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科學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而攀上科學之高峰的人,往往是勇於爲科學獻身的人。”
他如此說道。
“爲了走向真理,有所付出,有所失去是理所應當的,而這一次又一次的付出最終也自然會堆砌成一條通往成功的道路,他們,也會成爲被人們銘記和讚頌的豐碑。”
他如此說道。
“但是父親……我到底哪一步走錯了?”她卻這樣問道,沒有等到父親的回答。
現在,她自己有了答案。
……
“這是至今爲止獲取到的最具有研究價值的零號感染者樣本,小茨,你的貢獻對病毒的破解有重大貢獻。幹得好。”屏幕裡傳來略帶磁性的聲音。
“我會繼續努力的。”茨薇玉久違地揚起嘴角。
“至於江岷……作爲高階研究員兼臨牀藥學組組長,竟然自作主張地隱瞞實情——”
“應該好好收拾一頓,對吧?”
茨薇玉的身後傳來懶散的迴應,她一回頭才發現,一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陰暗的角落,而且居然是小玲?!她的頭髮披在肩上,衣服也換成了充滿神秘而威脅氣息的制服,最重要的是氣質,簡直和之前若判兩人。
“小玲?你什麼事在那裡的?”
“奇怪,原來支部長戒備心這麼低的嗎?我可聽你們聊好久了。”
“這是總部派下的探員,已監視可疑人員。”屏幕傳來的聲音解釋道,“不要誤會,你一直是我最可靠的親信,但是那個人……”
“是『黑旗』的線人,想不到吧?”小玲看着茨薇玉皺起的眉頭,搶過話說。
“沒錯,但即使他已經在分部成爲了高階研究員,我們強大的偵查能力也找出了他,所以在他任職的三年裡,也沒有盜走任何機密信息。玉兒,你應該也早就注意到了吧?他爲什麼能在沒有我們指示的情況下偷偷前往『銀盾』,還從那帶來一個孩子,一定是有原因的。”
茨薇玉緩緩降下視線,她的內心並無波瀾,因爲對她來說,任何人都不值得付出百分百的信任,即使這意味着更加龐大的工作量,但這也更加安全了,不是嗎?更何況父親曾說過,研究所的利益是大於一切的,即使是一同工作了三年的江岷,她也能一瞬間作出選擇。
“那麼現在進行再生能力測試。”
“設備正常,可以執行。”
技術人員正在操作儀器,無影燈打在女孩的胴體上,她的眼前是冰冷的機械利刃。伴隨着儀器嗡嗡的工作聲,光潔的平面上留下一塗血跡。刀片撤離後,截面由增生的肉芽連接,直至復原。
“5釐米深的創傷都只用了八秒嗎,不可思議……這片組織樣本你先拿下去做鏡檢吧。”
茨薇玉遞給身邊的實驗員裝好的樣本,凝視着這個零號感染者。
“既然具有再生能力,那爲什麼……”她注意到那張木訥的臉,“難道說無論是零號病毒還是普通病毒,對心智多少都有影響嗎?或許下一個研究目標就是這個了。”
“小茨,你可別自作主張啊。”一旁的小玲笑了,“這個樣本按規定可是要上交的哦,這可事關我們的『阿基斯計劃』呢。”
“上交……嗎?可是萬肖市已經被封鎖了,要把她帶出去可能會——”
“唉,不用你擔心,你以爲你老爸是什麼人啊,這點小事怎麼可能辦不好。比起這個,江岷呢?”
“他?他在監禁室裡。”
“按照規定,違反Aŋkh保密協約的人員應當處死,立即執行。小茨,帶我去見他。”
她們來到了監禁室,那裡燈光晦暗,灰色啞光牆使得氛圍顯得陰森可怖,空氣中瀰漫着若有若無的消毒水的味道。而在玻璃房內坐着的,是一個背對着她們的男人。
“江岷,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抱着什麼目的才混進Aŋkh的。”
透過對講機聽到熟悉的聲音的江岷緩緩地回過頭,那個曾一臉懵懂無知的新人,現在竟然是這樣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江岷冷笑一聲:“小玲,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呵,我可知道你是『艾爾尼路』的『黑旗』裡的重要成員,不錯啊,間諜竟在我身邊。但是你有想過我會是總部專門派來視察『AMOL』分部的特派員嗎?後悔嗎?”
