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的內心其實也不痛快的吧,他有一張傾國容顏,卻不得不改頭換面,全身整容成我父親的樣子,終身扮演他。”夜寂流握着血紅的月刃,一動不動的跪坐在毫無生命跡象的夜華身上,微笑道:“夜家好‘精’明的算計,這樣一來,夜嘉榮就頂着一張方霄的臉重新回到了夜家。真是一舉三得啊,不僅間接的控制住方霄的妻‘女’,還能找到機甲圖,又能讓夜家的血脈重新迴歸家族。”
“看起來,都很完美,卻唯獨不知方霄有蠶豆病,也不知劉新嵐再次見到方霄時,就敏感的察覺到他是假的。”夜寂流嘲諷一笑,“只有我傻傻的以爲母親是真的瘋了。我現在不懂的是,夜家在沒有找到那份機甲圖時,爲什麼會致我於死地,現在他們手頭上的機甲殘圖又是從哪兒來的?是不是我的父親並沒有死?”
是的,夜家根本不可能得到完整的機甲圖,因爲那份完美的設計圖是微型芯片,五歲那年,母親把它植入了她的手臂,現在那兒紋上了一朵蠶豆‘花’。
夜寂流低頭看向夜華,他沒有血‘色’的臉上微闔的眼失去了往日的光華,微笑的‘脣’角再也不能回答她的任何疑問。夜寂流也不指望他回答,她很清楚,就算他還活着,也不會說出一個字的。
曾經這個少年,帶她走出孤寂的內心世界。
那年她10歲,他11歲。他牽着她的手,眼眸閃亮的對她說:“請讓我關心你,我會像關心自己一樣的去關心你。”
他帶她去拾貝殼,告訴她,每一種東西都是美麗的,即使它沒再有生命。
他和她玩捉‘迷’藏的遊戲,結果全家人都以爲她失蹤了,事後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頓,他卻笑眯眯的對她說:“你玩得開心就好。”
他總是不厭其煩的對她說小學裡的各種事情,逗她笑。因爲他知道,她很少和小朋友們‘交’流,但內心很好奇又期盼了解。
她12歲,他13歲。
他的母親和她的父親結婚了,她和他住在了一個屋檐下。
每天早晨,她都能看到他爲她收拾好的小書包;每天晚上,她都不必‘操’心第二天學校會有什麼活動,要帶什麼或者穿什麼,因爲他總會爲她留意。
在校園裡,只要聽到一句對她不好的話,他就會衝出去和那些同學理論甚至大打出手,鼻青臉腫的回家後,再次被父母教訓,體罰沒飯吃,而她,總會小心翼翼的去廚房拿飯給他吃。
她14歲,他15歲。
他會因爲她一句天真的憧憬話,跑到海里爲她找珍珠,差點被淹死。
他會因爲她在大冬天說想吃冰淇淋,而穿着單薄的‘毛’衣跑了幾條街去爲她買一根,導致高燒難退,差點引發腦炎。
那一年的初中時期,初情發芽了。
他站在柳絮下,對她說,他喜歡她。於是,有了兩人的初‘吻’。
她16歲,他17歲。
夜家忽然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她被夜家鎖進地下室時,他偷偷的把她放出來,帶她一塊逃跑,面對保鏢,他衝過去死死的咬了一口,對她說:“你快跑,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
夜家把她泡入水缸內,想知道她的皮膚有沒有藏着什麼秘密,他潛進去救她,爲了不讓人察覺,他代替她泡在水中,不管皮膚髮皺發白,冷得哆嗦,也笑着對她說:“你養好‘精’神,一會有人進來,你就趁機跑。”
夜家把她母親的遺居“流園”燒了,她大哭的撲進火中,是他冒着熊熊烈火把她從危險中抱出來。
大災難前夕,全球避難考覈。
她成績中上通過,他比她前兩名,也順利通過。
她說要改裝一輛摩托車,然後飈車慶祝一下,他爲她檢查,笑眯眯的說沒有任何問題。
摩托車爆炸現場,她在‘迷’茫中看到他拿起粗大的棍子狠狠的朝她腦袋揮了過來,她耳邊一陣嗡鳴,卻清晰的聽到他低聲哭道:“這樣,對於你來說纔是最好,請這麼安靜死去吧。”
葬禮上,她既使一動無法動,也能聽到那種哀悽的音樂。
她聽他在耳邊輕聲說:“終有一天,我們會爲敵,與其那時候痛苦,不如現在就了結。別怪我先出手,換成你,也會如此。”
她聽到他低語道:“如果上天給你一次復仇的機會,那麼請你珍惜生命。”
棺材裡,她終於能睜開了眼,卻是一片黑暗。
手指觸碰到的是一袋袋小食物,口鼻上帶着氧氣瓶,耳邊能聽到的只是她一呼一吸的聲音。
她以爲他終有一天會出現。她想着,期望着……
某一天,大地開始震動,在她氧氣用盡,食物吃光之時,終於失望。
