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長老,別人都能飛昇成仙,超脫生死,長生不老。唯有你只能在這龍虎山,做一默默無聞的守門人,你當真甘心嗎?”
杜格藉着黑暗神力的隱匿,在山林的陰影中往來穿梭,躲避天上那些合道真人的搜查,一邊運足了靈力,高聲喊道。
“找到了。”
杜格開口的一瞬間,只聽一聲疾喝,十數道金光同時照向了他的藏身處。
杜格不得不在陰影裡再次閃避。
他雖然被玄龜珠壓制,但神力自帶的特性卻不會消失,只要還有陰影,即便是合道真人,也看不到他的身形。
“賊子,交出經書,饒你不死。”道明長老鎖定了杜格的方位,閃現到了他的上空。
他面現怒容,鬚髮皆張,數不清的飛劍好似流星一樣他身後盤旋,彷彿尋到杜格真身,這些飛劍便會立刻刺下來。
“長老,許天師的功法在我身上,伱當真敢斬下來嗎?”杜格笑着反問,“還有這龍虎山的全部家當,你那些飛劍斬下來,怕是要全部灰飛煙滅了。”
“倒是有幾分機敏?但精怪終究是精怪,只會使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雖然尋不到杜格真身,但確信他沒有逃出天師峰,道明也鬆了口氣。
他雙手結印,念動法訣。
杜格周圍的樹木好似活了一般,方位變動,樹木之間生出了薄薄的一層迷霧,隔絕了他的視線。
……
MBD!
又是陣法?
杜格暗暗叫苦。
草率了!
合道期的大佬果然跟金丹不一樣,手段太多了。
第一個異星戰場上的修行者跟他們比起來,就是一羣只會打打殺殺的莽夫。
不瞭解敵人戰鬥方式的情況下,一頭扎進來的行爲簡直蠢透了。
自己一路走來太順,整個人都發飄了,活該栽這一次跟頭,大佬心態要不得啊!
杜格一邊反思自己,一邊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透明的水人狀態。
水無常形。
即便被萬劍穿心,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見光不死,見暗不死,見水不死,海陸空三棲神軀纔是他真正的底氣。
……
道明施法佈下了陣法,迷惑了杜格的視線,他依仗的隱匿之術便失效了,因爲連他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纔是陰影。
各大峰主以及聞訊趕來的幾個合道境,用金光定住了杜格,使之無所遁形,也看清楚了他身體水化的過程。
“師叔祖說的沒錯,果然是個水中精怪,道行竟也不低,只是看不出本體是什麼。”天陽峰的峰主周金平饒有興致的看着下面近乎透明的杜格,道。
“二師兄,若是道行低,又怎能從師叔祖眼皮子下面把藏經閣的書搬空了,還逼的師叔祖動用了玄龜珠。”天鬆峰的峰主趙金祿笑道,“這等境界的精怪自投羅網,合該我龍虎山多一護山神獸啊!”
“四師弟,不得妄言。”龍虎山當代掌門許金奎掃了眼趙金祿,呵斥道。
護山神獸?
杜格聽到了幾人的說話,靈機一動,嘲弄的笑了一聲,道:“道明長老,方纔說話的人口口聲聲喊你師叔祖,卻渾然沒把你放在眼裡啊!什麼叫做我在你眼皮子下面把藏經閣的書搬空了,這分明是責怪你看護不利……”
“住口!”掌門許金奎和天鬆峰主趙金祿同時喝道。
“明面上尊你爲師叔祖,背地裡怕不是才把你當成真正的護山神獸吧!”杜格輕笑道。
此言一出。
所有人面色驟變。
道明長老之前便被杜格的毀人不倦在心中種下了一根刺,再聽到“護山神獸”幾個字,,他的身體陡然一震,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狠狠瞪向了趙金祿。
“住口!”
幾道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數道劍芒斬向了被陣法困住的杜格。
在他們開口的一瞬間,杜格早使用黑暗神力捲起了數百本功法秘籍,團團擋在了他的頭頂。
看到杜格真拿秘籍當盾牌,幾個峰主大驚失色,急忙收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哼!
