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比劍臺下的兩撥人中間紛紛爲自己壓注的劍手吶喊助威起來,只見臺上的兩人之間,劍影翩翩,輾轉騰挪,兩柄長劍寒光爍爍,上下翻飛,不時交擊在當空。兩人使出全身解數,劍勢越鬥越急,不過,雖然下面的看客看的激動,但彼此之間相差無幾,一時之間分不出個高下。
長風鏢局十有八九的鏢師都擅長使刀,使的都是大開大合的路數,沙莉從小耳濡目染,對於刀法耳熟能詳,但對於這如蝶舞飛揚的劍法卻是個門外漢,看了一會兒,沒能瞧出個一明二白,一會兒覺得這個快要贏了,一會兒又改變了立場,一張小嘴如靈雀一般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幾人隨着林芸在天雲山中兜兜轉轉,到了天雲山頂不覺已是大半日有餘,莎莉只是覺得新鮮,楚原卻明顯對天雲山門中截然不同的美景和熙攘產生了極大的好感。九幽秘境中的景色雖美,但都是暗藏極度危險且不知深淺的原始森林,而這天雲山脈一派祥和,雖在化外之中,卻仍得人治,人與建築巧妙地藏身於自然之中,讓人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自然的美妙而不被自然排斥,這實在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如果這不是試煉世界,而是真有一處世界這般,那卻是妙極了!”楚原站在一處峰石上,眺望着遠方連綿不絕的青山白雲,心中感慨萬千,略有些自嘲,與林芸這些‘古人’言語了半日,竟不自覺已經有些受影響了。
“林芸師姐,原來你們竟在這裡,真是讓我一頓好找,快快隨我去乾坤殿,掌門師叔祖和各峰長老都在商議招新大會哩!”聲近人至,來的是一位青衣飄飄的俊公子,言語雖急,但仍就不失禮數,簡短的作揖輕叩首,聲色卻猶如春風般拂面而來,最難能可貴的是,此人的溫文爾雅絲毫沒有做僞之嫌,似乎是天生就這等做派,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天然的風度,很難讓人產生厭惡之感。
“李炎師弟,多謝告訊,那事不宜遲,楚原,莎莉,你們就隨我一起去議事大廳吧,也正好讓各位前輩看看你們的資質,如果運氣好,被哪位長老看中,那都無需在招新大會上拼死拼活了!”林芸看了眼正在一旁猶自望着李炎有些發愣的莎莉,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了個提醒,又忍不住朝李炎嗔道:“師弟,修煉逍遙決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這麼刻苦吧!”
李炎訕笑着,身上一道令人難以察覺的光芒閃過,那種超凡脫俗的感覺頓時減輕了許多。
“師姐勿要見怪,師弟的逍遙訣一直以來欠火候,直到前幾日纔剛好悟到些進階的門道,師尊曾教導我,領悟法訣的進階不能太過刻意,常在不經意間得以突破,我這只是運轉了心決,未曾使用道力……”
“未曾使用道力便有如此風範?”林芸驚詫道:“我現在真的懷疑你那個師尊是不是你的正牌師傅哎?就你那個鬍子拉碴的跟個叫花子一般的德行,是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徒弟的?”
李炎頭上冒過陣陣冷汗,有些尷尬的打着哈哈道:“這個嘛師姐有所不知,其實師尊的逍遙訣已臻化境,已然不可用外貌去做評論,像我們這些師兄弟習得的境界還只是皮毛,皮毛而已……”
“什麼?逍遙訣練到最後不會都像他那個德行吧?李師弟,我覺得你要不換個師尊吧,那逍遙訣就練到你現在這個地步,恩,還是很受歡迎的,至少我這位還沒入門的妹子就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語音未落,林芸又指了指正在一旁和楚原攀談的莎莉嘻嘻笑道。
“林師姐您就別開師弟的玩笑了,我家霓裳什麼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呀!”李炎哭笑不得道。
林芸向楚原莎莉二人打了個手勢,正色道:“言歸正傳,不與你說笑了,走,我們還是趕緊去乾坤殿拜見掌門師叔祖他們爲好!”
