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楓也聽出了這個聲音,那就是在三大貨場帶頭鬧事的人。
他很好奇地直起身來,聽着程華的腳步聲朝着宿舍走了過來。
老馬也聽出來了,他衝着阿驛說道:“你讓袁隊長他們一起,把三太太送回去吧,這裡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不用的吧,我一個人就行了。”阿驛有點窘迫。
老馬走上前來看着阿驛:“用不着逞強,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故作客氣。”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擡起頭來認真說道:“有些話你不要給三太太講,這是公司的原則。還有,看她能不能弄點藥來。”
阿驛總算是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好的啊,我這就跟她說...”他興奮地轉身拉開門。
程華和袁隊長就站在門口,兩個人一直在聊晚上發生的事情。程華保持着一貫的微笑,衝着阿驛友善地點點頭。
夜楓再一次看到了程華,這個人笑起來很迷人,很自信。和範師傅謙虛有禮的笑不一樣,和老馬禮節性的笑也不一樣。
夜楓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程華率先點了點頭:“夜楓!小夥子不錯!”
程華笑得很爽朗,轉過頭對高隊長說道:“工友們都有傳說,一把劍奇快無比!危險面前,挺身而出!哈哈哈,是個猛人!”
他走過來坐在秋歌的牀上,拍了拍牀架子:“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掛彩了?”
“讓槍子咬了一口,沒事!”夜楓目不轉睛看着他:“你呢,沒事吧?”
程華自顧自地上了牀:“穿了三個洞,還是沒死,看來我有伴!”
夜楓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完全不顧生死的人。身上穿了三個洞,到現在依舊是滿臉笑容,說話聲音帶着炸音。
兩個人剛一見面,就有點英雄見英雄的感覺。夜楓也不和他忌諱:“你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難道你真的不怕?”
“怕什麼,我們這種人生來就這樣,哪裡有不平就哪裡走。”
他轉了一個身,將腦袋對着夜楓:“躺下吧,躺下慢慢聊,我們有的是時間...你不也一樣,遇到事情根本就沒有考慮,立刻就衝上去了。”
“我是見不得有人受欺負,尤其是那幫靠力氣吃飯的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夜楓望着天花板,想起貧民窟的抗抗,因爲吃多了樹葉,最後中毒死在他面前。那只是衆多搬運工和物流工的家庭悲劇之一,這樣的悲劇無時無刻不在重演。
“欺負,這可不是被欺負的事。”
程華躺在牀上,說話的時候牀都在震:“這是人世間的公平、正義、還有良心。憑什麼有錢有勢的人說了算?團結起來,幹掉他!還大家一個太太平平,這樣不好嗎?”
夜楓不知道怎麼回答,但他從程華身上看到了希望。
一味的打打殺殺,就和每天收屍體一樣。殺完了還有要殺的,收完了第二天還有新的屍體。
就跟阿驛他們一樣,走了熊老闆來了黃老闆,永遠不要想着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院子裡阿驛在招呼三太太走人:“小倩,我們送你回去好不啦。”
三太太猶豫不決:“夜楓呢,他怎麼樣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就這樣走了不好吧。”
“沒事,走吧,明天給他弄點藥過來。”
老馬推開門出去招呼着:“袁隊長,你們路上送一下,這路上不太平。”
“好呢!”袁隊長崴了崴脖子:“看來今天晚上要跑三趟,明天告個假,早飯就不回來吃了,我要好好地睡一覺。”
阿驛一直送到門口,被袁隊長堵了回去:“你跟着湊什麼熱鬧,晚上沒人送你回來的,現在立刻回去休息。”
阿驛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他不想再給公司添麻煩:“那個,袁隊長,就麻煩你了,一定要幫我把人送到屋裡啊。”
三太太手裡握着包包:“回去吧,阿驛,好好照顧夜楓。”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魏帶着克里,兩個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到前面去探路去了。
袁隊長帶着程輝,兩個人緊跟在三太太身後。三太太的高跟鞋走得很慢,深夜裡既有殺手,又有魔獸。
幾個人找到轎車的時候,裡面的司機已經死了。袁隊長伸手將屍體扯了出來:“這個人怎麼處理,是放在路邊讓人來收屍,還是你帶回去?”