一聲冷哼。
卻是道明長老出手,替杜格擋下了幾道劍芒。
道明長老慍怒的看着幾人。
“師叔祖恕罪。”掌門許金奎慌忙向道明抱拳行禮,“師叔祖守護龍虎山千年,功不可沒,晚輩絕對沒有看輕師叔祖的意思。”
“師叔祖,晚輩亦無輕視師叔祖的意思。”趙金祿誠惶誠恐,“都是那精怪在挑撥離間,請師叔祖恕罪。”
“挑撥嗎?”杜格悠哉悠哉的繼續道,“能飛昇成仙,誰又願意在龍虎山虛度千年光陰呢?道明長老,那些你的後輩飛昇成仙之後,是否還會尊稱您一聲師叔祖呢?”
再沒有誰比杜格更懂得挑撥離間。
哪怕沒有親眼所見,杜格也知道,一個飛昇成仙的人,不會對一個凡間的修士畢恭畢敬。
畢竟,只要成仙,雙方的地位幾乎掉轉了。
道明長老說到底不過是守護藏經閣的長老,對那些飛昇成仙的人甚至沒有傳道受業的恩情。
誰會在乎一個平時沒有說過幾句話的老頭子?
更何況,龍虎山的地位擺在那裡,除了他之外,幾百年也不一定有一個敢闖藏經閣的,估計連打龍虎山的人都不一定有,道明長老的實力根本凸顯不出來。
這從趙金祿肆意調侃杜格的道行便能聽的出來,他對不能飛昇的道明長老壓根沒有多少尊敬之意。
連一峰之主都如此,何況其他的弟子?
所以杜格的誅心之言,一誅一個準。
被戳中了內心深處最敏感的地方,道明長老鐵青着臉,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妖孽,住口。”許金奎怒道,“你當真以爲那些功法秘籍能護住你嗎?那些功法,天師能拿來一套,便能寫出第二套,再挑撥離間,便把你連同這些功法一併打殺了……”
“掌門,道明長老守護藏經閣數千年,若這些功法是可以隨意複製,那道明長老的千年的守護又有什麼意義?”杜格一邊嘲諷,一邊從衆多書籍中找到了一本關於陣法的,自顧自的翻閱。
他吃虧就在對仙術的不瞭解。
若他能精通龍虎山的仙術,那狗東西的陣法又怎麼能困得住他?
許金奎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本來已經打算拼着損傷秘籍,也把杜格打殺了,但杜格的話卻完全把他將住了。
摧毀秘籍,就坐實了他對道明長老的不敬,可不毀秘籍,又殺不了那伶牙俐齒的精怪……
許金奎左右爲難,再次看向了道明長老,尷尬的解釋:“師叔祖,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啊!
功法毀掉可以隨時複寫,那他這千年來的守護又有什麼意義?
無事發生的時候,道明長老除了對不能飛昇有些遺憾之外,一直自我感覺良好,認爲自己對龍虎山非常重要。
但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杜格一句句戳他心窩子的話,彷彿一道道閃電劈進了他的腦海,讓他認清楚了自己的定位。
什麼太上長老?
他在龍虎山的地位可不就是一個護山神獸嗎?
護山神獸?
道明長老看着下面的杜格,心中忽然升出了一抹悲涼。
憑什麼?
他這些年苦苦守候龍虎山,到底在圖什麼?
“道明長老,千百年的堅守,值嗎?”杜格雖然看不到,通過他們的對話也能猜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飛快的翻看着所有關於陣法的書籍,繼續煽風點火,“爲了一個太上長老的虛名,爲了偶爾有仙人下凡,賞給你的一兩顆仙丹?爲了一兩句誇獎,那仙丹跟賞給看門狗的一根肉骨頭有什麼區別?”
“住口!”