既然他給予她生存的機會,那麼爲什麼不出現?原來,是真的放手了。
她18歲,他19歲。
巢窟城裡,再次相見。
兩人又一次的站在死亡的分界線,這一次,是她殺了他。
現在,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少年,躺在她雙膝之下,閉上了那雙光華流轉的眼,往日的一切都成爲過眼雲煙。
夜寂流輕輕伸出手撫‘摸’夜華的那美得令人不敢直視的臉,冰涼僵硬的觸感讓她直視內心,將往事情懷一點點收斂,那煙‘花’般美麗絢爛的初戀,隨着悲痛、傷感、怨恨的一點點消散,也漸漸沉澱。
大災難讓夜寂流成長,卻僅限於體質的強化和生死搏鬥的技巧。她的內心並沒有身體素質那麼強大,她放不下初戀的情意,有多在意就有多怨懟,過於執着就太在意結局,內心遲早不堪重負,一個不慎很容易把自己‘逼’入人生死角。
當她親手把夜華殺死,所有的頑固情緒都在那一瞬間分崩離兮,淚如雨下,卻教她神臺更清明。懂得了,初戀縱使美好,也終不是人人能永享一生;更懂得了,初戀即使摻雜了欺騙,至少她真心愛過一個少年,對於人生它也是一種財富。因爲曾經深刻的悲痛過,所以從此不再懼怕傷害。
這纔是長大,真正的成長,而體會到這一點時,她的芳齡恰恰邁步入18歲成年。
一聲炸響,山搖地動,紅‘色’的火焰迅速向山岩攀爬,寬大的平臺也被震出一條條裂隙。
“夜寂流,快上來!”一個微懶低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夜寂流回頭,看到卓蒼辛不知何時坐在了直升飛機裡,朝她伸出手。
夜寂流淺淺一笑,雖然不知他爲什麼在這裡,但是她一直知道卓蒼辛的隱匿氣息很有一手,曾經在土溝裡她就知道這一點,如果他要殺她,剛纔完全可以,所以她不介意他在身後看了多久。何況,他所看到的聽到的現在對於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不再是什麼秘密。他就算想以此挾制她,也成不了籌碼。
夜寂流從夜華身上撥出月刃,再不留戀的奔向直升飛機,同時不忘開啓天穹熱能,把夜華的身體點燃,熊熊火焰帶着藍‘色’的火苗籠罩着那個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的人,那麼的明‘豔’,那麼的燦爛。
——請這麼美麗安靜的消散而去吧,天上地下,以火爲祭,這是我所能給予你的最好的葬禮。
在平臺崩潰之時,卓蒼辛‘操’縱着直升機險險的避過各種砸下來的山石,衝入了天際。由於是單人飛機,夜寂流只能和他一同擠在駕駛座上,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刺眼的能量光線把兩人的臉都照得分外明亮,這令兩人彼此看得更清楚,甚至能看到對方眼裡的倒影,一時間兩人都出奇的安靜,一種難言又複雜的情緒在空氣中流竄。
卓蒼辛很想告訴夜寂流,他的出現真是湊巧,他一出城主辦公廳,就又感覺到了那股危險的氣息,他憑着第六感一直追蹤而來,危險卻突然消失,然後就聽到了打鬥聲,接着就看到了她。轉念一想,他如果這麼說出來,更有種知道了別人的秘密還賣乖的作派。
“知道我名字的來歷嗎?”卓蒼辛忽然打破沉默,卻不等夜寂流回答,‘脣’邊帶微笑,略有嘲諷的說:“三個字全是我的父姓,我的生父姓卓,養父姓蒼,繼父姓辛。所以我叫卓蒼辛。”
夜寂流微微擡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睫,耳邊聽到那低磁的聲音繼續道:“我的母親有多國血統,我的父親也一樣,在我母親懷上我時,父親就逝世了,留下一大筆遺產。我母親於是招贅,我養父就出現了,我十三歲時,他爲了救我而去世,後來又來了繼父。所謂繼父,就是我母親嫁給了他。這個繼父和巢窟的城主曾經是同學。在大災難到來前,我通過了避難考覈,但我的母親,以及我繼父、養父與生父的家族卻沒有一個人通過,對於聯盟來說,他們僅是富商,沒有什麼價值,爲此他們就接受了巢窟城主的好意,一起躲進了這座死火山。”
