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柔看着她踉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澀傷痛,嘴角的笑意偏偏更是濃重。
“看來,你終究是個用情至深之人。即便是對我這個已然撇清關係了的人,你也是硬不起心腸來,對我說些譏諷狠話。”
但不知爲何,她的腳步卻已是跟隨着陳欣柔,緩緩步入了大殿之中。
兩人前後腳跟着,來至內廳。
陳欣柔恍如入夢一般,自顧自來至小桌前,揮手屏退一旁垂手站立的婢女,癡呆呆緩緩坐下。
待得柳念柔也一同坐在了她的身旁,她這才驚醒一般,訝異擡眼。
“你卻怎麼還不回去?聖上方纔已是擺駕前去天香居,想要當面詢問於你……”
“你真的就對我毫不在意?”
柳念柔卻恍如沒有聽到一般,死死盯着她,顫聲問道。
陳欣柔身子一顫,眼中滾落下淚來。
她想到不日面前之人就要被自己的哥哥寵幸,自己只能喚她一聲“皇嫂”,不覺心中慘然,眼中淚水更是不斷滾落下來。
柳念柔看她神情悲苦,再也不忍心追問於她,嘆息一聲,伸手輕輕拉住了她的纖纖玉手。
“你若是不歡喜我嫁給你哥哥,你就明說。你……若是心中果真有着我,就請對我說出心裡話來,我必會想法子推脫掉這件事!”
耳邊聽得如此真情之語,但陳欣柔心中卻更覺得悲苦至極。
難道,自己對她說了“我真的捨不得你嫁給我哥哥”之後,她就能安然脫身不成?
陳欣柔不覺本能想到,若是她真的如此去做了,那性情專橫的陳玉必會惱羞成怒,說不定即刻就會傷害於她。
這種可能,使得她無論如何也不願說出這句心裡話來。
陳欣柔臉色更是發白,低頭看着自己被她輕輕拉住的手,卻無力去掙脫出去。只是悶聲說道:“聖命難違,豈是你我能夠違抗的?何況,即便你還是自由之身,我們之間又能如何?你還是……”
“知道了!你無需再多說!今日還要多謝你的哥哥。使得我看清了你的真心。自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無需彼此牽掛!”
誰知道,她的話還未說完,那柳念柔即刻甩掉了她的手。迅疾起身,冷冷的說道。
陳欣柔霎時身形顫抖,無力的垂下頭去,低聲說道:“好!你我原本就該形同陌路!我……祝你……”
“你也無需祝福於我!我的命運自會有我來掌控,無需外人來祝福!”
柳念柔冷笑着,眼中噴出道道寒光,一直刺入到陳欣柔的心底。
她悲苦至極的緩緩起身,最後殘存的一點自尊,使得她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就要崩潰了的底線。
“恕不遠送!”
柳念柔冷哼道:“你果真是個尊貴無比的公主,平白無故招惹了我。使得我對你情根深種,現在卻藉機將我擺脫掉……我今日算是看得通透了!像你這般心狠之人,活該被那柳羽軒拋棄!至今日起,我也要學着我的哥哥那般,從心底裡,將你連根拔起……”
她悲憤之下,竟然說出如此話來,宛如道道鋒利匕首,筆直刺入陳欣柔心中。
陳欣柔舉起手來,用力甩到了她的臉上。
只聽得極其響亮的清脆一聲。那柳念柔雪白的右臉上,即刻顯出五指印痕來。
“你……”
柳念柔呆了片刻,憤然喊道:“我恨你!你我今生今世,最好不見!”
她用力扔下這句話。就快步奔出大殿。
陳欣柔哪裡想得到,她會如此離去?而這一切發生的又太過迅疾,哪裡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你切莫誤會與我!”
待得她反應過來,口中一邊大聲喊着,一邊疾步追去大殿。卻只能看得到她被不知何時來至大殿外的衆多婢女簇擁離去的身影。
看着那衆人之中,猶自飄然獨立,恍如仙子一般的身影,陳欣柔放縱着自己的眼神,癡呆呆看着,嘴中喃喃自語着:“你果真是羽軒的妹妹,就連背影,都如此相像!你和我之間,也果真像極了我和羽軒,今生今世,有緣無分……”
她擡起一雙淚眼,視線模糊中,已是無法再能將那人看得分明瞭。
“老天啊,你爲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待我?讓我和羽軒不得不分離,又讓我和柔兒不得不反目!”
