓深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麼爲了另外一個人着想：“我用五級四級的補充就好了，高等級的反而對我不好。”
如今只是暫時的勝利，他可沒有忘記死城還有一隻六級喪屍的存在。陳君儀的心願是統一死城，那麼她就必須要和那隻喪屍對上，沒有足夠的實力，受傷者只會是她。
陳君儀眼中看不出美醜，周芳芳卻能看的一清二楚。長時間的相處她對鄭啓深也算有幾分瞭解，表面看上去對誰都彬彬有禮，實際上就像包裹着溫和外表的冰人，那層假面之下是對所有人的疏遠和敬而遠之。
可是今天，不對，是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從他身上看到了關懷，對象不是她周芳芳，而是那個喪屍陳君儀。
就如同現在她低頭看着他俊美的臉一樣，那張臉上掛着溫潤的笑，掛着春風般的明媚，目光向着的只是陳君儀。
她一直都承認自己十分嫉妒那個女喪屍，明明她已經變成了喪屍爲什麼還能得到他的關懷？她一個大活人哪裡不比她好？現實總是會給人當頭一棒，讓你知道所有的幻想終究只能是幻想。
……
“你說你叫高飛？”距離上次離開向陽基地有好幾個月了，眼前這個人說他正是向陽基地的人。
李元紹想了想，上次向陽基地的死亡名單他也看了，其中好像是有一個叫做高飛的人，不過他不確定，畢竟過去了這麼久，加上當時還是一眼看過。
高飛點點頭，不得不說他真是命好。第一次在向陽基地的異能者遭遇到喪屍攻擊的時候，整個隊伍全軍覆沒只剩下他一個幸運地活下來了，這一次大樓中的高等級喪屍攻擊，依舊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
他對陳君儀簡直是又愛又恨，恨她的等級那麼高一定早就發現大樓中藏有危險的喪屍，他更加悔恨的是當初爲什麼沒有選擇跟上她一起走，要不然他也不會失去一條腿。
這件事情成爲了他一直以來的心魔，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曾經多次午夜夢迴他夢見自己跟着陳君儀走，到了傳說中的死城大殺四方，多年之後成爲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可是一旦夢醒，他還是個一無所有連飯都吃不飽、整天提心吊膽的可憐蟲。
時光倒流回那一天。
那一天陳君儀問他要不要走，他堅持自己要留下來，於是陳君儀帶上了周芳芳一塊兒離開。她們離開後不久大樓就出事了。
之前因爲她的存在，被她壓制那隻喪屍貓不敢有所舉動，她走了之後那傢伙毫無忌憚大開殺戒。四級的喪屍貓沒有人是對手，隊伍的人都指望他出手，天知道他只是一個頂着虛假名號的草包。
他的裝模作樣被識破了，隊伍的人們這時候才真正反應過來，原來那個美麗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主導者，他們一直認爲的全部都是錯誤的念頭。
他們想去尋找那個強者，想讓她回來幫幫他們，可是有用嗎？時間不能倒流，再後悔也只是虛妄。
後面的事情就好猜多了，沒有人打得過喪屍貓，他被撕掉了一條腿，趁着慌亂逃跑，最終竟然躲過了一劫。就這樣，高飛的美夢破碎，又成了一個人，還是一個斷了一條腿的廢物。
“你確定你口中描述的那個女人和我說的一樣？”蘊黑的眼眸中明滅不定。按照他的說法，那個女人應該是一個回國的留學生人類。
“對了，我會畫畫。”高飛道：“我是美術系的。”想起以前他有些懷念。
青年無語地翻翻白眼，不早說。
很快李元紹就給他找了白紙和筆回來，高飛想了想陳君儀的樣子，飛快畫起了素描像。
當熟悉的神采和眉眼展現在紙上的時候，李元紹不可抑止地激動起來。沒錯，是她！就是她！找了這麼久總算是有點線索了。
他深深壓抑住呼吸：“你說她離開了，她去了哪裡？”
“死城。”高飛恐慌：“她非要去死城，我就是因爲這個纔沒有和她一塊兒。”
青年倒抽了一口氣，死城？沒有聽錯吧？真的是死城？陳君儀千里迢迢跑到死城幹什麼！等會兒，既然她是喪屍，去死城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吧……
他嚥了咽口水扭頭，陳君儀在死城，李元紹一定會去，可他還是想確定一番，畢竟那地方不是餐館是威名赫赫叫人聞風喪膽的死城！
“你……你真的要去？”
李元紹毫不猶豫點頭，“去。”天涯海角都去。
高飛震驚：“你們也要去死城？”這年頭死城難道變成了旅遊聖地，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趕着去送死？
有了線索，李元紹一直以來的沉重心情終於得到了釋放，帥氣的臉上眉飛色舞，燦爛的像是六月的陽光，帶着咄咄逼人的光輝的璀璨，“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這是青年半年多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笑。年輕的男人仰着頭，優美的下巴和脖頸揚起光滑的線條，飛揚的眉梢折射出萬丈四射的活躍，囂狂而迷人。
