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楓並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尤其是和秦天震這樣的人。
從小到大他沒有參加過任何宴會,以他的性格要麼是座上賓,要麼就乾脆躲得遠遠的。
這次秦天震無疑給足了他面子。
府裡的人忙了整整一個小時,很排場的安排了一大桌宴席。秦天震再三堅持,讓他坐到了主賓的位置上。
“來,兩位兄弟,我敬你們一杯!”秦天震率先端起了酒杯。
夜楓看着滿桌子的菜,端起了手裡的小酒杯。
在倒酒的時候他便堅持自己不會喝酒,但透明的玻璃杯和清香撲鼻的白酒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殺傷力。雖然從來沒有碰過這玩意,但誘人的味道迫使他想要嘗試一下。
秋歌也是第一次碰酒,學着夜楓舉起了酒杯。
作陪的還有秦太太和管家,兩個人也都舉起了酒杯。
五個杯子碰在了一起,夜楓發現秦太太手裡好像也是白酒。既然女人可以喝,他就更加放心了。
秦天震碰了一下杯子,五錢左右的白酒一口悶掉了。舉着空杯子給夜楓看了一眼,示意他一口乾掉。夜楓沒有任何猶豫,仰起脖子如同喝水一樣,一口悶掉了杯中酒。
秋歌也一口乾掉了,秦太太和管家都是如此。
第一次喝酒並不像賈叔說的那樣恐怖,也不是賈叔說的辣椒水味道。一想到賈叔,他的心裡格外不對勁。
杯中酒入喉而過只覺得舌頭麻了一下,旋即如同灼熱的火苗一樣,從他的食管一直燙到心口。
“是挺烈的,好酒!”夜楓也舉了舉杯子,嘴巴里泛起一絲苦澀。
秋歌好像也面無表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意味深長,並不是因爲賈叔騙了他們,而是他們都成了孤兒院的“壞孩子”。
“兄弟好酒量啊!”秦天震忍不住誇讚了一句,再次拿起酒瓶給兩個人倒酒。夜楓沒有拒絕,秋歌卻下意識的擋了一下酒杯。
在秦天震的再三堅持下,三個人連續幹了三杯才舉起了手裡的筷子。桌子上的菜都是秦天震公司的,不光有各種新鮮的蔬菜,更有雞鴨和豬肉。
秦太太熱情地招待着斯文的夜楓:“夜楓,秋歌。你們不要客氣的啦,沒什麼好招待的。”
“秦太太客氣了....”夜楓客氣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往上冒。他趕緊夾了一口菜放到自己的嘴裡,火辣辣的胃裡頓時舒暢了很多。再看秋歌的時候,已經面頰通紅,呈現出一股濃濃的醉意。
桌子上你來我往,大家剛開始客客氣氣,還在互相夾菜勸酒。
很快屋裡面就變得熱氣盈盈,杯子碰得叮叮噹噹的響。
秦天震敬完酒換成了秦太太,秦太太敬酒之後餘管家又上。夜楓和秋歌不熟悉酒桌上的套路,兩個人被灌得半醉半醒。
喝着喝着夜楓就放飛了自我,手裡的酒杯遞來遞去,還和秋歌幹了一杯。
酒過三巡桌子上的菜已經吃得差不多,秦天震也變得亢奮起來,說話的聲音是越來越大。秦太太知道他的脾氣,稍微告辭了一下便起身離開了。餘管家只是作陪,酒足飯飽之後也起身去端茶倒水。
“兄弟,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絕對是個能人!”秦天震眼睛通紅嗓門洪亮:“別的我不說,你這次撈我出來就很有本事....西區的署長都不敢插手,你能把我帶出來就絕非一般人。”
“沒什麼,我不就是有個表哥嗎?”夜楓已經微醉,心口難受得很。
秦天震瞪着他搖搖頭:“你的表哥是楊隊長吧?”
“表哥?”秋歌半眯着眼睛躺在椅子靠背上,嘴裡糊里糊塗地含糊不清:“他哪來的表哥.....”
此話一出夜楓心中大驚。
他沒想到秋歌已經喝醉了,從來不善於說話的人今天晚上已經說得夠多了。
夜楓趕緊接話過來:“我遠房的表哥,這事你不知道...”