話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笑了笑說:“可是,當某一天我回去尋找親人時,卻一個也沒見着,母親不知所蹤,我還被騙入巢心,那時候的巢心可沒像現在這麼幹淨,當時就是個喪屍堆和屍植的結合體。在那兒,我看到自己的親人——繼父的、養父的、還有生父的,幾乎全是男‘性’,他們有的變成了喪屍,有的卻成了口糧吊在那兒,只剩下一顆頭顱掛在繩子上。於是,我才知道,這個城主有很極端的種族歧視和‘女’子貞‘操’觀,對於我的多國血統是打心眼裡瞧不起,更別提我母親的多次再嫁,他更是厭惡之極。”
夜寂流側過臉看向卓蒼辛,發現他嘴角依舊帶着笑意,那樣的微笑是和沐久澤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的笑容融合着很多情緒,讓人捉‘摸’不透,由內到外散發着特殊的個人魅力,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不分男‘女’老少。可由於他自身極具隱匿‘性’,所以縱使‘迷’人,給人留下的印象也是一片模糊,僅止於見到他時的剎那癡‘迷’。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場虛擬遊戲,那麼卓蒼辛這種人,就是天生的刺客。
卓蒼辛察覺到夜寂流的打量,忽然感覺有點不自在,快速的用一句話結束了自己的身世:“後面的事,我想憑你的聰明就能猜到了,不用我多說。”
夜寂流垂眼靜默了幾秒,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半響她噙着笑意擡眼看向卓蒼辛,講道:“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覺得過意不去?所以也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以求心安還是安慰我?可是,我想說,你知道的事情現在對於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卓蒼辛金‘色’的眸子微微一動,瞥了眼,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模樣,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眼角微不可見的‘抽’了一下,原來他想多了。遂不再多語,直升機一個掉頭,向極地車的方向飛去……
未世‘女’獵手,所屬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巢窟發出沉悶的咆哮,山石皆裂,無數能量迸發,紅光與銀光‘交’織,將夜‘色’照亮,同時也灑向整個大地,地上的裂隙光芒閃爍,由寬至窄延伸,慢慢變淡消失,像穿了一襲華麗的霓裳。
巢窟死火山的爆炸,引起全球聯盟的高度關注,無數的衛星傳導圖片通過周邊基地傳送,地下晶核組織首次暴‘露’於人前,從而被提上反擊議程。晶核培養的進化‘性’和屍嬰的出現也無法成爲秘密,無論是各大小堡壘還是周邊基地都出現了保護‘女’‘性’的組織,一時間,物資蒐集隊裡的‘女’‘性’人數驟減,而搏擊課程的‘女’‘性’人數急劇增加,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個無論體力還是敏銳力不遜‘色’於男子的優秀‘女’子。
引發這一壯觀現象的幾個人都不知道,他們會揚名於未來,成爲末世的佼佼者,被衆多人學習和模枋,他們的事蹟也被人津津樂道。而在巢窟中憑着自己努力逃出來的幾名‘女’子,終被莫真語放了一馬,後來她們無數次的對巢窟爆炸進行回憶,都被一再記錄,成爲歷史的見證,極地團隊也永載史冊。
值得一提的是,夜寂流當初在沼澤地裡留下的木牌,其上自定義的記年方式被無心人應用,後越傳越廣,逐漸潛代了舊年曆,全球聯盟至此頒佈了新曆年,即末世紀年——
舊曆,大災難期,物種變異,世界‘混’‘亂’,人類恐慌。
末世紀元年,屍化病毒爆發,堡壘基地完善雛形。
末世紀二年,巢窟死火山爆炸,人類反屍化意志擡頭。
末世紀三年,‘女’‘性’崛起,嬰兒屍變機率降爲50%。
末世紀四年,屍化等級升高,少量智慧喪屍產生,民間狩屍團體出現。
末世紀五年,智慧喪屍增多,賞金獵人開始登上歷史舞臺。
……
(末世‘女’獵手,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