“在入職的那一刻,我就做好必死的覺悟了,至於你,我不關心。”江岷的聲音鏗鏘有力。
“哦,那還真是可惜……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孩馬上就會被帶到去做研究了,感謝你提供的素材哈!”
“你們……”此時江岷卻站了起來,“你們這羣瘋子,惡魔!對一個孩子下手,你們還是人嗎?!”他咆哮着,雙眼佈滿血絲。
“難道不是你帶回來的嗎?難道你就不垂涎她的研究價值嗎?她可是爲了科學獻身的,我們會宣言,她是爲了全人類!”
“玲奈子,你這個混蛋!”
“那只是個假名,哦對了,小茨,做掉他。”
茨薇玉點了點頭,按下了玻璃房旁的按鈕。內部的天花板立馬開始向下移動起來。
“畜生,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茨薇玉不明白,明明自己是爲科學事業,爲世界進步努力着,爲什麼卻不得不藏匿於鋼筋混凝土之下,爲什麼總會有人插手干預,而現在她的疑問落到了江岷身上:爲什麼他會如此排斥自己?
嘶聲力竭的吼叫正持續着,通訊器便在下一秒被掐斷了。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男人在玻璃房裡張大了嘴,外面的人合上了門。
“被壓死的話,他的屍體也基本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吧?”
“對叛徒就是這麼規定的,沒辦法。”小玲淡淡地說,“還有,把和江岷有接觸的人也揪出來,以防萬一。”
再回到霖寂和山克那邊,他們正被視作叛徒的餘孽遭到追捕。但在這麼一個地下商場般大小的研究所,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出來!出來!”門外的聲音高喊着。
“怎麼辦啊霖寂,要死在這了!”
“一定會有辦法的!”
“要是早知道岷哥是臥底,我也不會跟他了!”克山用背抵住門懊悔地說。
不知爲何,外面的呼喊聲淡了下去,緊接着,在一聲巨響之後,門被硬生生撞開了。抵着門的山克和霖寂飛了出去,摔在地上。
“啊……”他們忍痛驚恐地擡起頭,卻發現眼前只是一個小小的人影,在煙霧散盡後才能辨別。
“茨——”
“你們兩個,過來。”
“別殺我,別殺我!”兩個人高呼起來,拼命用手護住自己。而茨薇玉任憑他們兩人掙扎,控制機器人抓住兩人便拽走了。
啪!啪!兩個人被扔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克山先是環顧了一圈四周,然後才把身邊霖寂的魂給搖了回來,他們發現這裡是他從未涉足過的地方——監控室。
“放心,我在這有最高權限,裡面有人的情況下外面的人是不能進來的。”茨薇玉看着他們疑惑的眼神,接着說:“我把你們拉到這裡來,是因爲有一些事情想找你們做。”
“支部長,一定要是我們嗎?……”山克眼裡帶着畏懼。
“難道是……關於江岷的?”霖寂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我這是在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這件事也確實是關於江岷的,在平日裡,你們應該是最瞭解他的。”茨薇玉說
出人意料的話,讓兩個男人手足無措。這是一場考驗嗎?
山克爲了博取信任,立馬起身發話:“其實我從來沒有深入瞭解過江岷,但是在工作的合作部分上我們都是被他逼的,沒想到他真的有問題……違背規定,確實不可饒恕。”他用手肘推推霖寂,“你說是吧?”