“跟遠房沒有關係!”秦天震說得斬釘截鐵:“他不就是一個隊長嗎?他沒有這個權利放人。”
“警察署長死了,多大的案子啊?進去的人那個不脫一身皮,都他媽打得死去活來。想要出來?門都沒有!”
夜楓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以秦天震的酒量來看,不至於說胡話。他倒是擔心秋歌,這傢伙冷不丁冒一句嚇死人。
“就算是警務總長,也不可能輕易保釋人出來,你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看起來並沒有醉,反而思路很清晰。
夜楓震驚於他的頭腦敏銳,如果秦天震真的有嫌疑肯定是出不來的。可秦天震本來就沒有什麼嫌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不如韓傑的嫌疑大。更重要的是案子已經破了,他前腳剛走,後面的人全部都放出來了。只不過這一切,秦天震都不知道。
“當然是案子有了新的進展,再加上我送了兩個億的金條!”夜楓假裝迫於無奈說出事實。
“金條,你哪來那麼多金條?你不是保潔公司的人嗎?”秦天震詫異。
秋歌迷迷糊糊又插了一句:“對,找三太太借的!”
“秋歌,你要是醉了去邊上休息一下,別胡說八道!”夜楓吼了他一句。秋歌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看到夜楓正憤怒地看着他。他舔了舔舌頭:“哎,太難受了....這酒不是好東西....心裡悶得慌.....我要去睡覺....”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扶着牆根往沙發邊上走。
秦天震見他東倒西歪,讓管家給他拿了一牀被子。
他自己扭過頭來繼續和夜楓說話:“我就說嘛,要是沒錢怎麼可能辦成事。就算是有錢,沒有關係的話還送不出去。他媽的西區的署長還是我從小的玩伴,遇到啥事情照樣躲得遠遠的。”說着他伸手拍了一下夜楓的大腿:“這錢你就記我賬上,到時候我還給你。”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社會上真正的朋友少之又少。像你這樣既講情義又捨得錢財的人不多。”
夜楓不可置否:“秦大哥說笑了.....”
秦天震很快又起了話頭:“我十七歲就出來混,二十幾歲的時候就是毒龍幫的幫主。社會上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全他媽是一些忘恩負義的人.....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孤兒出身,打打殺殺幾十年,就混成現在這個名堂.....”
“你也是孤兒?”夜楓略顯驚訝。
“這有什麼奇怪,我們那個年代遍地都是孤兒。”秦天震繼續吹牛:“能在那個年代活下來,沒有一點手段是不行的。先是騷亂和饑荒,後來是你爭我奪打地盤。當年的幫派勢力多如牛毛,每天都在死人。我們那個時候,一斤小米就可以換一條人命,你可想而知。”
“楊天清你不是認識嗎?當年十大天王,他算是鼎鼎大名...現在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
“你是說天字輩?那你是不是.....”夜楓來了興趣。
“我算是最後一個了.....”秦天震點燃一支雪茄頗爲得意:“以前的天字輩大佬,除了胡傳克差不多都死了。後來的黃金龍、熊少武、宋瑞和這些都是些小雜毛,跟着胡傳克吃剩飯...”
“你跟過胡傳克嗎?”夜楓突然打斷他的話。
“我要是當初願意跟着胡傳克,哪有他們…”秦天震瞪着一雙大眼:“我他媽是兩隻拳頭打出來的!”
“我那兄弟…不過也算不上兄弟。就是西區署長秦明江,他就是跟着胡傳克走了,現在不混上了署長嗎?”
“黃金龍,以前不過是胡傳克府上的一個雜役,現在也混得人模狗樣!”
秦天震一頓數落,臉上後悔加上羨慕嫉妒恨,各種表情變幻不定:“以前胡傳克叛亂,這些人都跟獵狗一樣到處捕殺舊軍人,那可是用人頭換來的富貴……我他媽當時就擔心胡傳克收拾我,趕快從毒龍幫裡出來了。”
“後來十九個區因爲聯邦席位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軍閥混戰,我才喘了一口氣搞了個蔬菜公司。誰知道啊,現在又是胡傳克的天下…!”
夜楓一言不發聽他叨叨,心情越來越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