他擔憂起來，死城那種地方危機重重，萬一陳君儀……或者萬一他……最終他選擇沉默。
在有些人看來，某些執着比他的命還重要。李元紹就是典型一個這樣的人，他攔不住，也不會去攔。
高飛的心在瞬間落到了十八層地獄，本想讓這兩個強者幫他回到向陽基地，或者跟着他們一起走，哪知道這兩個人還是要去死城。
死城死城，彷彿他後半生就要和一個死城糾纏不清。
“大人……看在我幫您的份上，您能不能送我回到向陽基地？”高飛小心翼翼道。現在的他經歷了這麼多，什麼雄心壯志都沒有了，他只想活着，活着就好。
李元紹恨不得馬不停蹄立即飛到死城去，可是……他看着模樣滄桑的高飛。這個人才二十出頭，但他看上去卻像個暮年垂死的老人。末世，每個人都要經歷數不清的痛苦，這就是殘酷的末世。
“好。”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青年詫異！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李元紹的心情有多麼急切，沒想到他居然……他的心也複雜起來。末世泯滅了太多的人性，什麼時候連帶着他也變得漠視起來？
“謝謝！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謝謝！”高飛痛哭流涕一個勁兒的表達內心的感謝。他在想，就算以後遇到再多的打擊，他也要做一個好人。
是的，做個好人。
……
死城，夜裡。
喪屍是一種不需要睡覺的生物，高級喪屍慢慢的重新進化出了睡覺這一項需要和功能。
窗外的喪屍們晝夜不停地吼叫着，大樓中萬籟俱靜，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貓着腰偷偷跑到某個房門前，敲了敲。
“咔嚓”細微的開門聲響起，裡面露出和尚迷茫的臉，“媳婦？”
陳君儀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絞了絞衣角，擡起閃亮亮的眼眸，“我能進去嗎？”
驚悚。
小和尚現在的感受就是驚悚。陳君儀多蠻橫的一個人啊，多狂野的一個人，她什麼時候會主動來找你？還有這樣嬌羞的小動作？和尚這個驚呆，這個受寵若驚，這個吃了蜜糖的甜。
“進！”阿彌陀佛都忘了說，美色誤人也。
進來之後兩人都手足無措，陳君儀不好意思，小和尚羞答答，於是就在這麼詭異的氣氛中度過了五分鐘。
“媳婦……”明夕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風騷的媚眼飄過去，欲拒還迎，欲語還休。
“明夕……”陳君儀追隨他的目光，長睫毛下眼眸光澤晶瑩，一眨，滿室旖旎，搓着手忸忸怩怩。
她這是想幹嘛？明夕激動了，按耐不住了，難不成打算重溫舊夢？他獸血沸騰正準備開口，那邊陳君儀先說話了。
“你能不能給我咬一口？”
“……？”小和尚眨巴眨巴無辜純潔的大眼睛，方纔似乎聽錯了。
陳君儀急忙解釋：“咱們不是熟人嗎？看在熟人的份上你不會拒絕吧？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就咬一下，真的，一小口。”最後三個字說的她自己都心虛了。
這回聽真切了，聽懂了，聽明白了！她要咬我！明夕眼眸瞪大了一圈，沉思了片刻，提議：“媳婦你不如吃了貧僧吧。”
！陳君儀震驚，這年頭還有這般大公無私的人類？這是好人啊！是人民的英雄！她激動地握着明夕的手，“我會記得你的。”
明夕羞澀地笑了，“貧僧也會記得你……不過，能不能按照貧僧的要求吃？”
“可以可以沒問題——咦，吃你爲什麼脫我的衣服？”
“會妨礙口感。”
“哦，原來如此，你懂的真多。”崇拜的口氣。
“自幼經文看多了，略懂略懂。”謙虛的口氣。
“哇，你脫掉衣服更好看了，真香。”
“噓，要關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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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也是爲了口感？”
“你真聰明。”
“客氣客氣。”
天色大亮。
梟雄在大樓上從高處俯視下去，王者一樣仰着脖子，發出悠長的吼叫。
東方的天空魚肚白，太陽從朦朦朧朧的建築羣中冉冉升起，金色的光澤照耀大地。
寬敞的房屋中亂糟糟的大牀上坐着兩個衣衫不整的人。光頭禿驢沉思了一會兒，自己嘀咕：“沒事兒，看來喪屍也沒什麼關係。”
披頭散髮鬼一樣的女人也低頭沉思，“這是一種什麼吃法？好神奇。”她困惑又茫然地擡頭看着身邊浸染金色陽光聖潔無比的和尚，看着他光溜溜的腦門被陽光打的像個閃亮的燈泡，呆呆盯了一會兒，開口了。
“還想吃。”