天雲主峰,乾坤殿。
此時天雲十二峰各位長老正與各門各派來的話事人齊聚一堂,而坐在殿內最高處寶座上的正是天雲門第三十三任掌門姜破天。
楚原和莎莉顧不得領略乾坤殿的磅礴氣勢,便被林芸拉着幾乎是一路小跑從偏殿行至殿內,一刻不停,直至姜破天的寶座之側的帷幕之後才停了下來。這個位置是最靠近掌門的地方,又不會讓人看見,自是在公開場合之下稟報秘事的絕佳位置。林芸這個外門大弟子的地位並不像楚原想象中的那麼低,能夠擁有和最高掌權者直接通話的權利,這比表面上的身份地位要難的多。也許林芸恐怕並不只是外門大弟子這個身份這麼簡單。
此刻滿頭銀髮的姜破天端坐在乾坤寶座上,不時揚起酒杯,與殿內已來到的賓客們舉杯示敬,除了極少數大能能夠從他偶爾的一瞥餘光之中可以窺見其周身隱隱有駭人的恐怖氣息之外,其他人並沒有感覺到這位天雲掌門與其他門派的掌門有所不同。許多來參與觀摩的門派代言人仍舊在心底有些看不起天雲門,儘管天雲門招新大會仍是這片大陸上規模最大也是最受關注的盛事。只有老一輩才知曉,歷代天雲掌門實力都深不可測,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敗破天雙劍的持有者。甚至許多挑戰天雲權威的無知強者,都沒有看到破天雙劍的光芒,便已經消弭在生命的盡頭。
姜破天目光如炬,眉宇之間仍如少時一般滿是英氣,林芸一行人的到來他早已知曉,他沒有轉過頭,只是嘴角微微一動,把酒杯放下,目光朝着林芸三人掃來。只是淡淡的一瞥,三人頓感空氣中一股莫名的凝滯感,似乎再往前挪動一步都是妄想,而姜破天此刻的形象像是金佛一般霞光萬丈,更讓人心底生出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拜見掌門師叔祖。”林芸異乎尋常的恭敬,完全沒有了平時大大咧咧的形象,見到掌門便忙不迭躬身作揖道。
“前幾日你師傅說你在九幽秘境中偶然遇到了個資質甚高的天生慧根者,可領來讓師叔祖一觀。”這番嘴角都沒動一下,卻是傳音入密,道門中最常見不過的手段。
“芸兒自是不敢忘記,師傅早叮囑過哩!”林芸讓過身,將莎莉拉到身前,而後她卻是略微站在了楚原的身前,衣袖散開,似乎有故意將楚原擋住的意思。她瞟了楚原一眼,但見他面上並無表情,目光正灑向殿內那七十二張天罡賓座上的衆人。
寶座上之人微微一笑,繼續傳音入密道:“不錯!芸兒你這次的確不曾走眼,此女若是拜在門中刻苦修行,過不了幾年天雲門又多了難得的佳秀,這番須得給你記上一功……哈哈哈,看來這次師叔祖打賭倒要輸給你師傅一回咯!”
林芸知道掌門接下來必有賞賜,心中欣喜之色不禁浮於顏表,微笑道:“這都是冥冥之中上天註定的,芸兒只是運氣好罷了!”
“運氣好卻也是一種實力,這修道尋仙到了巔峰,踏破虛空,突破各種瓶頸,得天地眷顧的寵兒便就是多了一種運氣,才能凌駕衆生之上……”說話間,姜破天不經意的將目光瞥了瞥林芸,卻見這丫頭目中泛光,卻是在看被她擋在身後的一名男子,看衣着亦非天雲門人。
“你這丫頭,又在跟師叔祖玩什麼把戲…你那身後站着的是何人?”姜破天的直覺一向很準,能讓他產生好奇心的人也一向很少。
林芸做了個鬼臉,讓出身來,把楚原推向了前面,心中暗道這下你不想進門都不行了,嘴上卻是嘟着嘴嘆氣道:“真不好玩,又讓您識破了!”林芸平時大大咧咧,頗有一副大姐大的模樣,但在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她的小孩子心性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涌了上來。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是爲什麼,難道僅僅因爲掌門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原因?說受寵嘛又好像不是,與自己一樣被掌門看着長大的同輩不在少數,有許多身份資歷比自己差些的傢伙都進了內門,自己偏是從外門弟子最底層一步一步往上爬,歷經千磨萬難纔有了今天的地位。不然何至於總想着從外面尋些天生慧根的新人來換取些修煉用度。
但每次見了掌門,他那目光中的慈愛卻又並非作僞,這讓林芸心中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委屈。當然,這種心情她從不敢溢於言表。
楚原卻還未做好準備已經被硬推上前,張了張嘴,半晌也沒有吐出半個字眼兒來。非是他被姜破天的恐怖氣勢給壓制住了,而是面前這位銀髮長者此時的行爲實在是太古怪了。
林芸還想提點下楚原,讓他不要傻愣着,好好表現,說不定會被掌門看中,又是能得一番造化,但卻覺得此刻空氣中的氣氛有些不對。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老者喃喃道。他眼中原本帶着一絲對未知身份的新人的好奇此刻全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卻是被一種難以言說的狂熱光芒所佔據,呃,那種眼神讓楚原覺得渾身有些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