道明長老跟許金奎同時厲喝。 道明長老雙目赤紅,心中的邪念完全被挑動了出來。
他看了眼頭頂上的玄龜珠,又回身看了眼自己守護了千百年的藏經閣,心情激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師叔祖。”許金奎惶急的看着道明長老,“不要聽那妖孽胡言亂語,您一直是我們敬重的長輩,許天師一直把您放在心上……”
“許掌門,這話你信嗎?”杜格冷笑着打斷了他,“許文安貴爲天庭四大天師,交友廣闊,不至於連區區道基損毀都修復不了吧?無非是不值而已。”
“妖孽,住口。”許金奎氣急,他猛地抽出了天罡劍,對準了下面的杜格,“師叔祖,待我先斬了這妖言惑衆的妖孽,再向您賠罪。”
“道明長老,許天師不肯幫你修復道基,我卻是可以。”杜格連翻了好幾本書,仍然沒有找到困住他的是什麼陣法,索性也不翻書了,長笑了一聲道,“有機會做人,何必要做狗呢?”
“妖孽,休要禍亂我龍虎山,死。”
許金奎怒火中燒,猛地擡起了手中的天罡劍,不管不顧的向着地面上的杜格劈了下去。
凜冽的劍氣掀起了狂風,似乎抽乾了周圍所有的靈氣,氣勢之虹,像是要把天師峰劈成兩半一般。
“道明長老……”杜格在陣法之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急忙喊道。
話音未落。
他身上壓力頓消,遮擋在他眼前的迷霧也散了開來。
但此時,許金奎的劍芒已經落到了他的頭頂上,把他頭頂上充當護盾的功法秘籍,吹得颯颯作響。
杜格剛打算閃身躲開。
道明的身形不知何時瞬移到了他的上方,玄龜珠懸浮在他的頭上,堪堪抵住了許金奎的含怒一劍。
劍罡和玄龜珠相撞,產生的衝擊波,把杜格周圍數裡的樹木衝擊的七零八落。
“師叔祖。”
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許金奎,他看着下面的道明,有些不知所措,“你爲何護這妖孽?”
“老夫護的不是妖孽,是這藏經閣的數百本經書,是龍虎山的道統。”道明長老看着天上的許金奎,沉聲道。
“師叔祖,我……”許金奎張口結舌,看着動怒的道明,“您……您不能受這妖孽矇騙啊!您應該知道,天師從不曾虧待於您……”
“道明長老,我隨您回藏經閣。”杜格輕蔑的掃了眼許金奎,道,“我寧願死在您的手裡,也不想被這滿腹算計的腌臢小人擒住。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我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但寧死也不會做龍虎山的護山神獸。”
說到護山神獸的時候,道明長老的身體再次不自覺的顫了一下,他掃視上方的許金奎等人,淡淡的道:“掌門,盜竊藏經閣的妖怪已經被擒住,老夫該重整藏經閣了,諸位回吧!”
“師叔祖,那小妖伶牙俐齒,您萬萬不可被他蠱惑啊!”許金奎急道。
“老夫修行已有數千年,世受天師大恩,自然知道該如何做。”道明長老擺擺手,彷彿已經恢復了平靜,“回吧!”
杜格仍然保持着水人的模樣。
但許金奎卻可以清楚的從水人的五官上看到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不由皺了下眉頭。
明面上,道明長老還是龍虎山修爲和資歷最高的人,許金奎哪怕是掌門,也不好過多的干涉道明長老的決定。
不過,許天師威名赫赫,許金奎思來想去,也覺得道明長老不至於因爲一個小妖三言兩語的蠱惑就背叛龍虎山。
畢竟,合道巔峰和天庭的天師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哪怕心中有氣,也得硬生生咽回去。
但許金奎也打定主意,日後天師再派仙人下凡送物資,有必要讓天師敲打一下道明長老,再給他些許甜頭了。
一個合道巔峰的護山神獸可不好找……
呸!
什麼護山神獸?