茨薇玉把目光投在霖寂的臉上,霖寂頓時感到呼吸困難,連擡頭都是一件難事。
“可是……克山,如果說我們之間不僅僅只存在工作上的合作關係的話,我覺得至少我和江......岷哥之間也是這樣的。他從來都不像別人一樣把下屬當作工具,他對我更像是,兄弟,嗯。昧着良心說這種話,我實在……克山,對不起,至少我是和岷哥脫不開干係的,我也是叛徒,但我,從來沒後悔過。支部長,帶我去見岷哥吧。”
“他死了,我殺的。”
“我知道的。”
茨薇玉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此刻,空氣彷彿都凝結了。
“克山。”
“啊,在!”
“既然你說違背規定是不可饒恕的,那麼我瞞着特派員把你們帶到這裡來,又自作主張打算給你們一次機會,又該如何處置呢?”
“這……”
“我和你們一樣,現在也是有罪在身了。話是這麼說,但我要你們做的事,你們非做不可。”她說,“幫我破解江岷的電腦,好讓我獲取數據,我想探明我和他的追求,究竟哪個才更有意義。究竟惡魔是我還是他,究竟是爲全人類,還是爲區區一個零號感染者。”
很顯然,茨薇玉想要的是封存在江岷電腦裡,甚至是已經上傳到『黑旗』的信息。雖然不曉得茨薇玉在打什麼算盤,但這個任務很可能會出賣江岷,甚至包括他所在的組織,不過他們兩個人要是想生存就別無選擇。江岷已經死了,他的電腦就在他的辦公室裡,但是出於某些原因,茨薇玉被上級告知無權接觸它,在它被回收之前,她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這兩個將死的男人身上。
“這是光學迷彩服,穿上肉眼就看不到你們了。”茨薇玉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兩套棕色的全身制服,“我會通過監控的熱成像監視你們的,所以給我注意一點。還有,動作快一點,要是被特派員注意到就不好了。”
山克與霖寂畏畏縮縮地穿上了制服,緊接着監控室的門悄悄打開了,但並沒有人走出來。
制服內置熱成像功能,所以兩個人也互相看得見對方。就這樣,兩個人躡手躡腳地繞過三三兩兩的研究員,來到了江岷的辦公室前。
眼前的情況是,江岷的辦公室被完全封鎖了,裡面的情況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爲了防止相關情報泄露,辦公室脫離了分部終端的控制,只有知道密碼,才能打開這扇門。很明顯,這是總部故意設計的。但是連進都進不去,又談何獲取信息?
克山檢查去了一番,無奈地搖搖頭。霖寂也垂頭喪氣,萬念俱灰。難道自己真的難逃一死了嗎?其實,茨薇玉早就料到了。
“霖寂,克山,你們衣服手套的虎口處有一個‘毒蛇芯片’,可以幫你們黑進去。”制服裡傳來輕輕的提示音,克山聽了,立馬伸出手開始摸索,不一會便取出一片指甲蓋大的芯片。他在霖寂糾結的目光下插入機械門對應的槽位,紅燈在五秒後變爲綠燈。
到目前爲止都是有驚無險的,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所以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有什麼動靜,兩個人溜進去便打開江岷的電腦。霖寂已經準備好拿出U盤了,但是電腦上卻提示需要輸入密碼。
“怎麼又要密碼?”山克有些焦慮了。
這看起來是一般的民用電腦,但是系統確實是『艾爾尼路』自主研發的,具有極高的保密性,如果不知道正確的密碼,通過科技手段進入幾乎是不可能的。山克和霖寂也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系統,急得身上直冒汗。
“這個密碼還支持中文輸入?!這……這怎麼辦啊克山......”
“你還問我,我哪知道怎麼辦。”
“等等,如果我們是岷哥的親信,那麼他過去也應該想到過這種情況,或許線索就藏在我們的記憶裡……”
霖寂點擊了一下一旁的提示,上面顯示的,只有一個“天平”的標誌。
於是兩個人努力回憶起過去,把所有可能的事情都努力地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
“岷哥,你是怎麼當上組長的啊?”
