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儘管穿着粗布麻衣也顯露通身氣派。現在東城裡便來了這麼一個人,據說是從某處過來投靠親戚的。在這裡待了幾日,端看他生活的方式,沒有人認爲他走投無路前來投靠他人這種說辭的。
繞過嘈雜集市,輕車熟路找到地方坐下。三文錢,一碟花生瓜子,就一壺不怎麼樣的茶水,任憑小河邊的涼風吹過來,聽着說書檯上的老先生說一場鐵馬金戈氣吞萬里如虎,閒散一下午過去,愜意的很。
“喲,陸小哥,今兒個來的早啊,先生還沒有來嘞。”
“小二哥可知道老先生今天要講些什麼?”
“不知道,先生講什麼也是現場憑心情來的,高興講什麼就講什麼。”小二說着已經麻利兒的把桌子擦上一遍,端茶倒水擺盤一氣呵成,“陸小哥您吃好聽好,東西老三樣,小的先下去,您有事兒招呼我一聲就到。”
陸寄前兩天來的時候老先生已經開始了,今天就來的早了些,沒想到早太多。吃完一碟花生,喝一杯茶水。茶杯放下,老先生應該是剛睡醒,搖着扇子恍恍惚惚的走過來,扇子啪嗒往桌邊一放,驚堂木一拍,雙目炯炯精神頭兒上來。
“各位客官好,昨天說罷江湖恩怨情仇錄,今日裡小老兒給大夥兒講一講平素裡的風花雪月。傻小子夢遊仙山得佳人相許琴瑟相合數載,忽魂魄悸動,可是一枕黃粱夢。”
上面說書精彩,下面還有人竊竊私語,陸寄好奇聽了些。
最後說書先生扇子啪嗒敲在桌面上,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上面結束,下面的人跟着散去,陸寄私心覺着,今天這三文錢今天花的值。
剛出來時太陽照着還有幾分熱意,順着長堤,有的綠葉泛黃微卷透着疲怠,耷拉着要舍不捨的不肯下來,一陣小風吹過就倏的落下。白天秋老虎肆虐,讓人幾乎以爲還在夏天,到現在似乎纔有了點秋天的跡象。
陸寄閒着無事一直順着長堤走到一個小亭子。
思量亭?這裡的石凳很乾淨,看來是常有人來。
陸寄知道東城繁華熱鬧,夜幕降臨月色初上,街邊小鋪會紛紛點上燈籠,街上人來人往你熙熙攘攘。前兩天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思量亭離市集較遠,但在這裡依舊隱約能夠聽到從集市上傳來的喧囂聲,近處的安靜和遠處隱約的喧囂讓陸寄內心莫名的沉靜。
“樹下的朋友站的久了,不累?”
樹下人影晃動,似乎在猶豫,過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過來。
陸寄順着聲音,那個人揹着月光,縱然陸寄這樣武功高強的人也看的模糊。一步步走過來,近了纔看的清晰。
不是美人,卻是個佳人。
“姑娘,晚上一個人出門可不是個好習慣。”
“公子,晚上一個人隨便跟人打招呼也不是一個好習慣。”
不,陸寄想收回前話,這不是個佳人,是個妙人。
“我看姑娘一個人在那裡站了許久,想着該是累了,如若有什麼事情還是坐着想比較划算。”
“公子不是東城人吧?”
“不是。”
“你我不識,或許我這個請求無禮了些,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談一談。趁着月色,其實有時候跟陌生人說話勝過跟熟悉的人。陌生人總是斷關係斷的方便些。”
“......”陸寄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本人是不介意的。”
陸寄做好了聽得準備,那人也低頭似乎做着講一大串事情的準備。
但是——
“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是自作自受,又或許是我自己太矯情了,想多了。我不知道該跟你怎麼說,你讓我組織一下語言。”
“——好。”
“我啊——我,感覺自己遇到的事情,怎麼說呢——誒,我想想,似乎有點難以開口啊,我想想怎麼說。”
“恩。”
陸寄坐着有十分準備聽得精神,最後被女子突然站起豪氣的拍了一下肩膀,接着就聽那個女子說道,“誒,不就那麼回事?!有什麼好糾結的?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
充當了半天背景的人以爲她總算要說些什麼,沒想到是這樣。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你讓我組織一下語言,我有點難以開口,你讓我想想。然後突然不知道想通了什麼,這就沒事了?
“謝謝你,聽我嘮叨啊。有沒有煩到你?”
“沒。”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陸寄閉眼感受那個人的氣息,直到某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才收回。低頭看見剛纔女子坐下的地方,一小片顏色深於周邊,還有似乎桌面上寫的什麼東西被人劃掉。
到明天再來看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