都怪那伶牙俐齒的小妖,許金奎狠狠瞪了眼杜格,又看向了道明長老,抱拳道:“長老,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喚我便是,稍後我遣人送一些療傷的丹藥過來。”
“嗯。”
道明長老心思浮動,懶得跟他多說廢話,點點頭,收起了玄龜珠,長袖一捲,把杜格連同經書一同捲回了藏經閣。
眼瞅着龍虎山的最強戰鬥力道明長老已經成了他的盤中餐,杜格哪還肯跑,乖乖被道明長老捉了回去。
兩人回到藏經閣後,藏經閣的大門自動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道明長老看着杜格,目光裡是掩飾不住的厭惡:“你這小妖,好一手挑撥離間,老夫的道心險些被你摧毀了。”
“長老,不要騙自己了。”杜格盤膝坐在了道明長老對面,一臉的憐憫,“你心裡清楚,我說的都是事實,只不過你害怕許天師,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罷了!人越老越怕死,我能理解……”
“你……”
道明長老掌心忽然冒出了一抹雷光,但他看着杜格,掌心雷卻始終沒有劈出去,最終,他湮滅了掌心的雷光,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道明長老,脆弱的窗戶紙被人捅破,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杜格搖搖頭,“今天在場的人有很多,臨去之時,他們看長老的眼神已經不對了。護山神獸的事情傳出去,那些再來藏經閣取經書的人會用什麼眼光看您,長老想過嗎?”
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杜格身不由己的被道明長老拽到了身前,他的手掐住了杜格的脖子,紅着眼睛道:“都怪你這賊子。”
“道明長老,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因爲是水形態,被掐住脖子的杜格並不影響說話,他認真的看着道明,“殺了我,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只能一輩子困在這藏經閣,做一個搖尾乞憐的看門狗了。”
道明長老的手掌收緊,他看着杜格,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濃,恨意也越來越濃。
杜格毫不畏懼的跟他對視:“不可否認,長老能有今日之禍,根源全在我。但我既然敢做出那樣的承諾,就不會無的放矢。
如今,我只有金丹修爲,卻可以潛入龍虎山,在長老眼皮底下,把藏經閣的經書一網打盡。若不是你有玄龜珠,我已經得逞了。
你當真以爲我只是一個簡單的精怪嗎?
“你究竟是誰?”道明長老問。
“……”杜格看着道明長老,忽然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從金丹裡提取了海神之力,涌向了他的經脈。
可神力剛送出去,便遭到了強有力的抵制。
道明長老體內靈力的屬性不如神力,但渾然磅礴,好似一片汪洋,無愧於龍虎山合道第一人。
“長老,信我一次。”杜格輕聲道,“有道是不破不立,反正我在你手中,也逃不掉,爲何不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也許我來龍虎山,便是你的機緣。
踏出這一步,或許就是廣闊天空。退一步,你就永遠是龍虎山門人弟子眼中的護山神獸。長老,許天師等人的功法你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他能做天師,你就做不得嗎?”
是啊!
他能做天師,我就做不得嗎?
毀人不倦的影響下,道明長老一直沒有平靜的心再次沸騰了,他看着杜格,慢慢放開了對神力的抵制。
不過,他仍存着戒備之心,只要察覺異常,便會把杜格灌進他經脈裡的神力驅除出去。
海神神力悄無聲息的改變着道明長老的經脈,滋潤着他的身體,把他往海神神使方向轉化……
感受着身體的變化,道明長老猛地瞪大了眼睛,嘴脣止不住的顫抖:“先天水靈,你是先天水靈,怪不得太陽真火傷不到你,你竟是先天水靈……”
先天水靈?
海神從海洋中誕生,說他是先天水靈也差不多了。
杜格點點頭:“長老,現在相信我能救你了。”
“若先天水靈都救不了我,天下也沒人能救得了我了。”道明激動的鬍鬚亂顫,“小友,若你能助我恢復根基,便是道明的再生父母,龍虎山藏經閣裡的功法,任你予取予求。”
“長老言重了,我也是爲了活命。”杜格笑笑,改造了道明一條經脈後,便停了下來,道,“長老,我修爲不夠,再幫你修復,便要損我根基了。能否讓我先行恢復,再幫長老修復經脈。”
“不急,慢慢來,不在乎這一天半天的。”殘缺了千百年,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道明長老喜極而泣,自然不會爲難杜格,陪着笑臉道,“來,來,來,小友,你想要看那本功法,老夫爲你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