“克山,實話告訴你吧,要想當上組長,實在是難,不僅僅是要有所行動,更要有所犧牲。”
“犧牲?”
江岷指着自己的胸口,嘆了口氣,“我也是迫不得已。奈何天下不公啊,如果不是因爲……唉,我非得這麼做不可。克山,如果你也想像我一樣,也得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才行”
……
“真羨慕岷哥啊,居然可以隨意申請出入研究所。”
“沒什麼好羨慕的,相比之下,那些生活上富得流油的人不是更令人羨慕嗎。”
“可是那離我太遠了,我感受不到……”
“好吧,但即使是疲於工作的我們,也會有人羨慕呢。”
“真的有那樣的人嗎?”
江岷搖搖頭,指着樣本陳列室,“那些人不就是嗎……”
……
“又來了一批不知從哪抓來的感染者,接下來我們有得忙的了,岷哥。”
“在做實驗之前,也希望你記住,他們也曾是人。”
“可是他們都這樣了,我覺得沒啥好說的了啊。”
“不,霖寂,你看看他們,明明還是讀書的年齡,卻不知爲何變成這樣……難道你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嗎?人生就是如此不公,有的人活着可以享受榮華富貴,有的人死了還要拿來做實驗。”
“岷哥,你太多愁善感啦,完成任務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
不公,不公。是的,岷哥總是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不公。但是爲什麼,提示的圖畫裡,天秤是平的呢?究竟什麼纔是公平的呢?
“我明白岷哥的意思了。”
“什麼?霖寂,你有線索了?”
“我想,是的。”
隨着敲擊鍵盤的啪嗒聲落下,電腦立馬彈出了桌面。
“霖寂,你成功了!密碼究竟是什麼啊?”
霖寂沒有立即迴應克山驚訝的言辭,不知爲何,他有些哀傷,發自內心的哀傷。
“我們活着,就是公平。”
生命只有一次,這是我們最後的公平。
“總之,我們成功了。”
“是啊克山,我們得以苟活了——等等。”
“霖寂,你在做什麼?”克山看着霖寂飛快地按動鍵盤,便疑惑起來。
“我在給U盤植入病毒,防止支部長欺騙我們而作爲救命的籌碼。而且,我也想看一看岷哥寫的東西,我還要拷貝一份……好了,再把岷哥的電腦銷燬......好了,走吧。”
克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懼,或許是被霖寂的膽量給嚇到了,但他沒有制止霖寂,反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這時霖寂突然跪倒在地。山克不能透過熱成像看到制服裡霖寂的表情,但他感覺得到。他把手放在霖寂的肩上。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霖寂緊握雙拳。
江岷的夙願最終化爲泡影,他所看重的,他所培養的,所託付的人到頭來還是沒能得到改變。
“所以你拿到資料了?很好,交給我吧。”
“嗯。”
霖寂脫下迷彩制服後,緩緩將手放入兜中,摸索出一個精緻的U盤。
“支部長,說好的……”
“我說話算話。”
兩個人長舒一口氣,正當茨薇玉準備將U盤插入讀取器時,監控室的門緩緩升起了。走廊的光線照得他們三個人面色慘白。
“果然躲在這啊,支部長——你這是在幹啥呢?”
“小玲……”
很明顯,玲奈子有更高的管理權限,自然能在分部的任何地方自由通行。
“喲,手裡的這玩意是什麼?能讓我看看嗎?”
玲奈子緩緩走了過來,茨薇玉側過身露出防備的表情。而一邊的霖寂和山克則完全搞不清情況:爲什麼小玲面對支部長能這麼囂張?
