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素素輕輕的叫着。房內，樓嬌端坐在那裡，年近四十，可是樓嬌看起來依舊十分的端莊美麗。無暇的臉上沒有一絲褶皺，婀娜多姿的腰身，可以讓人想象年輕時的驚豔芳華。爹爹還未回來，沒有其餘的下人，看來孃親早已屏退了左右。
“坐。”孃親轉身，對她溫柔的一笑，手中拿着一枚精緻的玉佩。玉佩色澤很好，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握在手中。素素離得有些遠，隱約間，可以看見上面刻着一個“樓”字。玉佩兩邊用着金鑲絲線點綴着，碧綠色的瑪瑙玉在燭光下閃着光芒。
“這是，”素素看着玉佩，向孃親問道。
“這是樓氏一族的信物，當年姐姐樓鳳掌管樓氏大權，可惜後來，她死於皇權，這枚玉佩又輾轉到了我的手中。我沒能保護好樓氏。”說道這裡，一滴清淚從孃親的臉上滑落。樓嬌頓了頓，繼而說道
“你可能怪孃親狠心，將你趕到安王府去當個婢女，而後又興高采烈的看着樓瑩嫁於雲鶴。可是你知道當年你姨娘樓鳳爲你喪失了自己的生命。”
聽到這裡，素素略微震驚了一下，這麼多年來從未聽孃親提起過她的姨娘，樓鳳。沒想到她的死竟與自己有關。
“你生下來的時候，七脈爲陰，孃親以爲就不活你了，那個時候你出氣多，進氣少。找了很多大夫，都勸孃親放棄你，孃親差一點也想放棄你了。可是你姨娘不肯，那個時候她剛剛有了瑩兒，和你姨夫十分恩愛。不知聽誰說起天山雪蓮可以有起死回生的作用，那麼名貴的東西，我和你爹爹自然是沒有的。
可是你姨娘不知從哪裡聽到宮裡剛剛有從北漠進獻而來的天山雪蓮。瞞着我們，自己進了宮。你知道，當今聖上深愛你姨娘，可是你姨娘不愛他，而是愛你姨夫，他十分不贊成這麼親事。可是你姨娘堅決的要嫁給你姨夫，儘管他只是個將軍。嫁給你姨夫之後，你姨娘就不再進宮了，也不願意再去看皇帝的臉色。可是爲了能救活你，她還是進宮了。
誰知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樓嬌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她看向窗外，勾起了不美好的回憶。
“你姨娘雖然沒有嫁給皇帝，但是皇帝還是很愛她。所以當你姨娘修書給皇帝說要見他的時候，皇帝欣然同意。所以你姨娘沒有跟任何人提及，包括你姨夫，匆忙進了宮。那個時候你的生命已經非常危險，我想這也是你姨娘沒來得及和我們講一句的原因。
她進宮的時候只帶了一個貼身婢女，當天在宮裡發生的很多細節，我們並不知道。很多都是後來那個婢女告訴我們的。你孃親跟皇帝談了很久，他們不知達成了什麼協議。反正你姨娘從殿中出來時，便派那個丫頭來通知你爹進宮去拿天山雪蓮。
你姨娘並沒有回來，而是留在了宮中。我們再次看到你姨娘的時候，她已經成爲了一句屍體。甚至她的屍體都不能運回樓莊，皇帝強行把她納入皇陵之中。”
“姨娘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當日發生的很多事，因爲和皇威有關，都被人刻意模糊了。聽說是現在得寵的蕭淑妃因爲嫉妒你姨娘得到皇帝的寵愛而乾的。不過這件事只是揣測，沒有證據。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若是真的是那蕭淑妃乾的，憑着皇帝對你姨娘的寵愛，又怎會寵愛她至今。
可是有些蛛絲馬跡卻指證是她乾的。但是這件事導致的結果是，皇帝對我的恨，對白府的恨又加深了。你孃親和你姨夫的愛，又或是後來在一起，很多是由我和你爹撮合的。這個皇帝自是知道的。
他同樣知道的是我在你姨娘和你姨夫的茶水裡下了媚藥，所以纔有了瑩兒。皇帝才無奈的看着姐姐嫁給姐夫。他那個時候就恨透了我，若不是姐姐攔着，想來我早就成爲了他那劍下亡魂了吧。而這次姐姐死在宮中，也是爲了你纔去尋那天山雪蓮的，所以皇帝恨透了我，也把姐姐的死算在你的頭上。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我不讓你進宮的原因。之前確實是因爲你在天山，不在京中。後來你回來了，孃親不讓你參加宮中夜宴，就是怕皇帝動怒到你的身上，怕孃親和當年一樣去領你的屍體。”
素素輕輕的爲樓嬌拭去眼角的淚水，她從來不知道，姨娘的死竟與自己有關係。怪不得，皇帝總是找自己的麻煩。先前把她賜婚給夜，怕是要讓自己兩個不喜的人在一起吧。
“那姨夫是爲了姨娘殉葬的嗎？”素素的記憶中，沒有溫柔的姨娘，亦沒有堅毅的姨夫。他們就彷彿在她的記憶中斷了層。不斷有人提醒她，這兩人曾經在這個世上存在過，但是他們是怎麼消失在這個世上的，卻沒有提起過。
“不是的。”樓嬌緩緩開口道，嗓子因爲回憶起痛苦記憶哭泣而有些喑啞，她依舊柔聲說道“你姨夫那個時候很痛苦，但是他沒有選擇自刎，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瑩兒。他要替姐姐好好照顧瑩兒，撫養瑩兒長大。姨夫的死和滅族之仇有關。他是被仇人一劍刺死的。”樓瑩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她收回視線，看着懷中乖巧的如同一隻貓咪的素素。