她的耳邊不斷迴響着方纔柳念柔極其冰冷的話語,“自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無需彼此牽掛!”
這樣決絕的話,此時恍如魔咒一般,使得她心口如亂箭穿心一般疼痛。
“柔兒……你和我決絕,倒也算是一樁好事,強勝過你我糾纏不清,彼此痛苦不堪!我祝你和皇兄百年好合!這句話,倒是我的真心話!”
只可惜,此時從她嘴中所說出來的這句極致溫柔的話,那柳念柔是再也聽不到了。
當夜,陳玉在天香居歡宴。
他舉起酒杯,看着身旁嬌媚無比的柳念柔,真個是越看越是覺得她和那柳羽軒的音容笑貌漸漸重疊在了一起,難以分的清楚了。
“柔兒,你還真是柳愛卿的親妹妹呢,無需你去多少半句,僅僅只是這神情舉止,就已是替你說明一切了!”
已是好幾杯酒接連下了肚的陳玉,早就有了些醉態。
視線迷亂之間,就不覺毫無顧及起來。
一旁勉強陪坐的德皇后於如燕,聽得他此番言語,不覺回想起自己以前無意撞見他暗戀柳羽軒之事,心中惶恐不安,急忙偷眼去看一旁的柳念柔。
誰知,柳念柔卻神情自若,向她微微一笑,輕輕搖頭示意無妨。
於如燕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又勉力陪坐了一會兒,覺得乏困不已,只得先行告退,回寢室休息去了。
留下醉態無比的陳玉和柳念柔在這裡,猶自坐在酒宴前,不斷舉杯歡飲。
柳念柔屏退房內所有婢女,眼中的嫵媚之色立時全無,換做一股冷森森之氣,盯着眼前這個胡言亂語,早就不堪的人,嘴角涌上一絲冷笑。
陳玉哪裡知道面前的她究竟在想着什麼?猶自舉着酒杯,搖晃着站起身來,伸手攬過她來,浪聲問道:“好……我的……親親……你今日對我說實話……是不是,早就……早就對朕有了愛意了?”
地二百一十七章 如此去做
柳念柔冷冷的說道:“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並不知曉,原來你究竟是何人!若是我知曉了你的身份,我又如何會甘願以身換身,使得你安然逃離那山寨?
你回至京師,做了皇帝。而我因爲你,卻深陷險地,險些送命!你和你的先輩一般無情無義!皆是生性陰冷之人!
今日,你落在了我的手中,我自會替我斃命的爹孃、替我大楚討回公道!”
那陳玉卻不勝酒力,身子前傾,眼見得就要倒入她的懷中。
柳念柔嫌惡的向後退身,任由他滑落至地。
她盯着躺倒在地上的陳玉,聽得他竟然發出如雷般的鼾聲,就更是覺得憎惡無比。
想了許久,她終是咬牙上前,用力將地上之人扶起,扔到了牀上,伸手解開了他的衣服,拉開被褥,蓋在了他的身上,這才退後幾步,低聲說道:“我先留你的狗命幾日。待得日後大事成功,我必會親手了斷了你的性命!”
她拉開陳玉身側被褥,空出牀褥來,挽起自己左手衣袖,用指甲劃破手腕。
那滴出的絲絲鮮血,全都滴落在了雪白的被褥之上,鮮豔欲滴,宛如盛開的桃花朵朵。
他靜立片刻,這才離開牀前,來至桌前,吹熄了桌上燈燭。
靜立門外的衆多婢女看到房內燈火熄滅,皆是認爲聖上和柳念柔正自行就好事。
衆人卻是見怪不怪,反倒安下心去,各自退到殿外值守。
窗外月色明亮,樹影搖動,甚是景色迷人。
小花已是不知在這裡呆呆站立了多久了。
自打陳玉和柳念柔進入內室以後,她就一直靜靜的守候在院中。
雖然知曉,那柳念柔能夠被當今聖上臨幸,是最爲圓滿之事,但不知爲何,自己的心中還是硬生生感到了什麼叫做痛如刀絞。
“柔兒姐姐。我真心希望你和聖上能夠永遠如此下去!”