“呵呵,其實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那個U盤裡裝着的,是江岷收集的數據吧?你可沒有查看的權限,現在把它給我。”
“不是說在江岷任職期間沒有獲取任何有用的資料嗎,你在怕我看到什麼?”茨薇玉警惕地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
“撒,誰知道呢。反正你不能看就對了。”小玲擺擺手,“怎麼,非要我動粗你才聽得懂嗎?要不是照顧你是個什麼支部長,我早動手了。”
站在一旁的山克趁着沒人注意自己,突然間一把奪走了茨薇玉手中的U盤,畢恭畢敬地走向小玲。
“山克,你在做什麼?!”茨薇玉尖叫起來。
“她一定總部的人,我們不能冒犯。”山克回過頭,睜大眼說着。
“還挺識相的你這小子。”小玲拿過U盤,“你叫山克,對吧?跳槽跳得挺快的嘛。”
“哈哈。”山克滿臉陪笑,那副樣子讓霖寂和茨薇玉看得噁心。
“你出來。剩下那兩叛徒先關這,等我向上面彙報一下再來處理。”
於是山克被機器人圍着帶了出去,留下兩個人在陰暗的房間裡發呆。
“你朋友背叛了,我就知道不該信任你們。”茨薇玉冷冷地說,“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霖寂在冷靜回憶山克的行爲之後,嘴角竟然開始上揚。
“支部長,有人提醒過你,信任是相互的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甚至到現在都沒被總部完全信任。他們一定在你身上植入了間諜芯片。”
“這……這也是規定吧,我沒有能力違背,畢竟生來就得爲Aŋkh工作。”茨薇玉忽然擡起頭,“別岔開話題,我看你挺得意的,現在到底怎麼辦啊?”
霖寂有些開不了口,“如果……我說了,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我保證。”
“我怕你不信守承諾,所以那個U盤裡是植入了病毒的,只要讀取就會鎖死並控制讀取器,沒有我的密匙是打不開的。大概山克那傢伙突發奇想用這招去整他們吧。”
“你這傢伙——”茨薇玉捂住臉,搖搖頭。“那也算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了…….”
“支部長,你到底想用這些數據做什麼?真的只是爲了探明自己心裡的疑問嗎?”霖寂終於拋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江岷死前,發了狂似的說我們是惡魔,是混蛋。我不明白,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的蒐集數據裡一定有我想要的答案。”
“光知道這個,我就有理由幫你了。大概,這也是岷哥想看到的吧。”
“你是說——”
“我還有一個備份的U盤。”
……
“2018.1.17,通過多年努力,終於混到了組長,這樣對於獲取相關情報一定會有一定的幫助。『黑旗』派我來秘密監視Aŋkh,我一定會查明你們的陰謀,不辱使命。”
“2019.2.30,即使是支部長也有無權訪問的時候,何況我區區一個組長呢?但是爲什麼,茨薇玉是總部直屬的核心人員之一,爲什麼還要保密?這背後一定有天大的陰謀。”
“2020.4.22,所有四級權限以上的人都有機會接受來自總部的研究員的指導,我也,哼,‘有幸’參與了。雖然困難重重,但我從那個研究員上廁所的空檔給他的電腦傳了病毒,在有限的時間裡盜取了儘可能多的資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們一直以來都在做人體克隆實驗……這些克隆人的基因是篩選過的,而他們竟然還美名其曰‘奉獻於科學’?”
“2020.7.18,『黑旗』發來的數據顯示在外國的某些戰役中出現了大批有着驚人戰績的‘神槍手’,其DNA相似度極高,回想起我之前蒐集的數據難道他們克隆的人是作爲戰爭機器販賣的嗎?”