“這枚玉佩是樓氏主人的信物。當年我們雖然損失慘重，但還沒有到了滅族的地步。因爲元氣大傷，我不得不把剩餘的人藏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防止仇家再次找上門來。外人以爲樓氏經歷當年的動盪，一定滅族了。可是經過這麼多年我對生存下來的人的鍛鍊，他們都成爲了死士。這枚玉佩可以號召他們爲你服務。
孃親知道這段時間你揹着我，去找尋仇家的下落。以前孃親覺得你還小，又因爲葬花毒沒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所以儘自己最大的可能不讓你接觸以前的仇恨。但是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又是我樓氏的接班人，過去的事娘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現在孃親將這枚玉佩交給你，你可以選擇報仇，若當年的事你認爲可以放心，你也可以振新樓氏一族。你帶着這枚玉佩，前往木婁山莊，把這枚玉佩給他們看，接下來的事，他們知道怎麼做。”
素素接過孃親遞來的玉佩，凝視着它。她曾經想過，孃親一定不是看上去那麼柔弱，那麼不問世事。不笑的孃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她想過孃親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威武。可是她沒想到過孃親竟是樓氏的族長，而樓氏也並沒有因爲當年的洗劫而滅族。一切的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素素沒料到，孃親會把這麼重要的玉佩交給自己，更把是否爲族人報仇的權利交給自己。素素擡眸看着孃親，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娘，爲什麼覺得素素可以勝任。若是素素現在決定不替族人報仇了，孃親真的忍心不管當年二千族人的死嗎？”
樓嬌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孃親其實最不希望你去報仇。現在的樓氏經過這麼多年，已經換成了完全新鮮的血液。孃親其實希望你能好好的管理樓氏，讓它能有當年的輝煌。復仇之路太過血腥，孃親並不希望你去沾染。
而瑩兒，她太過柔弱，孃親覺得她不能擔起族長的大任。當樓氏的族長需要的是膽識，這次在皇帝面前你能從容不迫的答應他去當安王地方婢女，纔是孃親下定決心的原因。這樣的魄力纔是樓氏的族長需要具備的。所以孃親才提前將這枚玉佩教給了你。”
“孃親知道當年一心想要滅掉我樓氏的仇人是誰嗎？”
樓瑩聽到素素的話，心裡一頓。當年派出的殺手，直接要了姐夫的命。雖然在素素身上下了葬花毒，卻也沒要了她的性命。那個時候敵衆我寡，可是她和猛青卻還是活了下來。仇人是誰，爲什麼沒要了他們的性命，樓嬌何等聰明，自然猜對了七八分。這也是多年以來，她不去找仇家，而是經營樓氏的原因。
現在素素問她，本來這件事對於素素來講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可現在素素的身份，她愛的人可是冷明夜啊、、、樓嬌打定主意，摸了摸素素柔順的墨發，淡淡的說道“孃親並不知道。”樓嬌不願意，爲了當年的事，再去破壞素素的幸福。
素素看着孃親躲閃的眸光，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沒有繼續問，她不相信孃親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孃親不告訴她，自有自己的苦衷。更何況今日孃親告訴她的事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範圍。她還需要時間去平復自己的心情，當年的是這麼赤*裸裸展現在她的面前，跟何況自己身上一下子揹負了姨娘的性命，素素再怎麼經歷過世面，此刻也難以一下子恢復平靜。
素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孃親的房間的，只知道自己渾渾噩噩，玉佩被她死死的攥在手中。嘴脣卻鮮豔的彷彿可以滴出血來。
萍兒等在外面已經很久了，此刻看到素素魂不守舍的從樓嬌房中走了出來，趕忙迎了出來。輕聲說道“主子等您已經很久了，此刻正在白府的會客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