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岸的指揮部沒有加入戰團、但仍在攻擊距離之內。,,他站在觀察室內,觀察着前方部隊的戰鬥。“您有什麼計劃,閣下?”聯邦殖民軍的少將壯着膽子問道。
將岸仍然在看着大屏幕上的戰鬥,“唔……或許我們能在傍晚結束戰鬥。”
聯邦少將忍不住衝口而出:“什麼?”
將岸朝他冷冷地望了一眼,“我要各部隊的位置和戰損情況的彙總,並且我要徹底清除這個地區。”然後,他又對着觀察所的巨大屏幕。
聯邦少將不知說什麼好,而且,在七殺將岸的面前說錯話的下場他相當清楚。但他還是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可是閣下!那個地區是居民區啊!你不能——”
將岸猛地轉過身來,眼中殺氣騰騰,“大膽!你敢不服從我的命令?那裡是中心教區,大部分的死忠信徒都在那裡。任何一個人都會導致一場災難,而且他們絕不會放棄他們的信仰。”
聯邦少將的臉色煞白,慌忙執行命令。將岸轉回身,再次沉侵自己的有些憂鬱的思緒裡。
他確實感到這是一種罪惡。他認爲自己終於明白了征服的真正含義,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憎惡。其中的痛苦遠甚於一切勝利和征服。這種憎惡既來自於科技聖教的蠱惑人心,也來自將岸自己的鐵血手腕,但是他依然認爲這是必須的。
將岸從容不迫地親自下達了命令:必須拿下這片區域,並且徹底清除!幾秒鐘內,聯邦的多數部隊便開始在大頻幕上移動,向着那個居民區進發。
控制室裡的人,聯邦參謀部的成員都在心中想着一個問題:我們會殺多少人?
摩羅倫特的教廷騎士團雖然受到重創,但是他們前進的步伐卻未有絲毫停歇。
“所有人員火力保持在最大限度!把異教徒趕出聖城,神與我們同在!”當自動火炮被摧毀在他身邊發出悲鳴時,教廷騎士團的隊長大聲咆哮道。
他駕駛的多功能裝甲車和教廷騎士團成員的並肩前進,交織出一片巨大無匹的火力網,其餘的隊員在他們撕破的缺口後面尾隨而至,尋找路線阻擊混亂的聯邦殖民軍。,
兩邊數十個聯邦殖民地部隊和高塔城的聯邦志願者被無堅不摧的火力炸成碎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聯邦機動步兵大部分都避之不及,躲開他們的前進路線。
“信仰和榮譽!”科技聖教的信徒大聲叫道。拳頭高高舉起,他們正前來支援教廷騎士團嚴重受損的左翼。他們的部隊以無比的狂熱加入到戰鬥中。
科技聖教忠誠的教廷騎士團立即迎了上來,他們對死亡和勝利懷着同樣的渴求。
在教廷騎士團的重型裝甲車裡,機動步兵的一次火箭射擊,直接命中的射擊穿透了炮手所處的位置,爆炸的氣浪如激流般發出怒吼,濃煙裂縫處逃逸而出。更多導彈從對面飛來,落在城市的街道上。修補裝甲迅速滑出,即時封閉裂口。教廷騎士團的重型裝甲車再次猛烈開火還擊。
這座城市已受到嚴重破壞。這座高大雄偉的城市很快又會像地球上其他城市一樣變成了一堆廢墟。摩羅倫特的傷亡人數極其巨大,因爲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信徒,他們在各處執行緊急任務,狂熱地投入到了戰鬥中。
最後一塊修補裝甲滑入位置之前,聯邦軍的一枚重磅導彈不知怎的呼嘯着穿過裂縫,直接命中了教廷騎士團的重型裝甲車。這枚導彈意外地直接命中了彈藥艙。縱然在這瘋狂的信仰裡,死亡依然是無法倖免的。
聯邦殖民地的機動步兵們傷亡同樣慘重,火星觀察者組成的維修組,拯救組和醫療隊都希望能夠暫時撤退,以便展開救援工作。將岸咬着下脣,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在這個城市,或許一個普通的老婦人就是科技聖教的狂信徒,而且擁有聖城在聖戰時配發的致命病毒,如果此時不消滅他們,人類勢必全部滅亡。
請求被拒絕了。戰鬥將繼續進行。將岸不是第一次感到有負罪的感覺。
地面上只有些許微光,這個煙霧籠罩的漆黑世界似乎再也見不到陽光。
林甲啓動了動力服的助推裝置,高速在戰場上奔突跳躍。沒有一個人能夠瞄準他,也沒有任何武器能夠鎖定他,他在燃燒的城市和無數殘肢與廢墟中穿行。
直到完全脫離了戰場,他站在遠處白雪覆蓋的山上,望着下面佈滿彈坑的地表,它就像月球樣凹凸不平,到處都是坑洞和裂縫。煙霧從數十個導彈着彈點和沿着地平線伸展的烈火裡盤枯旋着升上天空。空氣非常熾熱,充滿塵土和菸灰。本該寒冷的摩羅倫特,現在卻呼嘯着熱得灼人的旋風。
最令人恐懼的是,周圍見不到一滴水。所有融化的雪水都被蒸發了。
天空中現出幾道縫隙,林甲凝目觀看,濃密的烏雲已經圍攏過來,遮蔽了天空。他已經不想知道這場戰鬥的結局如何。不過從地球上的景象來看,或許這個唯一保存了災前科技的城市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們是否還有機會恢復聖城先進的文明和高度發達的科技?