……
“2021.4.5,我從上級部門偶然聽到所謂的‘阿基斯計劃(ArkeysProject)’正在準備,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能得到這方面的資料就好了。”
“2021.6.30,我似乎正在被防備和監視,今天我收到消息即將被分配到一名新人,叫什麼‘玲奈子’。說是要我帶新人,其實是爲了拖我後腿,順便好監視我吧。”
“2021.8.10,有新型病毒被發現了,我們接收到了很多相關樣品,它看起來很有趣,也很……危險,或許很有研究價值。”
“2021.8.13,總部向我們分配了‘阿基斯計劃’,但似乎只有一部分,我得去支部長那裡拿任務清單,順便也好帶帶山克和霖寂這倆小子。”
“2021.8.19,不對,這幾天下來我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那些病人根本不是本地人,他們甚至都不是自願的!果然,Aηkh,你們絕對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2021.9.5,我從『銀盾』那裡帶回來一個女孩,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爲我發現她和MⅡ有關,在外面也許會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在幫她安定下來之前,也只能先帶來這裡了,畢竟,沒人發現得了這裡。我要向總部彙報。”
“2021.9.6,這個女孩是零號感染者,她被Aŋkh盯上了。我把任務託付給那兩小子,到最後還是失敗了。我不想責備他們,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到最後都沒能從他們的行刑臺上救下一個被稱作‘研究對象’的人…….如果我能活着,Aŋkh,我一定把你們的陰謀都翻出來。”
……
“也就是說……Aŋkh,我一直以爲是在爲科學事業奉獻的......”
“戰爭機器,人體實驗,未知病毒,這真的是爲人類進步作貢獻嗎?Aŋkh不能浮出水面的原因,現在我也明白了。說到這個,支部長,我擔心你——”
“不要說了!——”茨薇玉抱頭蹲下,雙眼無神。她其實心裡有底了,但是不想去承認、不想去承認、不想去承認啊。
……
“你要無畏科學道路上的種種犧牲,即使躺在上解剖臺的是你,也要義無反顧。”
“我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探索未知,開發人才,共創未來,你覺得這不值得嗎?”
“可是他們看起來好痛苦……”
“五蘊織盛苦,既然你想幫他們擺脫痛苦,那麼就去拯救吧。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拯救的基石啊。”
……
霖寂仍緊追不捨:“從現在起,我和Aŋkh將斷絕關係,即使代價是死亡。那麼茨薇玉,你呢?我沒有照顧人心情的本事,我只想聽一聽你的回答。”
“霖寂!你……”
“正視自己吧,不要活在夢裡了……”
茨薇玉仰望眼前的男人,她看到的是一個堅定的靈魂,無畏生死。看看自己吧,她現在又是怎樣一副模樣呢?原來他們都在瞞着自己,原本自認爲的那個無所不知的自己其實是如此的愚昧,甚至她都想嘲笑自己,嘲笑那個曾經努力錯方向的自己。
“我早該,早該知道的……”有什麼在她的眼眶中閃爍着光芒,她閉上眼,偌大的淚珠滑落臉龐。“我也是克隆人吧,可是除了父親,沒有人告訴過我應該做什麼…….我本以爲他是我的光,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不,不晚,等我們和山克出去了,就重新開始生活吧。”霖寂伸出手,微笑着期待迴應。
“霖寂……真的,可以嗎?”
“人生在世,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眼前最重要的,就是等那傢伙來找我們。在此之前,得想好對策。”
“嗯。”茨薇玉擦乾眼淚,表現得更加堅強了,她的信任名單在此刻,更新了。“還有,帶上那個孩子,她本不該遭受這些。”
“我知道。岷哥也是這麼吩咐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機器人一把抓住兩個人帶到了一個圓柱形的大廳,那裡是大型實驗設備的陳列室,有許多人在那裡被迫接受“研究”,看來這一次總部要把這個機會,留給他們兩個人了。
“膽子不小啊,給我整了個病毒。”玲奈子氣急敗壞地走上前,“把他們兩個人拷到臺上,把密碼告訴我就讓你們死輕鬆一點。”
“克山呢?克山呢!”霖寂掙扎着叫喊着。
“那廝敢騙我讀U盤,害得我的電腦都鎖住了。所以他已經先走一步了。”
“你——!”