心性單純善良的小花,即便自己的一顆心已是碎成了千片萬片,但還是含着淚,輕聲送出了自己對柳念柔的真心祝福。
但是。當在內室值守的衆多婢女紛紛退出來時,她從這些婢女諱莫如深的表情之中,還是感知到了什麼。
“柔兒姐姐,你和聖上此時,難不成已是成了夫妻?”
想到這裡。饒是小花真心替她祝福,還是抵抗不住自己心中的痠痛之感,眼中嘩嘩落下淚來。
她獨自在殿外落淚良久,終是咬牙跺腳,望着天上的這輪朗月,低聲說道:“小花啊,小花!你若是真的喜歡着柔兒姐姐,就當替她着想,真的放下對她的一片心纔是啊!否則,莫要說想要和她常伴一生。只怕連一日都無法相守了!只有斷了對她的非分之想,這才能夠換得永久的相伴!”
想通了此節,她伸手用力擦掉臉上淚水,轉身離去。
第二日,陳玉從渾渾噩噩之中醒轉過來,茫然看着頭頂金絲帳頂,覺得甚是陌生。
他費力想了許久,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卻突然覺得自己懷中有人。
陳玉大吃一驚,低頭去看。卻正碰上柳念柔那雙含羞帶怯的雙眼,霎時完全醒轉過來。
他即刻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赤身**,而身側美人雖然穿着一襲薄薄的衣服。但那身下分明豔紅朵朵,甚是惹眼。
“啊,我的親親!昨夜朕已是臨幸了你了?”
柳念柔臉色羞紅,即刻扭轉過去,再不看他。
那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甚是妖媚至極。
陳玉雖然覺得。昨夜自己酒醉至深之下臨幸了她,甚是有些遺憾。
但此刻看她如此嬌羞模樣,着實惹得自己想法多多。
他即刻情緒高漲,伸手摟住了她,翻身過去,想要和她再行那**之事。
卻不料,屋外有人高聲唱諾道:“聖上,早朝時候到了!”
聽得海公公不依不饒的不停提醒着,陳玉即便此時再有想法,也被攪擾的心中煩亂至極。
他只得用力親了一口柳念柔,柔聲對她說道:“美人莫要誤會,我晚上再來陪你,好好的補上這一回!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啊!”
柳念柔負氣的翻過身去,懶得理他。
陳玉看她生氣模樣,不知爲何,心中更是覺得她嬌媚得要了自己的命,正要撫慰一番,耳邊那海公公的尖利嗓音又是響起。
“聖上,一般文武大臣,此刻已經來至大殿等候多時了!還請聖上莫要誤了上朝大事!”
“知道了,你莫要再多說了!”
陳玉無奈的快速起身,臨走之時,對着柳念柔低聲許諾道:“美人莫要生氣了。我改日就宣召天下,給你個正式的名分!”
他急匆匆離去之後,柳念柔這才快速起身,穿戴完畢,緩步走出內室。
德皇后於如燕早就等候她多時,見她出來,急忙快步過去,拉住她的手,低聲問道:“妹妹昨夜可還好?”
柳念柔嬌羞低頭,並不說話。
於如燕立時心知肚明,欣喜點頭道:“太好了,這下子,我就有了妹妹名正言順的在宮中陪着我了。”
柳念柔卻屏退一干宮人,正色對她說道:“姐姐可否信得過我?”
於如燕聞言,雖然不解,但拼命點頭道:“我自是信任與你!妹妹何故如此一問?”
柳念柔靜默片刻,這才低聲說道:“我聽得哥哥傳話進來,說是那靖王爺的叛軍,不日就要殺入京師,只怕到了那時,這大陳的天下就要改姓了!
而這個昏君剛愎自用,毫不聽取一干大臣的勸阻,一味天真認爲那靖王爺毫無兵力前來。哥哥叮囑我,一定要早作打算,想法子安然逃出。
姐姐若是信得過我,日後,我要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必會保得你和小花性命無憂!”
於如燕聞言,大吃一驚,急聲問道:“既然如此,你何苦再將自己白白給了他?”
“你大可放心,我只不過略施小計,騙得他相信如此罷了。我如此去做,只是爲了給你我日後安然逃離這裡做着打算,姐姐莫要多想,也無需多問,一切聽我安排即可。”
於如燕看她面色沉靜,眼中一派鎮定自若,就用力點頭道:“我知道了。一切聽妹妹安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