答案很簡單:沒有。
以採礦業爲例。原始方法挖掘的有用礦石很久以前就已挖盡了。這些經歷了大災變、又飽受戰爭創傷的倖存者們甚至連蒸氣時代的採礦工具也沒有,更不用說精密複雜的挖掘機鹼,他們根本不可能採出仍然儲藏在地底深處的少量礦石。
摩羅倫特個無比複雜、相互依存的科技聖城已經不復存在,也不可能重建。沒有任何物資供他們從頭開始。讓費加羅白手起家創造奇蹟的資源很久之前便已消耗得乾乾淨淨。
林甲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他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現在他只想有一張舒服的牀,好好地睡上一覺。他邁着大步向聯邦殖民軍的臨時基地走去。
每一個返回基地的機動步兵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和多道消洗程序,以確保他們的動力服沒有任何病毒殘留。做完這一系列的工作,卸下動力服的機動步兵們還要經過體檢,和一定時間的隔離觀察程序。醫療組的人員依然足夠應付如此多的工作,除了因爲大量的殖民地誌願者和火星觀察者的專家,還因爲這場戰爭幾乎沒有傷員。
這場戰鬥負傷就等於死亡。林甲跟隨者返回基地的機動步兵們通過了一系列複雜的消毒清洗程序。但是卻在通過體檢時出現了問題。
“對不起先生,你不經過驗血是不能進去的。”穿着封閉式衣物的醫療組成員,態度堅決地阻止了林甲。
林甲搖搖頭道:“我是一個特例,如果你堅決要這麼做,你會嚇到自己的。所以,我不能讓你抽我的血液。”
“但是,你不驗血就有可能會感染病毒,我沒有權利拿所有人的生命冒險。同樣,你也沒有!”醫療隊員態度強硬道。林甲皺眉無奈道:“我可以接受單獨的隔離程序,但是不能讓你抽我的血。”
“你憑什麼特殊?”醫療隊員吼道,“請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好,我答應你,希望你別嚇暈過去。”林甲苦笑着捲起了袖子。醫療隊員熟練地取出試管和針管,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完全把他嚇呆了。林甲的血液一接觸到空氣立刻開始沸騰,甚至在林甲放下袖子還沒走遠的時候就已經揮發得乾乾淨淨。
“你……”有醫療隊員的眼神無比驚恐道。
“林甲緩緩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屬於聯邦部隊,你也沒見過我。忠於職守是件好事,但多話就未必是好事了。再見,敬業醫生。”那個醫療隊員愣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把那個試管和針具扔進了銷燬的廢品箱中,默認地揮了揮手。示意林甲可以繼續前進。
林甲光着身子接受了規定的清洗和熱風吹乾,穿上了分發的乾淨內衣褲,然後來到了一個大房間。房間裡聚集了很多等待中的年輕士兵。很奇怪,這麼多年輕人聚在一起,卻顯得非常的安靜,似乎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說話。
在這裡林甲再次碰到了他在運輸艦上碰到的那個年輕士兵,顯然這個年輕人的運氣不錯,活過了這場戰鬥。這是這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表情有些呆滯,再也不像來到這裡時那麼活躍,就連林甲坐到了他的身邊也沒有發現。林甲發現那個年輕士兵的手一直在發抖,林甲知道那是扣動扳機的姿勢。
林甲苦笑搖了搖頭,這個年輕人終於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戰場,什麼是真正的殘酷。一陣低低的歌聲響起,這是一個出生在殖民地的士兵在低聲吟唱。歌還是幾十年前地球上的老歌,這首老歌在火星殖民地上曾經非常流行。這一首歌無關兒女情長,只是表達一個流浪者對家鄉和朋友的思念。
隨着這首歌,有無數人開始低聲抽泣。就算是硬漢分隊的小隊長,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也抱着頭,深深地把頭埋在了膝蓋上。這不是慷慨嘹亮的軍歌,卻像鋒利的刀瞬間切開了無數硬漢自認堅強的內心。他們中的無數人到死也不會忘了這場戰爭的慘烈,到死也不會忘了這一首歌。()