說罷目光在他*的上半身留戀，幻想着一口咬下去，香甜的血液四濺，嚼一嚼滿口生香，啊……
和尚羞紅了俊臉，眼中水水亮亮，壯起狗膽子伸手摸了摸她烏黑的長頭髮，笑的像是寬容的上帝：“乖，明日。”
陳君儀皺眉，不滿：“我想現在就吃。”
他眼珠子賊亮：“貧僧怕你吃不消。”
“少廢話！我現在就要吃！”
“娘子，來。”
……
鄭啓深覺得不對勁，陳君儀那麼早起牀的一個人，怎麼今天到了中午還沒有動靜？難道是病了？不會吧，喪屍哪來的病，有什麼病能抵抗的過t病毒。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起牀呢？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應該過來看他。
受傷第二天他依舊不能走路，最嚴重的肺部碎裂讓他每呼吸一個都像刀割般疼。如果他不去救陳君儀就不會有這樣的痛苦，假如時光重來，他還會選擇同樣的路。
只要不死，都是小事……陳君儀你怎麼還不來看我？
叫住給他送飯的周芳芳：“小君今天怎麼回事？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來？”
小君小君叫的真親密。周芳芳心裡頭泛酸，氣憤地隨口扯謊：“一大早就出去了。”
劍眉皺起，鄭啓深疑惑，她一大早的去什麼地方？無聊地一個人躺在牀上左思右想想不起來她要去幹什麼。陳君儀做什麼事情都會和他商量，怎麼今天一聲不吭就走了？不正常。
隔音效果絕好的屋子中，鬧騰了半天的兩個人再次安靜下來，原因是其中一個不安生。
陳君儀抓抓頭髮，滿心惱火：“你不讓我吃肉！你說了讓我吃肉的！”
明夕和尚無辜：“吃了。”
“沒有！”她張大嘴巴讓明夕看，指控：“哪有？沒有！”
近在咫尺的嬌俏容顏誘人，明夕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安慰：“要不咱們換一種方法？”
陳君儀狐疑，“什麼？”
“噓，閉上眼，不要說話。”
……
向陽基地上空一陣狂風吹過，所有人眯起眼睛用手擋住撲面而來的滾滾風沙，就這麼眯眼的一會兒，大街上多出了三個人。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您要不要進去我家休息一下，一路上如此顛簸勞累。”經歷了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向陽基地的高飛激動的熱淚盈眶。
李元紹擺擺手，“不。”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在滿大街人下巴掉落到地上的震撼目光中駕馭風暴，猶如天神般急速飛離。
“那、那是人？”
“強者！一定是一名超級強大的強者！”
“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把風系使用的這麼厲害！”
高飛複雜地望着天空，在滿大街人指着天空興奮嘰嘰喳喳中默默地離開了。
“我們現在就去死城？是不是需要安排一下？”青年滿心焦急，死城太危險了，就算要去也要先好好安排一下整理一下裝備吧。
“你認爲有什麼樣的裝備能夠抵擋住死城的喪屍？”李元紹勾脣，似笑非笑看着他，在青年滿心憂愁中突然說了一句：“我以前去過死城。”
何止是去過，以前的他就住在死城。
“什麼？你去過？不是吧？”青年沒有辦法相信：“你不是普通人嗎？普通人怎麼待在死城？”他懷疑李元紹是不是在逗他玩。
李元紹也不解釋，含笑不語幹讓他着急。
他在想，到了死城或許還可以藉助一下島國人的力量。那些笨蛋還不知道他們的少主八百年前就被他幹掉了，不知道他李元紹只是一個假冒的，還一心一意幫助他。去了那裡正好讓他們幫忙尋找一下姐姐。
飛行到一半，李元紹減慢了風速，青年疑惑間聽見他道，“你……你也去向陽基地吧。”
“爲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一路上你幫我已經夠多了，死城太危險，你不適合去。”說實話李元紹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一直被他百般嫌棄的人，會是最後陪伴他尋找姐姐的人。這一路上要不是他的鼓勵和陪伴，他現在指不定成什麼樣子了。
別的地方還可以，他能夠保護他的安全，但是死城不是開玩笑的，那種地方去了就是有去無回。好不容易交到一個真心朋友，他不想就這麼失去。
青年沉默了片刻，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李元紹不解地看向他，他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遙望天邊遠遠的白雲，青年脣角掛上一抹苦笑。陳君儀，你真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