三太太沒有猶豫:“帶回去吧,明天讓秋歌他們來收一下。”
說完她就鑽進車裡去了,程輝負責駕駛,所有人都擠在一個車上。程輝沒有開車燈,發動油門搖搖晃晃地朝着東邊駛去。
黑夜裡發動機的聲音格外刺耳,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殺手跟蹤。
袁隊長坐在後面,看着副駕駛上的三太太,有很多話想問她。其實三太太也有很多疑問,現在卻沒法開口。
路上沉默了很久,只聽得見發動機轟隆隆的聲音。
“三太太..”
“袁隊長...”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打破沉默。
袁隊長擡頭:“你先說吧。”
“你們公司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總覺得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三太太語氣很平和:“你不要誤會,我是關心阿驛的工作。”
袁隊長知道瞞不過他:“這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保潔公司當然是收屍的。當然,偶爾也會獵殺魔獸,就當是改善生活條件。”
“不是的!”三太太搖搖頭:“你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頂級高手。剛纔這兩個殺手都是黃老闆手下的,可他們連秋歌都打不過,更別說還有你們。我很奇怪,阿驛在這裡能幫上你們什麼?”
“哦,你說阿驛啊,他負責化驗屍體,有時候忙點其他的。”
袁隊長挪了挪身體:“你和阿驛的故事我略有耳聞,我想問你一件事。”
“沒事,你問吧。”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熊老闆和二太太是怎麼死的。”袁隊長眼睛變得犀利起來:“當然,還有大太太。”
袁隊長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現在以阿驛和大家的關係,高隊長是不會逼供三太太,但他很想知道明確答案。
三太太沒想到他問這個問題,不回答顯然有點失禮,畢竟熊府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她思量了一下:“都是被黃老闆的人殺死的,今天晚上的人,便是來對付我的。”
“你沒說實話....”袁隊長直言不諱:“熊老闆是被毒死的,大太太和二太太是被槍殺的。黃老闆要對付你,你早就死了八遍....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遮遮掩掩。”
“我沒有...”
三太太喉嚨裡難受,她感覺後面三雙眼睛都在盯着她。
“你們是不是以爲,他們的死和我都有關係?”
“我們就是這麼想,這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
三太太更加難受,她雙手緊緊地抓着包包:“我想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爲的,就和你們誤會阿驛一樣。”
她頓了頓鬆開了包包:“熊某人我無時無刻都想弄死他,但他確實不是死在我手裡,我給他下的藥沒有起到作用。二姐的死我很遺憾,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她和我一樣都是苦命的人。至於大太太,她死在誰手裡,我一點都不關心。也許和熊某人一樣吧,都是黃老闆殺的。”
她總算是一口氣把話說完了,反而顯得很輕鬆。
“你們誤會我沒有關係,反正阿驛知道我是什麼人。”
“當然,我不希望夜楓和仙兒對我有看法,這會影響他們和阿驛的交情。在我眼裡,他們兩個就是以前的我和阿驛。”
三太太話匣子打開了,一口氣說了很多,顯得特別地輕鬆。
更輕鬆的是袁隊長,他不想有一天,總部的獵殺令上,有三太太的名字。
那樣的話,他必須親手處決三太太,然後還得整天面對阿驛。
車子很快進了別墅區,眼看着已經到了八號別墅門口。袁隊長喊了聲:“先下去檢查一下,看看四周有什麼情況!”
老魏和克里兩個人四面散開,朝着各個巷子口鑽了進去。
他沒有讓三太太下車,隨口說了句:“以後有事不要單獨出門,你在大門口畫個十字架,我們看到會來護送你!”
袁隊長說完下了車,走到別墅門口敲開了大門。
轎車再次啓動,程輝把車一直開到院子裡,這才返身離開。
四個人頭也不回,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三太太站在院子裡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這都是些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