“怎麼,你也想去陪他?還不行,等你把密碼告訴我我再滿足你的願望。”
“霖寂,不要。”茨薇玉搖搖頭,她朝玲奈子說,“我們不會告訴你密碼的。而且以現在形式,要保住我們所有人的命,只有把你殺掉才行了。”
“喲,就你,還想弒主?你是什麼東西?!”玲奈子的表情變得陰森恐怖,“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沒搞清楚,你怎麼敢蹬鼻子上臉?你要反抗我?你要反抗你父親?區區隨時可以再造的克隆人——你不知道吧?爲什麼你姓茨?不過就是爲了表明你只是個次品而已!”
“……你會死。Executer!”
此時天花板應聲墜下一個鋼鐵鑄成的怪物,張牙舞爪,瞬間斬斷了控制住他們的機械
手臂,刀刃直指面前的女人。
“Executer-V2,與茨薇玉的腦電波無線連接,連接後啓動並向本體反饋情感抑制單元,堂堂正正的處決機器。”玲奈子的指尖劃過刀鋒,她顯然瞭解這裡的一切,“小茨,你被蠱惑了啊,你迷失了啊。但是你,下得了手嗎?”
“奇怪,我……”鋼鐵怪物停頓在那,“我爲什麼動不了?”
“你不是知道嗎,怎麼又忘了呢。你的脊椎植有芯片,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和控制之內。哦對了,我早聽說你那有個備用U盤了,所以其實吧,哈哈,也不是特別需要那個密碼啦,破譯也只是時間問題,我單純就是想折磨你們玩而已。”
“你這個——霖寂!快跑,千萬不要被她抓住!”茨薇玉拽住霖寂的手,扭頭便拉着他跑起來。
但是這裡已經被封住了,他們哪裡也去不了。天花板上的怪物定格在那裡,眼前的女人抽出一把緋紅的刀刃,緩緩走向待宰的羔羊。
“到此爲止了嗎?”霖寂絕望地跪坐在地,“岷哥,山克……”
“嗯,到此爲止咯。我會把你們一片一片地,做成標本,好好地掛在我在總部的房間裡的。”玲奈子嘲弄地看着兩人,“那就先對付你吧,霖——寂——”
那把刀瞄向霖寂的腹部筆直地刺過來,不給人反應的餘地————他閉上眼,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只是,疼痛沒有想象中來得這麼快。
“茨、茨支部長!”
茨薇玉用背部替他擋下了這一擊,她倒在地上咯血,面帶笑意。“嘿嘿……我終於,自由了一回......”
玲奈子有些難以置信,她撓撓頭,“想死也不用這麼着急吧你……”
“不……先死的,是你。”
“什麼?”
還沒等玲奈子反應過來,巨大的刀刃就從她的身體劃過。她還沒能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口,就被接連不斷的斬擊切成碎肉。
刀傷不偏不倚,將茨薇玉刺穿的同時,也截斷了脊椎。那一刻,她確實自由了。
霖寂把茨薇玉扶在腿上嗚咽着,他又將是孤身一人了。
癱瘓的茨薇玉用自己殘存的意識控制着Executer從衣服裡拿出一張門卡,小心地遞給霖寂,她側過臉,對向遠處的一個玻璃房,那裡面是一個女孩。“你還有……任務......記得......”她斷斷續續地說着,“小岷,對不起,這種話......果然還是得......當面說呢......”
霖寂爲她閉上雙眼,起身撿起玲奈子掉落的緋紅刀刃,然後走向那個被關了不知多久的孩子。那個孩子,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從未進食,輸入營養液的管子插在她的手背上,她無神地坐在那裡,似乎還沒有注意到有人正走了過來。
霖寂摸索出了這把刀的功能,它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升溫至500℃,亦可以彈射出約五米距離。他用彈射打開了門鎖,向裡面的女孩伸出了手。
“主人?”
“不,叫我霖寂。”
“霖……寂......?”
“嗯,今後,多多指教。”
他們手與手相連,在衆人的凝視之中踏向出口。
……
“來人啊,沒人攔他嗎?”
“可是支部長爲他授權了……”
“他把零號感染者帶走了啊,你們就眼睜睜看着他——”
“可是裡先生,規定就是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